第190章 最后一次出手
哲宗失魂落魄地离开修罗别院,那冰冷刺骨的蔑视,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彻底压垮。他浑浑噩噩地走回自己的御书房,脚步虚浮,仿佛踩在云端。
然而,当他推开书房那扇沉重的木门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猛地一怔,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与希望冲上了心头!
只见书房内,帝师金台与那位仙风道骨、甚少露面的玄微真人,正相对而坐,手边清茶袅袅,似乎相谈甚欢。
“老师!玄微真人!”
哲宗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再也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仪,甚至忽略了身旁随侍的太监,一个箭步冲上前,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了金台与玄微面前!
他抬起头,年轻的脸庞上已是泪水纵横,声音带着泣音,充满了无助与哀求:
“老师!老师!救救大宋!救救朕……救救学生吧!”
这一幕,让跟随而来的两名贴身侍从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九五之尊,竟然……竟然跪下了?!
金台与玄微真人眉头同时微微一皱,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金台眼中寒光一闪,未见他有任何大幅动作,只是宽大的衣袖仿佛被微风吹拂般轻轻一拂。
“嘭!嘭!”
那两名侍从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哼都未哼一声,身体便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书房的门柱之上,随即软软滑落在地,气息已然断绝!金台出手,果断而狠辣,绝不容许任何有损帝王威严的窥探存在。
清理了闲杂人等,金台与玄微这才起身,将跪在地上的哲宗扶起。
金台负手而立,看着眼前这位自己一手教导、寄予厚望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意气用事,终究引火烧身。”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罢了,不提当年太祖的约定,老夫,便再为你这学生,出手一次。就当是为了你我的师生情谊,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他转身,对着身旁的玄微真人,竟是郑重地躬身一拜!
玄微真人连忙侧身避开,伸手虚扶,连声道:“金台兄!万万不可!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折煞贫道了!”
金台直起身,目光却依旧落在脸色苍白、眼神彷徨的哲宗(赵煦)身上,沉声道:“西夏兵锋已至环庆,其太后李秋水,乃关键之人。玄微道兄,此事……可否拜托于你?就算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玄微真人闻言,神色肃然,点了点头:“道兄放心,贫道知晓轻重,必当尽力而为。”他随即又转向哲宗,语气带着几分歉意与解释,“陛下,还望莫要太过计较修罗那孩子。她自幼随贫道居于山野,少与人接触,性情孤僻冷硬了些,并非有意冲撞陛下,还望陛下海涵。”
金台也抚须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教诲之意:“煦儿,身为帝王,当有太祖当年之气度胸襟,纳百川,容万物,更需懂得审时度势,知人善任。有些力量,可以借,可以交易,却不可妄想完全掌控。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说到底,不过是在这世间苟延残喘几十载的老家伙罢了。”
他目光深远,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波澜:“大宋真正的擎天巨柱,能护佑国祚绵长、应对未来大变者……其根基,还在修罗身上!你……要好自为之,莫要因一时意气,自毁长城!”
哲宗(赵煦)听着两位当世顶尖人物的话语,看着他们为了稳定局势而做出的妥协与安排,心中第一次真正开始了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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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皇宫深处,太后寝宫。
夜色已深,烛火摇曳。李秋水卸去了白日里太后的威仪,独自坐在窗边,望着天边那轮冷月,心中思绪纷乱。
忽然,寝宫内似乎多了一道气息。
李秋水猛地警觉回头,厉声喝道:“谁?!”
然而,当她看清那悄无声息出现在房间中央,负手而立,含笑望着她的清瘦道人之时,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
她瞪大了美眸,脸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仿佛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的狂喜!
“师……师尊?!!”
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榻上下来,也顾不得什么太后威仪,踉跄着扑到那道身影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抓住来人的道袍下摆,仰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师尊!真的是您!您还活着!您终于来看秋水了!”她泣不成声,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思念、以及近日听闻噩耗后的悲痛,全都宣泄出来。此刻的她,不是权倾西夏的太后,只是一个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亦父亦师的尊长的小女孩。
玄微真人,看着跪在脚下痛哭的弟子,眼中也流露出复杂难明的温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俯身,轻轻扶住李秋水的双臂,将她搀扶起来,声音温和而带着岁月的沧桑:
“好了,秋水,快起来。都是做太后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他伸手,用袖角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一如多年前教导他们师兄妹四人时那般。
李秋水顺势起身,紧紧抓住师尊的手臂,仿佛生怕他再次消失,哽咽着问道:“师尊,您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从不来看我们?您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师兄和师姐他们……”说到此处,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玄薇真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的锦墩上落座,叹了口气:“为师……自有为师的去处。今日前来,一是看看你,二是……有一事,需你相助。”
李秋水用袖子擦干眼泪,努力平复情绪,看着师尊,认真道:“师尊有何吩咐,但说无妨,秋水必定竭尽全力!”
逍遥子看着她,目光深邃:“为师希望……你能下令,让西夏退兵,莫要再参与宋辽之争。”
李秋水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错愕与不解:“退兵?师尊,这是为何?如今宋辽交战,正是我西夏扩张疆土、攫取利益的大好时机!为何要退兵?”
逍遥子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言辞,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悠远:
“秋水,你可知为师真正的身份,并非什么逍遥派创始人?”
李秋水一怔,茫然摇头。
“为师这一脉,传承自唐初玄奇大家——袁天罡。”逍遥子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李秋水耳边炸响,“我们世代传承的,不仅是武功道法,更是推演天机、观测国运、维系某种平衡的使命。当年,我云游至天山,见到你们四个孩子,无崖、行云、你,还有沧海……你们皆天赋异禀,我见之欣喜,起了收徒之心。”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缥缈,仿佛回到了过去:“然而,在为你们推演命格之时,我却看到……无崖、行云与你,三人一生纠缠,情孽深重,命运多舛,结局……皆非善终。唯有你们的小妹沧海,心性质朴空灵,与我这袁天罡一脉的传承最为契合。”
他看向李秋水,眼中带着一丝当初未能明言的歉然:“故而,我创立‘逍遥派’,传授你们武功,是真心希望你们三人,能凭借自身之力,挣脱那既定的命运枷锁,真正做到‘逍遥’二字,自在一生。我将所有的希望与核心传承,都放在了沧海身上,便是希望她能继承我的使命,也让你们……能少受些命运的摆布。”
李秋水听得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逍遥派……原来竟是师尊为了给他们一个挣脱命运的机会而创!
“那……那妹妹她……”李秋水声音干涩。
“沧海”玄薇真人眼中闪过一丝骄傲,“她确实天赋异禀,远胜为师当年。不过五十余载,便已突破大宗师之境,于推演之道更是青出于蓝,已得袁天罡传承之精髓。她,是我这一脉延续的唯一希望,也是内定的护龙阁下任执掌,大宋下一任国师。”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秋水,你需明白。道统传承,在我心中,重于泰山,甚至……重于我自己的性命,重于世间一切情分!所有可能阻碍沧海顺利接任、妨碍这道统传承的人或事,在我眼中,皆为必须清除的障碍!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己,若有必要,我亦会毫不犹豫,以身殉道!这,就是我的使命。”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秋水,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如今,宋辽战端因武当之事而起,局势微妙。你若执意进兵,搅乱局势,很可能将沧海卷入不必要的漩涡,甚至影响她接任国师之位。这,是为师绝不允许看到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声音平淡,却让李秋水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秋水,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看在你与沧海的姐妹之情,退兵吧。莫要……逼为师做出不愿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李秋水浑身冰凉,呆呆地坐在那里。师尊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让她从重逢的喜悦瞬间跌入现实的残酷。她明白了,在师尊心中,那袁天罡的传承,那关乎妹妹未来的国师之位,远比他们这些徒弟的恩怨,远比西夏的疆土扩张,要重要得多!他甚至不惜……亲手清理她这个徒弟!
良久,她艰难地站起身,对着逍遥子的背影,深深一拜,声音沙哑而疲惫:
“弟子……明白了。师尊……保重。”
她转过身,对着寝宫外,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下令道:
“传哀家旨意……前线大军……即刻……收兵回朝!”
命令下达,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座位上,不再看向玄薇真人!
师尊为了所谓“传承”而如此决绝的冰冷,让她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寒冰,久久无法释怀。
师尊还活着,可她感觉,那个曾经教导他们逍遥自在的师尊,似乎……已经彻底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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