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尔等可知，何为空悬龙椅
所有考生的目光，都聚焦在考场正前方那座高大的主考台上。
谢凤卿与萧御并肩立于台上。礼部官员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卷轴，走到台前。
当卷轴被缓缓展开，露出其上墨迹淋漓的九个擘窠大字时，整个庞大的贡院考场，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寂静！
“论空悬龙椅与天下共治”。
九个字，如同九道惊雷，无声地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阳光照射在尚未干透的墨迹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每一笔每一划都苍劲有力，锋芒毕露，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开天辟地的气魄——这正是萧御的亲笔。
这道题，早已不是简单的策问。它是宣言，是旗帜，是对旧有秩序最直接的挑战，也是对未来蓝图最大胆的勾勒！
谢凤卿向前一步，走到主考台边缘。她不需要特制的传声装置，清越而充满力量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玉磬轻鸣，敲打在心上：
“尔等可知，何为‘空悬龙椅’？”她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一张张或震惊、或茫然、或若有所思的年轻面孔，“非是国无主，非是朝无纲！”
她微微停顿，让每一个字都重重落下：
“龙椅空悬，意为——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君王非凌驾万民之神祇，乃代天牧民之执政！这龙椅，空悬在此，不是无人可坐，而是在等待真正的民心所向，等待能代表万民意志之人！”
“今日，尔等在此执笔！”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煽动人心的激情，“所书所写，非为区区功名利禄，非为一己之前程！尔等笔下所流淌的，是尔等对这天下、对这秩序、对未来的思考与见解！是千万女子的心声与智慧！”
“你们的答案，将汇聚成流，映照民心，决定这个王朝未来的方向！告诉那些故步自封、墨守成规者，女子之见识，亦可安邦定国！女子之力量，亦可推动乾坤！”
话音落下，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层巨浪！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即，考生们的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被点燃的、充满使命感的光芒！
“开始答卷！”主考官高声宣布。
刹那间，万人同时提笔。宣纸与笔尖摩擦发出的沙沙声，起初还有些凌乱，但很快就汇聚成一股庞大而奇特的韵律，如同千万春蚕在啃食桑叶，又似绵绵春雨滋润着干涸的土地。这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新生的、不可阻挡的力量。
一旁的史官，激动得胡须微颤，郑重地在铺开的雪白宣纸史册上挥毫记录：“大燕永续X年正月廿一，辰时，女学首开恩科，与男子科举同阶同仪。摄政王谢氏凤卿亲临主持，宣谕：‘龙椅空悬，万民为皇’。千古变局，始于今朝！”
午时正刻，意外突发。
考试平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大部分考生都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考场内只剩下笔尖划过的沙沙声和偶尔翻阅稿纸的轻响。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
突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撞击声，从贡院东南角的外墙方向传来！紧接着，是侍卫的厉声呵斥和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声！
“有刺客！保护王爷！”
惊呼声打破了考场的宁静！
只见十余名身手矫健的黑衣人，凭借钩锁等工具，竟突破了外围的部分警戒，从高大的院墙翻入！为首之人，身形魁梧，面目狰狞，手中一柄雪亮长刀，直扑主考台而来！他一边冲杀，一边厉声嘶吼：
“谢凤卿！你这祸国妖女！牝鸡司晨，亵渎祖宗礼法，竟敢擅开女科，搅乱阴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正是此前叛乱中被剿灭的宗室残余势力头目之一——萧景明！
考场瞬间大乱！靠近事发区域的考生们何曾见过这等真刀真枪的阵仗，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惊叫声四起，有的慌乱地躲到考号之下，有的不知所措地呆立原地，笔墨纸砚被打翻在地，一片狼藉。
然而，主考台之上的谢凤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面色却沉静如水，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有丝毫波动。她只是轻轻抬了抬手，动作优雅得如同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就在她抬手的同时，贡院四角那四座一直沉默的火龙炮塔，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机械转动声！黑沉沉的炮口以惊人的速度调整方向，瞬间锁定了闯入考场的黑衣人！
“放！”萧御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轰！轰！轰！轰！
四声比之前礼炮更为沉闷、更具毁灭性威慑的巨响几乎同时爆发！炮弹并未直接射向人群，而是在黑衣人头顶上方数丈的高度精准空爆！炽热的火焰瞬间膨胀开来，形成四道巨大的火焰屏障，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将萧景明及其党羽完全阻隔在内圈，却巧妙地避开了周围的考号和考生！
火焰翻腾，热浪逼人，将萧景明等人逼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炮塔的威慑力展露无遗。
“考场重地，岂容尔等放肆！”谢凤卿清冷的声音响起，压下了现场的混乱与惊呼，“逆贼萧景明，束手就擒，尚可留全尸。负隅顽抗，形神俱灭！”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伐决断的力量，瞬间稳定了慌乱的人心。
“继续考试！”她目光扫过全场，语气恢复平静，“些许宵小，惊扰不了我大燕女子求学进取之心！监考官，维持秩序！”
考生们惊魂未定，但看到摄政王如此镇定，炮塔威力如此惊人，也渐渐安定下来，只是握笔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靠近主考台附近的一个考号中，一位穿着南洋服饰的少女，大概因惊吓过度，加之本就体弱，竟双眼一翻，软软地晕倒在地，打翻了砚台，墨汁染黑了她的衣裙。
“有人晕倒了！”
“是暹罗使节家的女儿！”
附近一阵骚动。
谢凤卿眉头微蹙，没有任何犹豫，快步走下主考台，来到那名晕倒的少女身边。萧御立刻紧随其后，手始终按在剑柄上，警惕地扫视四周。
谢凤卿蹲下身，探了探少女的鼻息和脉搏，随即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枚散发着清冽药香的雪白丹丸——正是宫廷御用的珍贵丹药“雪蟾丹”，有安神定惊、补气回元之效。她亲自将丹药喂入少女口中，并示意女官送上温水。
不过片刻，那少女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她一睁眼，便看到近在咫尺、容颜绝世却带着关切之意的摄政王，先是愣住，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激动得热泪盈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行礼。
“王爷……臣女……臣女失仪……”
“无妨。”谢凤卿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温和而有力，“突发变故，非你之过。感觉如何？可能继续考试？”
少女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稳定人心的力量，看着谢凤卿平静而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感激。她用力点头：“多谢王爷赐药！臣女可以！”
“好生考试，莫负此行。”谢凤卿拍了拍她的肩，站起身，目光与萧御担忧的眼神相遇，她微微颔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萧御见她无事，且处理得当，心中稍安，但按在剑柄上的手并未松开，目光更加锐利地扫视着全场，确保再无任何隐患。下方的骚乱已被迅速赶来的侍卫平息，萧景明等人被火焰阻隔，已成瓮中之鳖。
考场秩序恢复后，考试继续进行。或许是经历了方才的惊吓，反而让许多考生更加沉静下来，更加专注于自己的答卷。
当时辰接近未时三刻，大部分考生仍在奋笔疾书或凝神思考时，一个身影从考号中站了起来，手捧着墨迹已干的试卷，步履沉稳地走向主考台。
竟然是药人少年阿九！
他虽然年纪尚轻，但经历极为坎坷，自幼被当做药人，受尽苦楚，后被谢凤卿所救，进入女学（特例允许男性优秀者入学）学习，展现出惊人的毅力和悟性。他对“天下”、“共治”、“民本”这些概念，有着远超常人的、源自切肤之痛的深刻理解。
阿九走到主考台前，恭敬地将试卷呈上。
谢凤卿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期待。她接过考卷，展开。映入眼帘的字迹，还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但笔画间已见风骨，更重要的是，其论述角度之独特，观点之犀利，让她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她略一沉吟，竟当着全场万名考生和所有官员的面，朗声诵读起来：
“……故学生以为，龙椅空悬，其意深远。非是庙堂无主，天下无依。恰是打破‘家天下’之旧窠臼，开创‘民为贵’之新纪元！此龙椅，空悬于此，非等待某位天命所归之真龙，而是在等待——民心！等待天下人的共同意志！等待每一个心系苍生、愿为万民请命之人！”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25232/11111067.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