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已故皇后赞成婚事
“够了。”
一直沉默的萧启骤然开口,他抬眸,目光直刺御座之上的皇帝:“陛下,云昭是臣选定的王妃。臣的妻,此生只此一人。若陛下欲收回成命,”
他唇角弯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字字清晰,“那不妨再下一道旨意——
臣思念先皇与先皇后至深,愿自请前往邙山帝陵,长伴二圣英灵,为皇家祈福守陵。”
“不可!”皇帝尚未开口,太后已骇然失色,急声打断,
“渊儿休得胡言!邙山那是什么地方!苦寒孤寂,非贬谪宗室岂会前往!
你堂堂秦王,于国有赫赫战功,更是先帝与元懿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哀家与陛下岂能容你如此自轻,受此苛待!”
萧启道:“皇祖母既不愿孙儿受委屈,就请不要再干涉我的婚事。”
太后一噎,忍不住拍着扶手斥道:“你、你简直是被那狐媚子勾了魂!连自身性命前程都不顾了!”
云昭却忍不住心里道:萧启正是惜命,才知道离不得她这个准王妃!
她看向御座之上的帝王:“敢问陛下,当真要收回赐婚圣旨?”
皇帝指节轻叩御座扶手,眸中神色幽深难辨:“方才玉衡真人所言,关乎渊儿性命安危,朕不得不虑……”
“玉衡真人?”云昭转向身旁道人,眉梢微挑,“不知真人是何来历?他既断言我刑克六亲,可否容臣女也为他观一观面相?”
“无知妄言!”太后闻言,面露不屑,“玉衡真人师承终南山隐曜宗,十六岁便以《推背玄图》名动天下,三年前皇帝有意册封其为国师,他坚辞不受。
真人不慕荣利,潜心道法,德行高洁,岂是你能质疑?”
云昭盯着玉衡真人的双眼,蓦地一笑:“没听说过。”
此言一出,不仅太后气得一窒,就连玉衡都呼吸微顿,看向云昭的眼神也瞬间锋锐。
被玉衡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也不知怎的,云昭忽而浮起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她似乎也被人以这样的眼神窥探过。
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脑海,快得抓不住痕迹。
云昭犹在努力捕捉那丝缥缈的回忆,嘴上却不停:“既然如此,敢问真人,为何辞官不受三载后,又重返这红尘俗世,踏入这九重宫阙?”
玉衡拂尘轻扫,神态超然:“贫道夜观天象,见危月燕冲犯太阴,星象主一位年轻女子,冒犯中宫凤驾,于太后娘娘凤体不利。
贫道曾在三年前与太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不忍娘娘受奸小所惑,凤体受损,故而破例入世,特来示警。”
“太后娘娘年轻女子众多,何以断定是我?”云昭轻笑了声,似是不经意地扫向一旁正在看好戏的孟贵妃,“怎就不能是风华正茂的贵妃娘娘?”
孟贵妃本欲发作,忽闻“风华正茂”四字,不由一怔——
她年逾三十,在这小贱人口中竟成了“年轻”?
云昭却已移开视线,看向另一边:“亦或是柔妃娘娘?”
柔妃眸底闪过一抹似笑非笑的光,却及时捂住心口,娇怯地轻唤一声:“陛下……”端的是一副受惊无措的模样。
云昭仿佛才想起什么,不紧不慢道:“啊,臣差点忘了!昨日臣的妹妹,姜府二小姐姜绾心,刚好奉召入宫,觐见太后。玉衡道长夜观天象看到的,说不定指的正是舍妹!”
“绝无可能!”太后断然否定,语气带着维护,“心儿纯孝柔嘉,最是贴心,怎会冲撞哀家……”
云昭摇头叹息:“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有的东西滋味好,可外面裹着一层砒霜,剧毒无比,杀人于无形啊——!”
云昭这话意有所指,说得太后心虚:“你放肆——!”她勃然变色,惊怒交加。
就连皇帝都跟着脸色微沉。
云昭却早已悄然运转玄瞳,凝神望向玉衡。
但见他周身笼罩着一层厚重的乳白色灵光,内里却纠缠着无数细如发丝、猩红如血的线状雾气,如活物般蠕动交织,透着一股邪异。
云昭眸底金光微闪,朗声道:“我观真人面相——
额如覆舟,主幼失怙恃,亲缘断绝;
眉断山根,象征师门早离,此生孤辰入命;
更兼唇薄如刃,鼻梁见节,命宫深陷,悬针纹破,此生注定鳏寡孤独,较我犹甚!”
电光石火之间,电光石火之间,云昭脑中灵光一闪,忽而记起此前到底在何处感受到过这种视线——
是太子腰间那枚墨玉蟠龙佩!
数日前在碧云寺外茶棚,太子假意赠书示好,实则让人透过腰间玉佩,偷窥云昭一举一动。
眼前这玉衡真人,便是太子身后的玄师!那么,昨日在竹山书院被灵峰一掌拍死的年轻女冠,也是这玉衡真人的手下了!
心念急转之下,云昭声音陡然转厉,“且真人血孽缠身,恐不得善终!”
此事并非云昭胡诌,而是她陡然记起,玉衡真人周身缠绕的血线……她曾在一次偶然的情形下,听师父说起过与之类似的情形。
师父当时便说,灵光染秽,血线缠身。一条血线,便意味着一桩被其咒术牵连、无辜殒命的血孽!
这玉衡真人不知要造下多少杀孽,戕害了多少性命,才会让这血孽之气多如牛毛,几乎要将那层伪装的灵光彻底吞噬!
“血孽”二字如惊雷劈下,玉衡真人瞳孔骤缩,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忌惮。
他死死盯住云昭双眼,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冷笑道:“姜小姐好利的一张嘴!我玄门中人窥探天机,难免五弊三缺,鳏寡孤独不过常事。然姜小姐命格凶煞,却欲攀附天家,沾染龙气,才是真正的有伤天和!”
“真人所言差矣。”云昭淡然反驳,“我未必非要嫁入皇家,但若嫁人,必是旺夫兴家、绵延子嗣的贵命!
京郊碧云寺的闻空大师,亦曾为我批命,说我是凤隐于霄,命格极贵。
如今仅凭真人一家之言,便欲定我罪孽,毁我姻缘,未免儿戏。”
她微微摇头,叹息中带着讥诮,“玉衡真人如此行事,竟连道家不可妄言的戒律都弃之不顾了?”
玉衡面色一沉:“贫道没有妄言!”
“如何证明?”云昭立即反问,步步紧逼。
玉衡呼吸一滞,深看了云昭一眼。
此女与传言中“宅心仁厚,温婉知礼”截然不同,不仅言辞犀利,那股子胡搅蛮缠的劲头,竟似市井滚刀肉,转眼间竟逼得他这揭发者需自证清白!
“母后得先皇后托梦警示,这不就是铁证?”孟贵妃这时道,
玉衡真人今日午后才入宫,并未听闻梦境细节,却能依据星象,道出与先皇后示警的相似判断,足见真人道行高深,所言非虚!”
太后难得觉得孟贵妃瞧着都比往日顺眼不少:“贵妃所言极是!”
云昭却忽而一笑,语气变得微妙:“娘娘慈悲,与先皇后这位儿媳情感深厚,竟能让元懿皇后魂牵梦萦,昨夜专程回来探望您呢。”
她语气轻飘飘的,太后却莫名觉得脖颈后窜起一股森然寒意,竟生生打了个冷颤。
云昭趁势道:“玉衡道长修为深厚,想必精通请灵之术。不如就请道长施法,恭请元懿皇后英灵现身!
也好亲口问一问,她对此婚约究竟是何态度。若先皇后果真不愿,这门亲事,不成也罢。”
“云昭!”萧启猛地喊了一声,那双惯常冷冽的凤眸里,竟闪过一缕罕见的慌乱之色!
“胡闹!”玉衡真人指尖掐算,随即道,“先皇后仁德淑慎,早已功德圆满,重入轮回转世去了!如何能请?”
云昭道:“人之魂魄,三魂各司其职。天魂归天,人魂转世,地魂(守尸魂)则常留于陵墓或生前眷恋之地。太后娘娘所能梦见的,正是这未散之地魂。”
她转向萧启,目光澄澈,“我们便以最简单的掷杯问卜之法,沟通先皇后地魂,一问便知。
此法温和,只需诚心,并无冲撞。殿下可愿一试?”
萧启面露迟疑殿下,看向云昭的眼神复杂万分,他正欲开口,久未说话的皇帝却突然生出兴趣:“地魂……真能沟通?需如何行事?”
云昭恭敬回答:“回陛下,需设香案,奉祭品,并以先皇后牌位为媒介,由至亲之人祷告。
可问是非对错之简单问题。先皇后地魂若有感应,便会通过杯筊显示答案。”
皇帝已做了决定:“既如此,那便准备开始吧。”
“不可!”太后脸色发白,急声反对,“鬼神之事,幽微难测!何况贵妃和柔妃都怀有龙裔,阴灵之事,最易冲撞,万一惊了胎气,如何是好!”
皇帝不耐地摆手:“为保万全,让她二人先行回宫休息,不得有误。”
柔妃款款起身,温婉道:“陛下,嫔妾不怕。兹事体大,关乎秦王殿下终身与皇室安宁,嫔妾理解陛下的苦心。一切但凭陛下做主。”她话语体贴,姿态柔顺。
孟贵妃却几乎咬碎银牙!
她当年还是孟家贵女时,没少入宫,那位元懿皇后不喜她性情跋扈,曾当众申饬。如今人死二十多年,还要请她的牌位?
光是想想都觉膈应!
她虽万分想看姜云昭倒霉,却不敢拿腹中这得来不易的胎儿冒险,只得强笑道:“陛下,嫔妾这一胎怀得甚是辛苦,不敢与柔妃妹妹相比,恳请先行告退至偏殿歇息。”
皇帝准了贵妃所请,又对柔妃温言道:“爱妃也去偏殿稍歇吧,此地之事,朕自有分寸。”
待二妃在宫人簇拥下离去,大殿之内气氛愈发凝重。
不多时,四名内侍恭敬地捧着一座覆着明黄绸缎的牌位步入殿中,那牌位以紫檀木制成,色泽沉黯,上面以金粉书写着元懿皇后的尊号。
云昭亲自上前,协助内侍设下香案,奉上清香素烛,将那尊紫檀牌位端正地安置于香案正中。
明黄绸缎揭开的那一刻,仿佛有无形的目光自那牌位上扫过,令在场除云昭外的所有人,包括皇帝与萧启,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云昭净手焚香,指尖在净水碗中轻点,随即玉腕一扬,晶莹水珠被精准地弹向四方,口中念念有词,音调古老而奇异。
说来也怪,就在她念动咒诀的刹那,殿内原本稳定的烛火无风自动,开始明明灭灭地剧烈摇曳起来。
光影交错,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映在冰冷的金砖墙壁上,张牙舞爪。
一股难以言喻的森冷气息,伴随着淡淡的檀香与陈旧木料的味道悄然弥漫,钻入每个人的毛孔,令人汗毛倒竖。
萧启紧抿着唇,立于香案前,俊美的脸庞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他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母亲的牌位,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云昭手持檀木筊杯,于袅袅青烟之上缓缓绕过三圈,目光沉静地看向萧启,随即转向那尊肃穆的牌位,朗声问道:
“元懿皇后在上,姜氏云昭,敬问皇后:您可反对萧启与云昭之婚约?
若反对,认为云昭会害您的孩儿,请示阴杯(两杯皆覆);若赞同,认可云昭为儿媳,请示圣杯(一正一反)。”
语毕,她将手中筊杯高高抛起。
两片半月形的檀木杯在空中划过弧线,叮当作响,落于铺着锦缎的地面,翻滚、弹跳、旋转……数圈之后,终于,静静地停住。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那决定命运的两片木杯之上——
那两片筊杯,赫然呈现一正一反,正是象征神明认可、天意允准、吉祥无比的——
圣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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