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你逼死我娘!
那支蝴蝶簪,曾是余氏嫁妆箱笼中最得她喜爱的首饰,是她母亲当年特意请江南名匠所制,世间仅此一件。
年前这支簪子不翼而飞,彼时徐莽说是被手脚不干净的丫鬟窃去,早已发卖处置。
她虽心痛难舍,却因着对夫君的信任,终究未曾深究……
直到今夜,真相竟被姜云昭以如此诡异难堪的方式当众揭开,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羞辱与怒火!
而徐莽在云昭准确说出“蝴蝶簪”时,已是面无人色,待听到余氏的厉声质问,更是骇得魂飞魄散。
他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看向云昭:“姜云昭!你、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装神弄鬼,污我清白!”
“啪——!”
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徐莽的脸上,打断了他所有的辩解!
余氏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平日里精心维持的雍容气度、在众人面前恪守的体面规矩,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她浑身颤抖,指着徐莽的鼻子,声音尖厉得几乎破音:
“徐莽——!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能有今日的权势地位,是靠着谁的提拔扶持!
若非我余家倾尽全族之力为你铺路,你能在孟大将军麾下站稳脚跟?你能有今天这般风光?!
你不知感恩图报也就罢了,竟敢偷盗我的嫁妆,拿去豢养外面不知廉耻的狐狸精!你还是不是人!”
说完,余氏竟已彻底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扑上前去,用尽全身力气与徐莽撕打起来!
水葱般的长指甲在徐莽脸上抓出数道血痕,拳头如同雨点般落在他身上,状若市井泼妇,哪里还有半分官家夫人的仪态!
大堂之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急转直下、匪夷所思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方才还气焰嚣张、口口声声非要带走梅氏的徐莽夫妇,转瞬之间竟当着众人的面彻底反目,上演了如此一场不堪入目的内讧丑剧!
不仅赵悉和李副将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一旁“奄奄一息”的梅柔卿,也不由得强撑开眼皮儿,朝余氏投去怒其不争的目光。
没用的东西!连自己夫君的心都笼络不住,非但不自省何处做得不够,竟还在此地与夫君当众厮打?简直将天下女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如此蠢钝不堪,不识大体,贵妃娘娘怎会派这个蠢货来救自己!
转瞬之间,梅柔卿忽而脸色一变!
她被姜云昭连夜抓来京兆府的事,贵妃身处深宫,如何能如此迅速地知晓?她下意识地猛然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儿。
姜绾心也一脸的烦躁,见母亲看向自己,连忙压低声音道:“娘你别怕,此事我已禀明太子殿下!若待会姜云昭还敢硬拖着不放人,殿下必定还有后手安排!”
梅柔卿眼皮狠狠一跳,心中陡然掀起惊涛骇浪,一股寒意自脚底直窜头顶!
之前在碧云寺,她已隐约察觉贵妃与太子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但那时她不敢,也不愿往深处想。
可后来亲眼目睹贵妃跌进太子怀中,之后京城谣言四起……
尤其今日之事,她实在没想到,太子与贵妃的勾连竟已如此之深!连贵妃娘家兄长的副将,太子都能在这深更半夜随意调配!
梅柔卿的心止不住地下沉。
她早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所以才呕心沥血为心儿筹谋,让她千方百计讨好太后,为的就是将来嫁入东宫,能有太后这座靠山疼惜帮扶。
可她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如此狼子野心,贪心不足!
既想娶心儿这个“天定凤女”以得祥瑞,又想将安王府的南华郡主也一并纳入东宫!
如今,还与贵妃夹缠不清!
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念头,骤然窜入梅柔卿的脑海——
贵妃的命,不能留!
然而就在这时,云昭忽而开口:“赵大人,闲杂人等都清出去,该升堂了。”
此言一出,正撕打在一起的余氏和徐莽俱是一惊。
余氏慌忙道:“不可!梅氏伤重,必须立即就医!”
脸上带着新鲜抓痕的徐莽也急声道:“赵大人!你无凭无据,怎能随意扣押官眷?”
萧启冷声道:“若陛下事后问及,此事本王一力承担。”随即对一旁李副将令道,“撵出去!”
倒是余氏身旁的老嬷嬷还不死心,颤声问道:“司主大人,我家姑爷身上,当真跟着个……不干净的东西?”
云昭似笑非笑:“你家夫人都不紧张,你急什么?”
她挥了挥手,衙役立即上前清场。
老嬷嬷一叠声地哀求:“夫人,若真被厉鬼缠上非同小可啊!咱们不如求司主帮帮忙吧!”
经身边嬷嬷提醒,余氏脸色白了白,不由看向云昭,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徐莽也下意识地再次抚向自己酸痛难忍的后颈,面露惊疑。
但不等他们再开口,夫妻二人连同随从下人,都被衙役们毫不客气地"请"出了京兆府大堂!
云昭却已转过身,连眼风都未曾再扫过去一个。
她早已说过,自作孽,不可活。
且不论白羡安此人品性如何,至少在救自家妹子这件事上,他愿意付出寿元,云昭也便与有悔大师合力,与那下蛊的邪师斗上一场。
可徐莽身上有冤魂纠缠,这是他自己的因果,同时也是余氏的因果,她不会出手。
梅柔卿和姜绾心母女俩飞快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慌。
姜绾心急道:“姜云昭!你休想动用私刑!你……”
云昭打断她道:“那就先从你来吧。”
赵悉已整肃官袍,端然坐于公堂正中的主位之上。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分列两旁,面色肃穆;另有协理司法的判官、经验老练的文书等一应属官各就其位,堂威森然。
赵悉道:“姜绾心,你母亲今日去了何处,去见何人,据实招来!”
姜绾心被人从后面不客气地推了一把,一个趔趄,踉跄着跪倒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她仓惶地抬起苍白的小脸,看向端坐上方的赵悉时,眼底已迅速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泪珠。
“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我阿姊带着兵丁直闯府邸,气势汹汹追问母亲下落。我慌乱无措之下,便猜测许是母亲身体不适,先歇下了。
再后来,阿姊亲自去后院寻人,寻不见便大发雷霆,还将我强行锁拿至此。
赵悉唇角轻哂,眼色漠然地观看着姜绾心的表演。
笑话!他父兄皆战死,自小在祖母、母亲、嫂嫂们的看护下长大,要是看不穿这点女人家的伎俩,他可真白活了!
姜绾心眼圈泛红,泪光盈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望着赵悉道:"府尹大人明鉴,小女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悉也不说话,直朝不远处的某个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不久前在牢狱里对梅柔卿用刑的石牢头!
石牢头面无表情,手中拎着一副寒气森森的夹棍,二话不说,迈着沉重的步伐径直朝姜绾心走来。
看那架势,竟是要直接对她用刑!
不仅姜绾心吓得失声尖叫,连一旁的姜珩也再无法保持沉默,匆忙上前一步,伸手欲拦。
然而他看向云昭的目光,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充满着高高在上的鄙夷、明明白白的嫌厌,反而如一泓深潭,让人捉摸不透。
“阿昭!今日之事,源头皆在梅姨娘,心儿与此并无干系。你若真想查明情由,不妨径直询问梅姨娘。何必大动干戈,牵连无辜之人?”
姜珩态度堪称平和,反而透出一种比从前更为危险的意味。
梅柔卿更是挣扎着嘶声道:“姜云昭!你有什么事,经验冲着我来!休要为难心儿!”
云昭根本不理会姜绾心的哭闹与姜珩的阻拦,她目光锁紧梅柔卿,快声追问:“薛九究竟是谁!”
梅柔卿咬紧牙关,嘴角渗出血丝:“我只知道他本名叫薛九针!至于他师承何人,从何处来……”
她眼神阴冷,盯住云昭,“方才在痘神庙,他那般毫不犹豫地将我当作弃子,你觉得,他会将这些底细告诉我?”
云昭面无殊色:“今日去回春堂,是你要去,还是与他事先约好?”
梅柔卿道:“自然是我自己想……”说到这,声音不由微顿。
她与薛九针相识二十余载,深知此人心机深沉如海,行事步步为营。
他既然给了她那所谓的"圣药",让她借心儿之手献给太后,又岂会算不到她必定会前去寻他问个明白?
云昭却不给她过多思虑的时间,紧接着道:“今日被扔在你身上那人,你可知他是谁?”
“知道,他是回春堂的刘大夫。”
云昭这时忽而笑了笑:“梅柔卿,你可知,今日为何绝对不能放你离开?”
梅柔卿见到云昭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不由心底一寒,升起不好的预感。
云昭故意道:“刘大夫涉嫌谋害苏家满门。此案,陛下已然亲自过问,如今,刘大夫奄奄一息,薛九针在逃无踪,而你,是唯一与他们二人都有过密切接触的人。”
太后如今的诡异状况,她不可能当众宣之于口,只能借用书院苏家之事来诈唬梅柔卿,看她能在巨大的压力下吐露多少有用的信息。
梅柔卿身形一晃,如遭重击!
她不由想起方才在痘神庙,薛九针那冰冷无情的话语:“等你真能活过明日再说吧!”
当时她还以为对方是见有人来了,故意做戏撇清关系,如今看来,他竟是要彻底放弃她这枚棋子了?
云昭观察着梅柔卿的神色变幻,又继续道:“此事,即便太后垂询,贵妃驾临,也绝无转圜余地!”
她一字一句,语气森然:“你若是还想死后能留下个清白名声,不耽误女儿攀附东宫的锦绣前程,就把舌头捋直了,好好说清,你与那薛九针之间,所有的过往勾结!”
梅柔卿脸色骤然惨白如纸!
她隐忍谋划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女儿的姻缘前程,母女二人的泼天富贵!眼看心儿距太子妃之位仅一步之遥,她自己也即将把持尚书府中馈,怎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她嘴唇哆嗦着:“我、我实是不知,那刘大夫与苏家到底有何恩怨,我跟他从前连话都没说过……”
云昭从一旁桌上的木匣里,不紧不慢取出三只乌木盒子,似笑非笑看着她。
梅柔卿脸色一僵。
云昭从中拿起那装着活物的第三只木盒,淡声道:“我对此术不算精通,但胜在肯学习、好钻研。
这东西,我瞧着倒是个稀罕物儿,我若将此物,放入梅姨娘的衣衫之内……”
姜绾心和姜珩都不知木盒里是什么东西,梅柔卿却脸色大变,眼中盈满了恐惧之色!
“不、不要!我说!”她嗓音抖得不成样,:“我真不知那刘大夫的事……此物是薛九针赠予我的,他说,‘府君’有令,务要将此……”
话未说完,梅柔卿忽而浑身剧烈地痉挛起来,张口喷出一股暗红鲜血,两眼翻白,软软瘫倒在地!
是绝言咒!
云昭眸光一凛,上前探查,却发现梅柔卿竟气息全无!
不待她细看,姜绾心已将她一把推开!
“娘——!”姜绾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扑到梅柔卿身上。
她抬手指着云昭,面目扭曲凄厉,“姜云昭!是你杀了我娘!你逼死我娘!你好狠毒的心肠!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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