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失落

“陆老板？顾家丫头，张艺，你们这是……？”

陆烬虽然年轻，但在镇上做生意颇有手腕和名气，周校长也认得他。

顾晚意连忙把情况仔细说了一遍，从怎么在小溪边发现孩子，到这几天如何寻找家人无果。

“……周校长，您见识广，认识的人多，我们就想问问，您知不知道有哪户靠谱的人家。”

“......家里条件还行，人也厚道，愿意收养这个孩子？给她口安稳饭吃，让她能上学就行。”

周校长听完，推了推老花镜，目光落在那个紧紧靠着顾晚意、低着头不敢看人的小姑娘身上，眉头皱了起来，叹了口气：

“唉，这年头……丢孩子的事倒是少有听说。”

他走过去，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孩子，告诉爷爷，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啊？”

小姑娘身体一僵，把头埋得更低了，小手死死攥着顾晚意的裤子。

顾晚意心疼地搂住她：“校长，她好像受了惊吓，一直不肯说话。”

周校长站起身，摇了摇头：“这就难办了。不知道来历，也不知道姓名……”他沉吟了一会儿。

“要说想收养孩子的人家，倒也不是没有。镇东头老李家，两口子结婚多年没孩子，一直想要个闺女。”

“还有供销社的王会计家，条件不错，只有一个儿子，也念叨过想再要个女儿……”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些顾虑：“不过，这孩子看着胆子小，又不说话，怕是……”

“不太容易让人家一眼就看中收养。而且，这收养孩子也不是小事，得双方情愿，还得办些手续。”

这话说得委婉，但顾晚意他们都听明白了。

这年头，大家日子都刚宽松点，谁家愿意平白无故多个半大孩子吃饭穿衣，还是个可能有“问题”不说话的孩子？

希望似乎变得渺茫起来。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几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阳光明晃晃地照着，操场上孩子们的欢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顾晚意低头看着紧紧依偎着自己、对周围一切充满恐惧的小姑娘，心里堵得难受。

难道真的找不到一个能接纳她的地方吗？

张艺也是忿忿不平：“那些人就是看孩子不说话！我们丫丫多乖啊！”

她这几天已经自动给小姑娘起了个小名“丫丫”。

陆烬看着顾晚意沮丧的神情，抿了抿唇，开口道：“先别急。周校长只是说不太容易，没说完全不行。既然知道了有这几户人家，我们……可以再去具体问问看。”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顾晚意抬头看他，有些意外他会主动提出继续跟进。

陆烬避开她的目光，语气没什么起伏：“总不能白跑一趟。”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想看到顾晚意为此持续难过烦恼。

解决这个问题，是目前最快让她恢复心情的办法。

“对！我们去问问！”张艺立刻来了精神。

于是，他们把丫丫暂时托付给周校长办公室一位看起来挺和气的女老师照看，三人按照周校长提供的地址，先去了镇东头的老李家。

老李家住着三间旧瓦房，院子挺大。

李婶是个面庞黝黑、身材微胖的妇人，听说他们的来意，又听说孩子大概七八岁，却不说话，脸上热情的笑容就淡了些。

她搓着手，有些为难：“这个……陆老板，顾家妹子，不是我们心狠，实在是……这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啥毛病，我们这普通人家，怕是……照看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从老李家出来，气氛更低沉了。

接着他们又去了供销社王会计家。

王会计家条件确实好些，住在镇上新盖的筒子楼里。

王会计本人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他爱人穿着时兴的的确良连衣裙，烫着卷发。

听说孩子不会说话，王会计爱人的眉头就蹙了起来，语气带着挑剔：“不会说话？那多费劲啊。我们是想找个伶俐点的，以后也能帮着干点家务，说说话解闷。这……怕是不太合适。”

连碰两次钉子，张艺气得脸都红了，直嘟囔“狗眼看人低”。

顾晚意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她原本以为给丫丫找个安稳的家是出路，却没想到现实如此残酷。

陆烬看着顾晚意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那孩子紧紧抓着她手的模样，眉头紧锁。

他沉默地走在前面，带着她们回到了拖拉机旁。

“先回去吧。”他沉声说。

回去的路上，汽车油门“突突”作响，谁也没说话。

颠簸中，丫丫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把小脸深深埋进顾晚意的怀里。

顾晚意抱着怀里这具瘦小、温暖又带着轻微颤抖的身体，看着车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一个之前从未如此清晰明确的念头，猛地撞进了她的脑海里。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她低头，看着丫丫发顶柔软的发旋，想起她这些天无声的陪伴和依赖，想起她偶尔露出的、如同破开乌云般珍贵的浅浅笑容……

回到顾母家，顾母一看他们的脸色，就猜到结果不理想，叹了口气，也没多问，只是默默地去给丫丫冲了杯麦乳精。

丫丫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大眼睛却一直跟着顾晚意转。

晚上，顾晚意和陆烬回到自己家。

顾晚意一反常态地沉默，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陆烬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她身边。“还在想白天的事？”他在她旁边的马扎上坐下。

顾晚意转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光芒。

“阿烬，”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却又异常坚定，“如果……如果我们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收养丫丫……我们……我们带着她去北平，好不好？”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小院里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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