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决绝
于宥成兀自在站了许久，直到金晖楼里有人出来。
李长晏和程玥走在前面，于宥成往旁边避让。
李长昀也出来了，先看了于宥成，又往湖畔望过来。
谢静慈和徐徽泠道：“我们得过去了。”
徐徽泠是不想过去的，但李长昀看着像是在寻她，她只能慢慢地走过去。
程夫人远远看见她，就笑道：“徐二姑娘好雅兴啊，竟在外头逛这么久，只留燕王殿下在里头，若不知道，还以为徐二姑娘出来寻人呢？”
徐徽泠低垂着眼眸，故作听不出程夫人含沙射影的话，含笑回道：“今日红梅正艳，我与谢五姑娘原想折一枝最好的，赠予太子妃，但找了许久，竟未找到合适的。”
程玥抱着手炉正欲看好戏，没想到徐徽泠把她推出来，只能端着客气的笑道：“难为你们了。”
一个下人走过来，对程夫人道：“主君那边已准备好了。”
程夫人对李长晏和程玥道：“徐二姑娘说了，今日红梅正艳，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赏一赏这湖边的红梅。”
李长晏携程玥先行。
李长昀走到徐徽泠身边，“冷不冷？”
他的眼眸很平静，可不知为何，徐徽泠却似做了错事被发现一般，笑得有些刻意，“我的斗篷厚着呢，不冷。”
李长昀定定看着她笑，淡声道：“走吧。”
徐徽泠转身跟着众人往前走。
她不知于宥成在何处，是不是还在望着她，也不敢去看。
金明湖畔的红梅，不算多，只有十数枝，但皆是老桩，枝干如擎着的伞，艳如胭脂的红梅缀满枝头，于雪中分外的耀眼。
程玠为了让太子和太子妃赏玩尽兴，又从上林苑的林衡署借来上百盆红梅，摆在老桩红梅两侧，一路摆过去，整个金明湖畔就如覆盖了一层艳丽的云霞。
李长旸告诉谢静慈，“宫里的御花园也有梅树，有胭脂红梅、宫粉梅、黄香梅，各种颜色一起开着，看着也热闹，但我还是觉得金明湖畔的红梅更好看。”
谢静慈笑道：“金明湖畔的红梅，我见过许多次，但御花园的这些梅花，我从未见过。”
李长旸笑道：“这容易，等我们成……”
旁边有人向他暧昧地笑。
李长旸及时换了话，“等以后我带你去赏玩。”
徐徽泠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李长昀也没有吭声，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于宥成气恼了。
即便他要娶她是有目的的，心中对她也没有情意，但在人前因为其他男子伤了他的颜面，总是难堪的。
李长晏和程玥在一株老桩红梅下驻足。
李长晏展开双臂，丈量着这株老桩，伸出的枝干比他展开的双臂还宽许多。
他叹道：“若不是亲眼所见，孤真是想不到，还有这么大的梅树！”
程玥突然侧耳一听，“什么声音？”
众人安静下来，一道缓慢沉稳的琴音，划破寒气，冲进众人耳中。
徐徽泠的手蜷缩起来。
这是广陵散！
程玠好奇道：“这是谁在抚琴？”
李长晏道：“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往琴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徐徽泠喉咙发干，心跳得厉害。
她隐隐知道，是谁在抚琴。
果然，李长晏和程玥在水榭前面停下，徐徽泠从他们身后，清楚地看见那个坐在水榭中抚琴的人。
眉眼低垂，抚琴时的专注，让他憔悴的面容恢复几分温润柔和。
他的琴艺比她高超，又与沉昭不同。
沉昭的琴声中，能听到深重的仇恨，还有壮士慨然赴死的悲壮。
于宥成的琴声中，有隐忍、激愤，决绝。
决绝？
徐徽泠怔了怔，再仔细听。
按音清亮尖锐，如一把利刃从虚空中劈来，将世间的万事万物一分为二，利落干脆，没有犹豫，不为任何事物停留片刻。
一曲终了，于宥成的手从琴弦上收回。
琴弦不动，但琴音却回荡在金明湖畔，缭绕在人的耳边，久久不散。
“好！”李长晏率先喝彩。
其他人也纷纷道：“不愧是于公子，如此仙音，绕梁三日啊！”
徐徽泠垂眸伫立着，不去看水榭中的身影。
她没看见，水榭中的人，低垂的眼眸，也未抬起半分。
她突然听见有人唤她：“徐二姑娘。”
嘈杂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下来。
徐徽泠抬起眼眸，“程大人。”
“上次在此处，徐二姑娘就是以一曲广陵散，夺得琴艺比试的第三，今日听于公子抚同样的曲子，觉得如何。”
程玠不怀好意地笑着。
徐徽泠微笑，“于公子运指之妙，得心之巧，一弦一徽，尽得魏晋之风骨。”
“我懂了，徐二姑娘是在夸于公子好了。”程玠笑容愈深。
于宥成低垂的眼帘颤动了一下，待要抬起，就听李长昀的声音说道：“于公子是于参政教出来的，芝兰玉树般的人，我与徐二姑娘都觉得于公子极好。”
“听程大人这话的意思，是觉得于公子不好了。”
“改日我见了于参政，会告诉他，你觉得于公子欠妥，让于参政向程大人请教，该如何教养于公子才好。”
程玠一愣，有些气急败坏，“我几时说于公子不好了，燕王不要污蔑人。”
李长昀闲散笑道：“于公子的琴艺是皇都中数一数二，就连父皇都夸赞过，谁人不知？”
“程大人却特意去问徐二姑娘，我以为程大人觉得于公子不妥，才特意问徐二姑娘。”
程玠黑着脸，“你……”
“程大人。”一直沉默的于宥成开口了，“我坐在此处已久，能否给我一杯热茶。”
程夫人顺势打圆场，叫下人赶紧给于宥成送来热茶。
她又对程大人嗔道：“你瞧你，原是好心请于公子抚琴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助兴，自己却陶醉在于公子的琴艺中，忘了给于公子上热茶。”
“这要是让有心之人听到了，添油加醋传出去，只怕于参政要与你急了。”
平南王妃笑道：“于参政是最明白不过的人，他老人家辨得清谁是好的，谁是不好的。”
“不好的，于参政是连见都不会见，又怎会同人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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