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虽只有一间房，但有两个单人床，许心月将屏风挪到了两张床中间，两人同房不同床。
隔着屏风，顾南琛听着她绵长均匀的呼吸，自己却是睡意全无，他的思绪如潮水般翻涌——那些藏在心底整整十年的记忆。
他不断回想着当年的事情，年少时的欢笑，两小无猜的情谊，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以及明日即将到来的玉宇文岑的重逢。
十年了。
这个数字在他脑海中盘旋，沉重如巨石。
顾南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这一夜的梦都与宇文岑有关，混混沌沌，不甚清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棂洒入屋内。
许心月正对镜梳妆，乌发如瀑布，垂至腰间，发丝在晨光中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你醒了？”许心月从镜子里看到他。
顾南琛只轻轻嗯了一声，转而专注看她梳头，她纤细的手指穿梭在发丝间，不过片刻，便将长发挽成了一个简单而漂亮的发髻。
顾南琛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许心月。
在家的时候，许心月都是素面朝天，即使梳头，也是在自己房间里，他从未见过她梳妆时候的样子，这第一次看，竟看的有些呆了。
只梳了头发，戴了一根发簪和一对耳环，这还是上次弟弟送来的，她想着这次来庆州府，不能给顾南琛丢了面子，便戴上了。
顾南琛细细打量着她，那发簪和耳环都是很多年前的款式，色泽也很一般，别人是首饰衬人，她这完全是人衬首饰了。
她肌肤如雪，莹白如玉，苗条的身材和精致的眉眼，只有精致的首饰才适配她。
顾南琛的这些心思，许心月自是不知，她尽快收拾好自己，还要帮助顾南琛梳洗更衣。
伙计送来了热水，她先是自己洗了脸，然后拧了毛巾递给顾南琛，他接过毛巾擦了脸，又在许心月的帮助下重新束了头发。
一旁的衣架上，挂着她昨晚给顾南琛准备好的衣服，一身青色的长衫，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将衣服换好。
之前一直在村里，又整天在床上躺着，顾南琛穿的简单，头发也只是随意束着，显得颇为落拓。现在他一身燕青色的衫子，长发整齐地束在头顶，虽坐在轮椅上，却仍掩不住一股清贵公子的气质。
许心月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他，眼中不自觉流露出赞叹之色。她暗自感叹：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稍微收拾一下，整个人的气质就截然不同了，活脱脱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两人都收拾完，伙计又送来了早饭，两碗清粥，两碟小菜，迅速解决完早餐后，许心月推着顾南琛往水月楼的方向走。
庆州府不愧是繁华之地，一大清早，街道上已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主干道上，不时有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过，车轮碾过青石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韩阳城相比，这里的人们穿着更为讲究，就连普通百姓们也身着整洁的棉布长衫。
不消一刻钟，两人就到了水月楼门口。
今日的水月楼与往日大不相同，没了喧嚣热闹，大堂内空无一人，安静得有些反常，唯有客栈内的伙计整齐地站在门口两侧，仿佛在迎接贵客。
水月楼从昨晚开始就被清空了，为了就是不让人打扰他们的会面。
“来人可是顾公子？”一小斯模样的少年上前问。
“正是。”顾南琛微微颔首。
“顾公子请随小的来。”
小斯接过许心月手中的轮椅把手，小心翼翼地推着顾南琛，往一处幽静地游廊走去。
与此同时，另一名伙计上前，对许心月恭敬道：“姑娘请随我去雅间休息片刻。”
许心月看向顾南琛，见其向自己点点头，便明白这是他们旧友间的相聚，自己的确不便在场，也就随着那小伙计去了。
轮椅在游廊上缓缓前行，发出阵阵声响，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宇文岑在房间内，隔着两道紧闭的门，仿佛已经看到了顾南琛的身影。
顾南琛昨晚辗转反侧，此时却异常的镇定，像只是来见一个寻常的朋友。
当第二道门打开，轮椅推进门的时候，顾南琛的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屏风前的那道身影。
虽然只是背影，虽然已比他记忆中的背影高大了许多，但他还是即刻认出了他——宇文岑。
“公子，顾公子来了。”小斯恭敬地通报。
宇文岑没有转身，亦无言语，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小斯退下，那小斯转身出门，并将房门关上。
屋内安静了下来，两人相距不过数步，却却谁都不曾开口，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宇文岑虽背对着顾南琛，可他能感觉到，后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转过身。
他早就知道顾南琛的现状——知晓他会坐着轮椅来，特意将见面地点安排在一楼，并清空了客栈里的闲杂人。
可当他真的看到轮椅之上的顾南琛的时候，心底还是为之狠狠一震。
这位昔日老友，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如今只能靠坐在轮椅上过活。
他当然不知道许心月的神奇医术，在这个时代，断了双腿，那一辈子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四目相对，两人虽不曾言语，但万千中情绪已在眼神中交汇。
最终，还是顾南琛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宇文岑的声音有些沙哑。
又是一阵沉默，十年未见，虽两人都时关注着对方，可此时真的见了面，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良久之后，这次是宇文岑先开了口：“你……这些年，过的可好？”
明知故问，这些年他时刻关注着顾南琛的动向。
“好，你呢？”
也是明知故问，顾南琛也知晓宇文岑的一切。
“能喝酒吗？”宇文岑的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
“自然。”顾南琛也多年未饮过酒了，他不爱饮酒，但现如今故友重见，他突然很想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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