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老同学重逢

汪铭笑了笑：

“请说。”

林深在昏暗的走廊上来回踱步：

“去了美国的牛亨，如果真的像是传言所说，因为撞见了老婆和情夫在做那档子事情，才愤然拔枪杀人。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现场只有两具尸体？

“牛亨在杀了妻子之后，肯定不会放过情夫。他一定是将两人全部杀死，然后才会举枪自尽。

“就算牛亨当时情绪激动，也绝不可能放情夫活着离开，他就饮弹自尽。毕竟，对于牛亨来说，杀一个人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可是现场就两副尸体，无论怎么样都说不通，警方竟然也因此草草结案。你不觉得，这十分不合理么。”

汪铭并不是很关心这个：

“三十年前，牛亨在美国的遭遇，谁又知道呢。

“或许，他是被入室枪杀了。凶手伪造了一下现场，又正好碰上不负责任、只想尽快结案的警方。

“夫妻两人，才在死了之后还要背上这样的污名。

“不过，说实话，在听说牛亨死了之后还要被人诬告戴了一顶绿帽子。尽管这么说不太合适，我的内心还是有些高兴的。

“希望让他也轻声体会一下，被人冤枉是多么的煎熬和痛苦。

“至少，他前半生都是绝对成功的；而换做了我，一天幸福的日子都没有过过，六十年前，那一支笔消失了之后，我的人生实际也已经结束了。

“这六十年活下来的，只是一具经受无间地狱的行尸走肉罢了。

“说实话，小姑娘，你若是想同情牛亨，不妨多同情同情我。在小丑侦探社的时候，你坚持认为就是我拿了那支钢笔，这件事情，还是挺令我耿耿于怀的。”

林深：

“这只是单纯的推测罢了。

“真相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顾山：

“会不会，牛亨根本没有死，而是伪装了一个假死身份，逃走了？

“他在美国的经济状况可能并没有表面那么风光，又或者，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物。许多剧情不都是这么演的，假死拖死。”

没有人理会他的推测。一时之间，自言自语的顾山有些尴尬。

毕竟，汪铭的诉求是找出当年那支失踪的笔，至少也要搞清楚，卓丽丽为什么要冤枉他。

牛亨的死虽然意外，却不在他们服务范围之内，林深也只是顺口一提。

砰、砰、砰。

女装大佬力量依旧如牛，敲了三下铁门，整幢楼的声控灯都被震响了。

三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原本以为同样七十岁的卓老太太早已入睡了，不会过来开门了。没想到，吱嘎一声，铁门居然从后面被打开，一张布满了皱纹的面孔，目光警觉地扫向了外面：

“你们是谁。”

卓老太太来得很快。

另外，顾山注意到，她没有穿着睡衣，而是穿着出门时候的正装。

在听到敲门声后，如果卓奶奶从床上下来，穿上衣服，来到门口开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这么短时间，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老年人，动作肯定还要再慢一些。

真是奇怪，卓老太太是如何这么快出现在门口的？

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念，在顾山脑海中泛起：

难道，整个晚上，卓老太太都知道今晚深夜会有来客，所以一直穿着正装，彻夜不睡，等在客厅？

两个老人，隔着铁门，对视了一眼。

卓丽丽在看到汪铭之后，并没有浮现出太大反应。毕竟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六十年前，还是小学生，这次见面已经是六十年后。两个人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对于彼此，都是崭新的陌生人。

林深笑着说：

“卓丽丽女士，这是您在光明小学的同学，专程过来看您。顺便叙叙旧。

“能让我们进去谈谈么。”

话说完，一边的顾山，花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吐槽冲动。

想想看，大半夜突然两个陌生人来敲你家门，还带来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老头，说是你小学同学。

丝毫没有深夜扰民的愧疚感，反而不知廉耻，进一步提出要求，放他们进房子好好谈谈。正常人不当场发火，直接把他们一行人轰走，都是属于脾气极好的了吧。

林深就这么直接让卓丽丽开门么？这是一路上过来，一点借口都没有想到。

但是令顾山更加惊愕的是，卓丽丽浑浊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上下打量（留在汪铭身上的最多）。沉默了片刻之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只简短说了两个字：

“进来。”

咔嚓一声。卓丽丽打开了外面的铁门。

然后转过身，走入了黑暗的屋子内侧，整个人的身影全部消失了。

就这么轻轻松松放他们进来了，站在门口的顾山，反而有些迟疑了。

孤寡老人，能这么相信深夜造访的陌生人？这卓丽丽，不会是鬼吧。

就在顾山还在迟疑的时候，汪铭轻声说了一声“失礼”了，直接跨过门槛，走入屋内。

他的时日已经无多了。对于汪铭，真相比生死更加重要，就算屋子内有些古怪，只要临死前能知道了六十年前的事，老人无所畏惧。

第二个走入其中的，是林深。

他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诡秘微笑，仿佛已经隐隐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只等着看好戏。

现在，屋子外只留下顾山一人。见得林深一点准备都不做，直接进入卓丽丽的房子，他迫于无奈，手握住黑袋中的人血沙漏，也只能跟进。

“走廊上摆放的杂物比较多，这个月因为断交电费了，所以晚上也停电了。

“你们往这里来，小心一点，不要踩到瓶瓶罐罐。”

和任何一个老人家中一样，狭窄的走廊上，到处堆满了各种杂物。

在前面卓丽丽的指引下，三人摸索着前进，终于来到了客厅。这里摆了一个圆桌、几个凳子的轮廓，空间也比外面大多了。终于可以有个落脚点，可以坐下喘一口气。

顾山等人落座之后，卓丽丽又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两根蜡烛点燃。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小房间中每一个人的脸。

卓丽丽一脸的迟钝和呆滞，汪铭表情阴晴不定，林深在等候着什么事情发生，顾山随时预备着层层叠叠的纸箱子中，有什么怪物跑出。

率先说话的，是林深：

“卓老师，这么晚还来打扰你，实在抱歉。

“只是想问你一下，你还记不记，六十年前在光明小学，你有一个同学，叫做汪铭。”

他没有直接提起派蒙钢笔。这么久的事情，老人也不一定记得，还是先从汪铭入手。

卓丽丽缓缓说道：

“记得。”

六十年前的汪铭，就在她面前，可是她并未认出。

就像是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罢了。

“真是个混世魔王。

“霸凌同学，勒索低年级学生，偷父母的工资袋，偷窥女同学上厕所，被老师批评后拆了老师自行车的刹车片，害得一个刚怀孕的女老师流产……

“他做过的恶事，一个晚上都说不出来。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六年级的小学生能做出来的。”

（上海市小学制度，从旧制六年，后被改到了五年级）

说到这里，蜡烛发出噼啪的爆炸声。老太太缓了一口气，说道：

“幸好，在六年级的时候他犯了一件事情。

“他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那个学生家里很有势力，在教育局也有人脉。

“这汪铭虽然是混世魔王，但是平时也清楚，一个学校谁是可以惹的，谁不可以惹的。

“那一天，我听到他在男厕所和狐朋狗友说，他这个月，准备把隔壁班某个跳舞蹈的女生‘办了’。你们应该听得懂办了吧。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坏种六年级就这幅样子了。

“当时作为学习委员的我知道，不能让他继续待在这个学校了。大人都是白痴，不能依靠他们。需要设一个局，让他去招惹到我们的班长牛亨，只有他，才有能力和权利让汪铭滚蛋。”

回忆到这里，卓丽丽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仿佛现在都在为六十年前那个机智的小女孩感到骄傲。

她指正了汪铭，直接导致汪铭被退学。这件事情，卓丽丽既没有遗忘，也没有否认，反而，她感到无与伦比的自豪和骄傲。

这个态度，真是大大出乎顾山的意料。

在到来的路上，顾山真没有想到，卓丽丽会这么评价六十年前的事情。

和汪铭所说的，既有重合的部分，也有相反的部分。

至少有一点，卓丽丽是承认了。她确实借着那支进口笔的事情，借助牛亨之手，让汪铭退学了。

坐在顾山身边的汪铭，一动不动。就像是在听着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林深一脸微笑：

“真是个有勇有谋的小女孩啊。

“那是一支钢笔吧。因为汪铭偷了牛亨的钢笔，最后被学校施压，强行退学了。

“能不能详细和我们说说，当年发生的事情。”

老太太陷入了回忆：

“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钢笔。

“汪铭劣迹累累，之前已经背了很多次处分。

“这支钢笔，再加上牛亨的父母去校长那儿闹了一下，促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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