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母子相见

但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也没有太大意义了。

因为在林深挥出移动柜子，惊愕地发现，柜子刚飞出窗外，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没了。

不是掉下七楼窗台。

而是像是卡bug一样，一秒钟湮灭在黑暗之中。

“这是什么？”

林深定神一看，才发现此刻的窗台，变成了什么——

那是一张巨大的、黑色的嘴，完整地张开，紧紧贴在七楼病房的唯一窗户外，口腔将窗口部分牢牢裹住。

也就是说，如果林深刚才爬出七楼窗户，那么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主动滑入“鬼胃”的嘴中。

真是个匪夷所思的怪物。

“鬼胃”因为太过高大，它的下半截身体行走在这层楼走廊上，上半截身体已经完全溢出，穿过天花板。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鬼胃的上半身自然是在更上一层楼。

没想到，它的上半身早就守在窗户外，张大了嘴，等候着猎物自己跳下来了。

这下，顾山和林深两人真成瓮中之鳖了，门口出不去，窗户出不去，红符用过了，许愿机处在任务状态，也无法许下新的愿望。

最附近的猎鬼人也支援不过来，就算及时赶到，单个的猎鬼人唯一的意义就是给“鬼胃”加餐。

“我很抱歉，把你卷入这件事情。”

顾山在临死之前，唯一感到有歉意的人。

林深伸出手，捂住了顾山的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

“该道歉的是我。

“我在罗校长面前答应过，要带你活着回未央。

“是我没有做到承诺。”

顾山：

“道理我都懂。

“只是……

“你这手能不能别在我脸上、胸口乱摸？

“恶不恶心人。”

就在两人争吵之时，林深余光看到，原本停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尸体，慢慢的，一具黏糊糊、黑漆漆的人形影子，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深赶快示意顾山转头去看：

“王桂芬……变成鬼了？”

那团黑色影子，虽然五官和身体全部都是黑彤彤，没有任何器官。但是从外形，和慢悠悠的动作来看，明显就是王桂芬样子。

死人变成鬼，虽然是小概率事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换做以前的林深，处理掉就行了。处理不了，就跑。

现在，门外的鬼胃就要进来杀死他们两人。反正生命已经走到尽头，看到一个死人变鬼，更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有一件侥幸的可能性，林深也想过。

那就是，王桂芬生前怀着对吃掉儿子厉鬼的怨恨，死去。她死后变成的鬼，杀人规律说不定就是专门针对“鬼胃”。

这种情况概率虽然极低，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许多鬼的诞生，都是死者生前怀着巨大的怨念或者执念。

那就算是这样，也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改观。

很简单，“鬼胃”是以绝望为食的上古厉鬼，它这近千年不知道吃掉了多少死者的魂。其中肯定也有不少，变成了鬼回来复仇。

只不过全部被“鬼胃”又吃掉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两样。

“鬼胃”能够肆虐这么久，说明寻常的鬼它根本不放在心上。它要是害怕这个，还能能到人类讨伐队才将其镇压。

老奶奶化作的黑影，痴痴呆呆，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轮廓，没有任何动作。

看不出它的杀人规律，更看不出它想要干什么。

窗口的巨嘴发出嘎嘎嘎的怆笑，门口那没有上半身的巨大腐尸，身型太过庞大，有些卡在门框前进不来了。

不过这根本不是事情。当它的双手搭在门框两侧，本来就已经长出霉菌的墙体，腐蚀速度极速加剧。一眨眼的功夫，就烂得只剩下钢筋骨架，墙体本身被蛀出了巨洞。

医院的这一层楼，不知是否幻觉，都开始发出吱嘎吱嘎的轻响声。鬼胃所到之处万物腐烂，它蛀烂的墙面太多了，医院可能有倒塌的风险。

随着碍事的墙全部烂完，鬼胃的下半身继续迈开大步，走入了病房之中。

它的原意是走向对面的顾山，但是其所在必经之路上，老奶奶的黑影仍然痴痴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没有搞清楚状态。

哪怕是变成了鬼，王桂芬都有些痴呆。

虽然同样是鬼，鬼胃并不打算和她客气，伸出巨猿一般的黑手，抓向了王桂芬的头颅。准备直接把它脑袋捏爆。

“儿……啊。”

黑影盯着鬼胃鼓鼓囊囊的肚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喊了一句。

“儿子啊……你在……这里面么？

“你冷吗？饿吗？妈给你下馄饨吃。

“妈知道，那两个年轻人和我说了，你是一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妈就知道，你不可能卷钱逃跑的。你为了筹钱，真的受委屈了。所有人都冤枉你，只有妈相信，你一定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才赶不到医院。你是被冤枉的。

“其实妈想说，我已经活不了几年了。这治病的钱，你就留着自己用吧。剩下的时间，不要东奔西跑了，留在我身边，多陪陪我，聊聊你小时候，真的就够了。”

……

这王桂芬变成的鬼，原来不仅是一个老年痴呆，还是个瞎子。

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也听不清楚。空洞的黑面望着鬼胃的方向，只是凭借本能，感受到儿子就在前面。

在鬼胃的胃袋中。

“嘎嘎嘎嘎嘎……”

窗外的大嘴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弱的鬼，老年人就不要当鬼了，实在是给鬼界丢脸。

鬼胃一把抓起了王桂芬变成的黑影，将她像是小鸡一般提了起来，在半空中捏爆了她的脑袋。

王桂芬的无头尸体，重重摔在了地上，再也发不出呼唤孩子的声音。

和林深预料的一样，王桂芬变成的鬼，一点用都没有。

接下来，病房中就剩下顾山、林深两人，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他们。

顾山从黑袋中取出了乔治的凶刀和人血沙漏，咬着牙，准备拼死一搏了。

尽管他心中也清楚，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了，犹如云泥之别。

临死前所有的挣扎，只是为这个恶鬼进食前平添一份负面情绪作为佐料。

“嘎嘎。”

巨大腐尸的长手，再次向顾山方向扫了过来。

“妈。窝（我）在这里。”

就在这生死时刻，病房中突兀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声。那声音听上去怪怪的，十分含糊，像是在房间内，又像是隔着一层墙壁传来。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鬼胃，它那恐怖的大手已经悬浮在顾山天灵盖上，也停了下来。

它身体微微倾斜，似乎在寻找，房间中那奇怪的声音来源来自哪里。

对于鬼胃，它不着急，一点都不急着进食。就再拖一会儿好了，拖得时间越久，活人临死前的绝望就发酵得越浓郁。

病房陷入了古怪且短暂的僵持。死寂并未持续多久，那个闷闷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妈。你再坚持一下……不要死，好不好。

“我已经凑够钱了，很多钱，很多很多钱。我在路上，马上就赶过来。

“出了一点意外，被一辆大卡车撞了一下……不过幸好钱没事，我马上就到了，做了手术，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妈，你一直想说去海边。等你病好了，我推着轮椅带你去。”

……

那莫名其妙的声音，还在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着，也不知道它在和谁对话。

鬼胃慢慢低下头，已经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就在自己鼓鼓囊囊，不知道吃了多少人、和鬼，拖在地上的胃袋之中。

原来是那个叫做赵子勇的活人。

可能是刚刚被自己吃掉，生魂还没有彻底消化干净，再加上听到了外面母亲的呼唤。胃袋中赵子勇残存的魂魄，竟然隔着胃袋，开始试图和母亲对话。

他临死前的执念太强了，满脑子都是凑够钱，赶到医院。甚至被鬼胃吞入肚子，消化了好几天，仍然没有被消化干净。残留的执念还在念叨着去医院。

鬼胃，很生气，一点都不满意。

生魂临死前唯一的感情应该是绝望、绝望、绝望。

老老实实分泌出更多的绝望啊，不要掺杂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

这样会影响口感的。

鬼胃的暴怒，甚至让它短暂无视了站在窗口的顾山和林深两人，反正这两个活人也只是盘中之餐，一会儿来吃好了。

先处理肚子中这个唠唠叨叨的生魂。鬼卫收回了手臂，一拳，一拳，一拳，击打在自己垂在地上的大肚腩之上。发出砰砰砰的恐怖响声，可见力量之大。几乎要打穿了肚层。

它在殴打肚子里的生魂，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对方闭嘴，安安静静被消化掉。

十几拳下去，好像起了一点效果。

赵子勇的声音越来越低，断断续续，像是十分痛苦，已经无法说下去了。

见到效果达到，鬼胃满意地垂下手臂，重新转向了顾山和林深方向。

“妈……我好害怕……

“我怕……时间争分夺秒……我来不及凑够钱，你就撑不到那一刻走了……”

片刻之后，赵子勇的声音，再次从鬼胃的胃袋中嗡嗡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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