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两样东西
第一百零八章 两样东西
很快,身着一袭淡雅衣裙的薛宝钗,在允儿的引领下,莲步轻移,走进了书房。
她依旧是那副温婉娴静的模样,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商场历练出的干练。
“宝钗拜见侯爷。”
薛宝钗对着贾天盈盈一拜,举止端庄,无可挑剔。
“不必多礼,坐。”
贾天抬了抬手。
“谢侯爷。”
薛宝钗依言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
“启禀侯爷,按照您的吩咐,薛家在京城以及南北各地的所有商行、铺面,都已经完成了整合,随时可以按照侯爷的规划开始运营。”
薛家是皇商,家底丰厚,但终究是商贾之家,地位不高。
如今能攀上冠军侯这棵参天大树,对整个薛家而言,都是一次天大的机遇。
“很好。”
贾天赞许地点了点头。
薛宝钗的办事效率,确实很高。
他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推到了薛宝钗面前。
“这里面,是第一批要推广的东西。”
薛宝钗心中一凛,连忙起身,恭敬地伸出双手。
贾天将匣子放在她手上。
“打开看看。”
薛宝钗小心翼翼地打开匣盖,只见里面是几份厚厚的图纸和文书。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她从未见过的词。
水泥。
“这是?”
贾天淡淡解释道。
“一种建筑材料。按照上面的方法烧制出来,掺水和砂石,可以凝固如坚石,远胜于如今所用的糯米石灰浆。”
“无论是修筑城墙、铺设道路,还是兴修水利,都无往而不利。”
薛宝钗的心,猛地一跳!
仅仅是听贾天的描述,她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东西的巨大价值!
她又看向第二份文书。
造纸术。
“如今的纸张,无论是官府所用的宣纸,还是民间所用的草纸,成本都太高。”
贾天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份是改良的造纸术,可以用更低廉的原料,造出成本更低、品质更好的纸张。”
薛宝钗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这两样东西,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一个商行吃得盆满钵满,甚至成为行业内的巨擘!
而现在,贾天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它们都交给了自己。
“这两样,是目前最优先推广的。”
“尤其是水泥,你即刻派人,以薛氏商行的名义,在京城周边大量收购石灰石、黏土等矿山,原料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贾天叮嘱道。
“宝钗明白!”
薛宝钗重重地点头,将匣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的是薛家未来的命运。
“另外,还有一件事。”
贾天看着她激动的模样,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陛下不日将会为薛氏商行,亲笔题写一块御匾。”
皇上亲笔题写的牌匾?
这是何等的荣耀!
有了这块牌匾,薛氏商行就等于有了官家亲自背书,以后在整个大周朝,都可以横着走!
“扑通!”
薛宝钗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直接跪倒在地,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侯爷大恩,宝钗,宝钗代表薛家上下,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起来吧。”
贾天虚扶一把。
“这只是开始。我交给你的,不仅仅是生意,更是改变这个世界格局的工具。放开手脚去做,不要局限于大周境内,眼光要放得更远。”
薛宝钗站起身,虽然激动,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贾天话里的深意。
“侯爷的意思是……”
贾天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记住,贸易有时候,也是一种武器。”
薛宝钗心中一震,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宁国府。
赵盼儿抱着一个长条锦盒,神情略带紧张地站在贾天面前。
她微微躬身,将锦盒高高举过头顶。
“侯爷,民女幸不辱命,将《夜宴图》带回来了。”
贾天伸手接过,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此事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要彻底忘了它。”
“民女明白!”
赵盼儿恭敬地应道。
她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贾天打量了她一眼,这个女子,胆识和心性都算不错。
他扬声朝门外喊道:“允儿。”
“侯爷。”
侍女允儿快步走了进来。
“你带赵姑娘去账房,从府里的酒楼铺子里,挑一个位置最好的,直接过户到她名下。”
赵盼儿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本以为,能得到一些银钱赏赐,在这京城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便已是天大的恩赐。
万万没想到,这位侯爷一出手,就是一间酒楼!
“另外,去衙门和各处都打点一下,免得日后有人不开眼,去寻赵姑娘的麻烦。”
贾天又补充了一句。
允儿躬身应是。
“奴婢明白。”
赵盼儿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再也控制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侯爷,侯爷的再造之恩,民女……”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唯有不断地磕头。
“起来吧,这是你应得的。”
贾天并未去扶她。
“跟着允儿去办手续吧。”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赵盼儿哽咽着,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在允儿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屋内重归寂静。
贾天拿起桌上的锦盒,没有片刻耽搁,径直出了宁国府,策马奔向皇城。
谨身殿。
贾天将锦盒呈给内监总管刘末。
刘末不敢怠慢,碎步走到御案前,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周帝面前。
“陛下,宁国侯求见,呈上《夜宴图》。”
周帝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落在那锦盒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两个月了,它总算是到朕的手里了。”
贾天躬身行礼。
“臣办事不力,让陛下久等了。”
“不,你办得很好。”
周帝摆了摆手,示意他平身。
“朕知道,此事不易。你辛苦了。”
贾天谢恩起身。
“行了,东西送到就行了。”
周帝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轻松。
“你也累了许久,回去好生歇着吧。”
“对了,钦天监已经卜算出吉日,朕已命礼部筹备你和明兰的大婚事宜,你可得好好准备。”
贾天心中微微一动。
“臣,谢陛下隆恩。”
“嗯。”
周帝点了点头。
“等你大婚之后,明年,还有更大的事务要交给你去办。”
君臣二人又就京营的训练进度,以及北境赵子陇统领骑兵后的一些军务,简单地沟通了几句。
随后,贾天便告退离开。
看着贾天远去的背影,周帝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对着空旷的大殿吩咐道。
“刘末,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谨身殿半步。”
第一百零九章 在六妹妹那里打秋风
“奴婢遵旨。”
刘末带着一众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殿门被缓缓关上。
偌大的谨身殿,只剩下周帝一人。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伸出手,打开了那个锦盒。
一卷古朴的画卷静静地躺在其中。
他将画卷取出,在宽大的御案上徐徐展开。
画中夜宴的场景栩栩如生,人物神态各异,笔法精妙绝伦。
然而,周帝的目光,却并未在画作本身上停留。
他仔仔细细地看完了画卷上的每一处题跋和印章,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寒霜。
片刻之后,他猛地拿起画卷,走到一旁的烛台前。
“嗤啦!”
他竟是将这幅价值连城的《夜宴图》,直接凑到了跳动的烛火上!
火苗瞬间舔舐上画卷,迅速蔓延开来。
周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任由那精美的画作在火焰中卷曲,最终化为一堆灰烬。
盛府,暮苍斋。
屋内暖意融融,熏香袅袅。
盛明兰正和两位姐姐盛华兰、盛如兰坐在一起闲聊。
“大姐姐,五姐姐,这是小桃新做的桂花油,你们拿去用。”
盛明兰让侍女小桃将两个精致的瓷瓶分别递给她们。
“说起来,宁国府那边最近还在捣鼓一种叫什么护发素的东西,说是用了之后,头发能又黑又亮,比那什么皂角好用多了。”
盛华兰接过瓷瓶,闻了闻,满脸都是桂花的清香。
她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抱怨起来。
“别提宁国府的东西了,我现在一听就头疼。”
“怎么了,大姐姐?”
盛如兰好奇地问道。
“还能怎么着?”
盛华兰叹了口气。
“还不是为了那什么香水!现在整个京都的贵妇人都跟疯了似的,天天盯着宁国府的铺子上新。”
“我婆婆还有我那大嫂,派人去了好几次,连着排了几天的队,连瓶子的影子都没瞧见!”
“多大点事儿。”
盛明兰对小桃吩咐道。
“小桃,去把我妆台上的那几瓶香水拿过来,给大姐姐带回去五瓶。”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你自己都未必够用呢。”
盛华兰嘴上客气着,眼睛却亮了。
“我那儿多着呢,用不完。”
很快,小桃便捧着一个锦盒过来。
盛华兰喜滋滋地收下,心满意足。
一旁的盛如兰,却好奇地指着盛明兰房间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大水缸。
“六妹妹,你房里摆这么大一个水缸做什么?养鱼吗?”
盛明兰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清虚观的清月真人给我指点的。”
“哦?”
两个姐姐都来了兴趣。
“真人说,我命中带煞,需得在闺房之中,设一风水阵,用这活水来化解煞气,方能保日后婚姻顺遂,夫妻和睦。”
盛华兰和盛如兰听了,都点了点头,对这种事,她们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起来,”
盛明兰脸上露出一丝遗憾。
“这个月十五,清虚观还有一场大的斋醮活动,我本该去还愿的。”
“只是如今要筹备婚事,实在是抽不开身了。”
随后,盛华兰和盛如兰带着盛明兰送的礼物,心满意足地回了葳蕤轩。
王若拂正坐在主位上喝茶,眼皮子一抬,瞧见两个女儿满面春风地进来,手上还都拿着东西。
她放下茶杯,没好气地调侃道。、
“哟,这是又去你们六妹妹那儿打秋风了?”
盛如兰性子直,当即把手里的瓶子往前一递。
“母亲说的什么话!这是六妹妹孝敬您的,特意让我带回来的香水,说是新出的味道。”
王若拂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这丫头。”
她嘴上嗔怪着,心里却熨帖得很。
“算她有孝心,不过这香水,她早就打发人给我送过来了,比你们的可早多了。”
盛华兰在一旁坐下,笑着接过话头。
“母亲,您就别跟五妹妹置气了。说起来,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王若拂问道。
“方才在六妹妹房里,听她说起清虚观的真人,说得神乎其神的。”
盛华兰看了一眼旁边的盛如兰,继续道。
“五妹妹的婚事,您不是一直操心吗?不如趁着这个月十五清虚观有斋醮,您也去捐些灯油钱,顺便给五妹妹求支签,问问姻缘?”
盛如兰一听,脸顿时就红了,又羞又气。
“大姐姐!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王若拂瞪了盛如兰一眼。
她对盛华兰的提议倒是上了心。
如兰的婚事确实是她的一块心病,高不成低不就的,拖到了现在。
去庙里拜拜,求个心安也好。
“华兰这主意不错。”
王若拂思忖片刻,拍板决定。
“就这么定了,十五那天,我去清虚观上香。”
盛如兰气得扭过头去,却也无可奈何。
十一月十五,冬日暖阳。
清虚观内香火鼎盛,人声鼎沸,前来上香祈福的信众络绎不绝。
与道观的热闹截然不同,远处一座茶楼的二楼雅间内,却是一片静谧。
临窗的位置,贾天正悠闲地煮着茶,姿态从容。
盛明兰坐在他对面,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楼下那条通往清虚观的山路。
从放出清虚观真人灵验的消息,到引着她在大姐五姐面前无意中提起,再到今天。
每一步,都走得滴水不漏。
一想到卫小娘惨死的模样,盛明兰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允儿快步走了进来。
“侯爷,公主,荣国府的马车来了。”
盛明兰的心猛地一紧。
她看到,一个穿着华服的少年郎从马车上下来,正是贾宝玉。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便径直朝着清虚观里走去。
没过多久,允儿再次进来。
“公主,盛家的马车也到了。”
盛明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王若拂的马车。
紧接着,又一辆稍显普通的马车跟在后面,从上面下来的,赫然是盛墨兰。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素净,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低着头,快步进了道观。
好戏,要开场了。
清虚观内。
王若拂刚进门,就看到盛墨兰鬼鬼祟祟地脱离了人群,不往主殿去,反而一个人朝着偏僻的后院方向走。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小贱蹄子,又想搞什么鬼?
“刘妈妈。”
王若拂压低声音,对自己身边的心腹仆人吩咐道。
“你跟上去看看,瞧瞧她到底要去做什么。”
“大娘子放心。”
刘妈妈应了一声,便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章 墨兰的奸情
王若拂整了整心神,强迫自己不要多想,转身走进了供奉三清的主殿。
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给如兰求姻缘。
她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上了香,磕了头,心里默念着对女儿的祝福。
就在她准备起身去摇签筒的时候,刘妈妈回来了。
只见刘妈妈脸色煞白,眼神慌乱,快步走到她身边,附耳过来。
“大娘子,不好了!”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四姑娘她,她和荣国府的宝二爷,在后院的禅房里私会!”
“什么?”
王若拂险些没站稳。
那个不要脸的娼妇养的小贱人!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道观里与外男私会。
这要是传出去,整个盛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王若拂掀开帘子就要往后院冲。
“我今天非要扒了她的皮!”
“大娘子,使不得啊!”
刘妈妈死死地拉住她,急得快要哭出来。
“您现在过去,动静太大了!到时候人尽皆知,吃亏的还是咱们盛家的姑娘!”
“那你说怎么办?”
王若拂气得浑身发抖。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败坏门风吗!”
刘妈妈到底是经过事的老人,脑子转得飞快。
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道。
“大娘子,您忘了林姨娘的手段了吗?那母女俩,最会的就是装可怜,颠倒黑白!”
“您现在要是闯进去,她们肯定会反咬一口,说是您故意陷害!到时候闹到主君面前,您有理也说不清!”
王若拂的动作一顿,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没错,刘妈妈说得对。
林噙霜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自己这么气冲冲地过去,没有万全的准备,只会被她们倒打一耙。
“依老奴看,”
刘妈妈继续献策。
“咱们不如先悄悄回去,把这事禀报给主君。让主君亲自来捉!父亲捉女儿的奸,看她们还怎么狡辩!”
王若拂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
这个主意好。
让盛纮亲眼看看,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走之前,我得亲眼去看看!”
王若拂还是不甘心。
她让刘妈妈在外面守着,自己悄悄绕到后院那间禅房的窗户下。
窗户留着一条缝。
她凑过去,只一眼,便气得差点厥过去。
只见屋内,盛墨兰正满面含春地靠在贾宝玉的怀里,两人举止亲昵,言语露骨,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王若拂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她转身,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刘妈妈,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清虚观。
茶楼雅间内。
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
允儿第三次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喜色。
“侯爷,公主,观里的人传话出来,说事情成了。”
“王大娘子已经亲眼看到了,怒气冲冲地带着人下山了。”
盛明兰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下来。
王若拂看到了。
以她的性子,必然会闹到父亲盛纮那里去。
贾天拿起温热的茶壶,为她重新斟满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明兰,很快了。”
盛明兰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直暖到心底。
她明白贾天的意思。
生母的大仇,即将得报。
夜色如墨。
葳蕤轩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冷得像冰窖。
王若拂盯着眼前的男人,那个她嫁了半辈子的盛家主君,盛纮。
“夫君,我亲眼所见!”
“墨兰在清虚观的后院禅房,和荣国府的贾宝玉私会!”
盛纮正端着茶碗,闻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
“胡说八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盛纮的声音里满是震怒。
“墨兰是你看着长大的,她是盛家的姑娘!你怎么能如此编排她!”
王若拂气得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愤怒。
“编排?我犯得着拿盛家的清誉去编排她?”
“刘妈妈也看到了!我们怕打草惊蛇,没敢进去,可我在窗户缝里看得一清二楚!两人搂搂抱抱,言行举止不堪入目!”
盛纮的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他不愿意相信。
他的墨儿,知书达理,温婉柔顺,怎么会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
这一定是王若拂的嫉妒心在作祟!是她容不下林噙霜母女!
“够了!”
盛纮一拍桌子,站起身。
“你就是容不下她们母女!这种下作的谎话也编得出来!”
他指着门口。
“我这就叫她们母女过来,当面对质!看看到底是谁在败坏门风!”
“对质?”
王若拂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主君是忘了林姨娘那张嘴了吗?死的都能被她说成活的!到时候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黑的也成了白的,错的反而成了我!”
见盛纮不为所动,依旧满脸不信,一股绝望涌上王若拂的心头。
她忽然往前一步,举起三根手指,声如泣血。
“我王若拂今日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的如兰,将来嫁个中山狼,一辈子不得好死,被夫家磋磨至死!”
盛纮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震惊地看着王若拂。
拿女儿的终身幸福发这样的毒誓。
这不可能是假的。
王若拂再怎么糊涂,也绝不会拿如兰的性命开玩笑。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心里,啃噬着他的理智。
难道是真的?
盛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踉跄着,下意识地朝林栖阁的方向走去,想要立刻去问个明白。
可刚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
他怕看到的,是自己最不想面对的真相。
那将把他一辈子的脸面,连同整个盛家的清誉,都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盛纮颓然地转回身,一拳砸在廊柱上,手背瞬间鲜血淋漓。
心里的痛,远胜过手上的伤。
他痛苦地闭上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几日后。
天气晴好,王若拂的心情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主君这几日虽没再提,但明显是信了七八分,只是拉不下脸面。
他还在等,等一个让他彻底死心的证据。
就在这时,刘妈妈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进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大娘子!大娘子!”
“墨兰姑娘的马车,又往清虚观去了!”
王若拂猛地站起身。
刘妈妈喘了口气,急急地补充道。
“还有!老奴让人盯着呢,荣国府那辆熟悉的马车,也跟着往那个方向去了!”
王若拂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等的就是今天!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丑事败露
“刘妈妈!”
王若拂当机立断,声音又快又稳。
“你马上去禀报主君!就说人赃并获的时候到了!”
“另外,立刻去挑二十个签了死契的家丁,把清虚观的后院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记住,此事关乎盛家所有姑娘的声誉,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是!”
刘妈妈领命,匆匆而去。
王若拂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盛放的花朵,嘴角露出冰冷的笑。
盛纮,这一次,我让你亲眼看看,你那宝贝女儿的好戏!
清虚观,后院禅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熏香。
盛墨兰柔若无骨地靠在贾宝玉的怀里,脸上带着几分幽怨。
“宝玉,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再这样下去,我,我真的撑不住了。”
贾宝玉搂着她,脸上满是怜惜。
“墨妹妹,你再等等我。”
盛墨兰轻轻推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等?我怎么等?”
她声音颤抖,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小腹,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了。”
贾宝玉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什么?”
盛墨兰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
“宝玉,我只有你了。你若是不娶我,等肚子大起来,东窗事发,我爹爹会活活打死我的!”
“你忍心看着我和我们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吗?”
“不!我不会的!”
贾宝玉被她哭得心都碎了,慌忙将她重新揽入怀中。
他咬着牙,象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回去就跟我母亲说,不,我去找老祖宗,我跪下求她,我一定要让她去你家提亲!”
“你放心,我贾宝玉,此生非你不娶!”
盛墨兰闻言,破涕为笑,娇羞地再次依偎进他的怀里。
两人正温存缱绻,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情。
“砰!”
一声巨响。
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个身影逆光而立,面沉如水,眼神里的风暴仿佛要将整个屋子都吞噬。
盛纮看着屋内衣衫不整、紧紧相拥的两人,气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奇耻大辱!
“来人!”
盛纮的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刺骨。
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冲了进来。
“把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给我捆了!带回府去!”
盛墨兰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被家丁们死死按住,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她身边的丫鬟们也一个没跑,全被控制了起来。
盛纮看都懒得再看贾宝玉一眼,转身拂袖而去,背影里带着滔天的怒火。
消息传回盛府,林噙霜当场就白了脸。
但她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瞬间就冷静下来。
她先是立刻派人去外面散播消息。
企图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更大的丑闻。
做完这一切,她才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头发微乱,连妆都没化,跌跌撞撞地朝着葳蕤轩跑去。
一进门,她就“噗通”一声跪倒在盛纮面前,哭得肝肠寸断。
“主君!主君您要为墨儿做主啊!”
“我们墨儿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种事!定是有人陷害她!主君!”
盛纮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表演,眼神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
他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两个被堵了嘴的丫鬟被拖了上来。
林噙霜的哭声一滞。
盛纮终于开口了。
“陷害?”
“林噙霜,你的算盘打得真好啊。”
“一边让女儿去私会外男,一边又让人在家里假装墨兰在家的假象,事发了就来我这里哭着喊冤!”
“你当我是死的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噙霜浑身一颤,看着那两个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丫鬟,知道一切都完了。
丫鬟们一被松开嘴,就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从如何与贾宝玉通信,到如何借口上香去私会,再到今日之事,一桩桩,清清楚楚。
林噙霜的脸,在一瞬间血色尽失。
她看着盛纮那双满是厌恶和杀意的眼睛,知道任何辩解都是徒劳。
她眼珠一转,两眼一翻,身子一软,直挺挺地朝着地上晕了过去。
被捆着押在一旁的盛墨兰见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
“小娘!小娘!”
她挣扎着,朝着盛纮哭喊道。
“不关小娘的事!都是我!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又来这套!
王若拂心里冷笑一声。
装晕?这招她二十年前就见识过了!
“林噙霜!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王若拂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在道观里和外男私会,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情!你还有脸晕?!”
林噙霜被她这么一吼,晕也晕不下去了,只能扶着丫鬟的手,颤巍巍地哭诉。
“主君,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们墨儿一向乖巧,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定是有人陷害!”
她说着,把矛头指向王若拂。
“大娘子,我知道您一向不喜我们母女,可您也不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污蔑墨儿的清白啊!”
“我呸!”
王若拂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亲眼所见,还有假?你当主君是傻子吗!”
盛纮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幕,头疼欲裂。
“够了!”
盛纮怒喝一声。
他指着盛墨兰,手都在发抖。
“你!你这个孽障!我们盛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来人!”
王若拂立刻接口。
“主君,此等丑事,绝不可外扬!依我看,先把四丫头关进祠堂,让她好好反省!至于这个教女无方的罪魁祸首。”
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向林噙霜。
“就关在她的林栖阁,没有您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我这就去禀报老太太,请她老人家定夺!”
盛纮此刻心烦意乱,只想快点处理掉这桩丑事。
“就照你说的办!”
“不,主君,不要啊!”
林噙霜一听要被关起来,顿时慌了神。
她扑过去,死死抱住盛纮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主君!看在妾身伺候您二十年的情分上,您就饶了墨儿这一次吧!她还小,她只是一时糊涂啊!”
“主君,我们走!”
王若拂一把拉住盛纮的胳膊,强行将他往外拖。
她绝不能给盛纮心软的机会!
盛纮被她拉着,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葳蕤轩的院门。
林噙霜的哭喊声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两人刚走到院外,就看到一个身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是盛华兰。
她跑得鬓发散乱,脸上满是焦急。
“父亲!母亲!”
盛华兰喘着气,急切地问道。
“女儿刚听说,四妹妹和荣国府的贾宝玉,在道观里,是真的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好狠的毒剂
王若拂的脑子“嗡”地一声。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华兰,你,你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
她明明已经封锁了消息,去观里的时候,带的都是自己的心腹!
这件事,除了她和刘妈妈,就只有盛纮知道!
华兰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收到风声?
盛华兰急得快哭了。
“母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整个京都都传遍了!”
“什么?”
王若拂和盛纮同时失声。
“外面的人都说,”
盛华兰艰难地复述着。
“说四妹妹在道观不小心摔了一跤,被贾宝玉扶了一把,两人,两人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听到不是传私通,王若拂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她才反应过来。
消息,竟然泄露出去了!
怎么会这么快!
盛家的脸面,这下是彻底被丢在地上,任人踩踏了!
一股气血直冲头顶,王若拂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母亲!”
“大娘子!”
盛纮和盛华兰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将她扶住,往葳蕤轩里抬去。
整个盛府,因为这件事,彻底翻了天。
消息传到寿安堂的时候,盛老太太正在修剪一盆兰花。
当房妈妈颤抖着声音,将外面的传言和府里的乱状禀报完。
“啪嗒”一声。
老太太手中的金剪刀掉在了地上。
她捂着胸口,身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倒去。
“老太太!”
寿安堂里顿时乱成一团。
盛明兰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了寿安堂。
她跪在床边,握着盛老太太冰凉的手,眼圈通红。
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汤药一碗碗地灌下去。
盛纮也失魂落魄地赶了过来,在床边急得团团转。
不知过了多久,盛老太太终于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一丝骇人的精光。
她看了一眼床边的盛明兰,虚弱地摆了摆手。
“明丫儿,你先出去。”
“祖母……”
“出去。”
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严厉。
“我跟你父亲有话说。”
盛明兰顺从地站起身,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盛老太太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她看着自己这个一向精明、此刻却方寸大乱的儿子,冷冷地开口。
“消息,是林噙霜自己放出去的。”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盛纮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母亲,您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老太太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为什么?为了逼荣国府娶她的女儿!”
“她算准了,事情闹大,为了两家的脸面,荣国府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为了给墨兰谋一个好前程,她不惜把整个盛家的脸面都搭进去!”
盛纮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他不是蠢人,只是被蒙蔽了太久。
被老太太这一点拨,前因后果瞬间清晰。
是了,为什么传出去的消息,偏偏是搂搂抱抱,而不是更难堪的私通?
因为这个程度,正好能逼人就范,又不至于让盛墨兰彻底身败名裂!
好狠的心机!好毒的算计!
盛纮一直捧在手心,以为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人,竟然藏着这样一副蛇蝎心肠!
“母亲……”
盛纮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像个无助的孩子,看向自己的母亲。
“儿子,儿子该怎么办?”
盛老太太看着他,眼神里的失望更浓了。
“怎么办?现在你那好夫人气晕了,你那好女儿在祠堂里哭天抢地,整个家乱成了一锅粥,你来问我怎么办?”
老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早就跟你说过!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偏不听,总觉得她可怜,总念着那点情分!”
“为了一点小事心软,不肯下重手处置,才养出了她今天这样的胆子!”
盛纮被骂得抬不起头,嘴里还在下意识地辩解。
“她,她或许也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
盛老太太猛地一拍床沿的小几,桌上的茶碗被震得跳了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眼睛盯着盛纮。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盛纮被这声怒喝震得一个哆嗦,再也不敢言语。
盛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最终,她追问道。
“盛纮,我只问你,这件事,你到底想怎么处置?”
盛纮的喉咙干涩,挣扎着开口,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幻想。
“母亲,事已至此,不如就将错就错,让墨兰嫁入荣国府吧?”
“这样一来,风波平息,两家颜面也都能保全。”
话音未落,一个茶碗被狠狠砸在他脚边,四分五裂。
“混账东西!”
盛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恨不得戳穿他的额头。
“你当荣国府是什么地方?是收容所吗!”
“别说国公府,就是京城里任何一个五品官,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娶一个与人私会、败坏门风的女子进门做儿媳!”
“他们只会觉得我们盛家家教败坏,避之唯恐不及!”
盛纮被这当头一棒砸得晕头转向,整个人都懵了。
是啊,他怎么忘了这一层。
他只想着息事宁人,却忘了对方是何等门第。
荣国府,百年世家,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媳妇。
“你是不是忘了你那个好儿子长枫,上次在酒楼里跟人胡说八说,最后害你被陛下扣在宫里的事了!”
盛老太太的声音冷得像冰。
盛纮一个激灵。
若不是贾天出面,盛家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
“如今墨兰做出这等丑事,丢的是整个盛家的脸,更是明兰的脸!”
“你让明兰将来如何在贾家自处?让冠军侯如何看待我们盛家?”
“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庶女,你要把我们整个盛家,把长柏的前程,把明兰的幸福,全都搭进去吗!”
盛老太太的每一个字,都狠狠扎在盛纮的心上。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终于清醒了。
林噙霜和盛墨兰,她们要的不是一个前程,她们是要拉着整个盛家给她们母女陪葬!
一旦荣国府拒绝,盛家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贾天要是因此对盛家心生嫌隙,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他这个一家之主,竟然被一个妾室玩弄于股掌之间,险些酿成滔天大祸。
盛纮缓缓抬起头,看着床上面色苍白、却目光如刀的母亲。
他终于明白了当年母亲处置他父亲那个宠妾时的决绝。
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错了太久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投井自尽
盛纮慢慢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母亲,儿子,知错了。”
是夜,风声鹤唳。
盛府后院的一口偏僻的枯井旁,万籁俱寂。
几条黑影动作麻利,将两个被堵住嘴、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人影拖了过来。
林噙霜和盛墨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绝望悲鸣,身体疯狂地扭动着。
她们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荣国府的提亲,而是盛纮最无情的处置。
没有审问,甚至没有一句话,只有冰冷的行动。
为首的家丁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块沉重的铁锁,熟练地绑在其中一人身上。
然后,在另一人撕心裂肺的无声尖叫中,毫不犹豫地将人推了下去。
“噗通!”
沉闷的落水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是第二个。
“噗通!”
一切很快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黑影们迅速清理了痕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另一头,明兰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祖母和父亲的谈话,她虽然没有听全,但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她不知道父亲最终会如何处置。
就在这时,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被强行压抑的惨叫,以及重物落水的声音。
很轻,但足够她听见。
明兰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夜风吹了进来,带着一丝水井的湿冷气息。
她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她抬起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
那个盘踞在她心头多年,让她夜夜难寐的死结,在这一刻,仿佛被解开了。
多年的仇恨。
在这一刻,都随着那两声落水声,烟消云云散。
为母报仇,得偿所愿。
与此同时,荣国府,怡红院。
贾宝玉正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在房间里团团乱转。
“怎么办?怎么办?事情怎么会闹得这么大!”
“墨兰妹妹怎么样了?盛家会不会来找我?”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脸上满是惊慌。
袭人端着一碗安神茶,在一旁柔声劝慰。
“二爷,您先别急,老爷太太总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怎么想办法!”
贾宝玉烦躁地推开她。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
话未说完,“砰”的一声巨响!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木屑纷飞。
几个腰佩弯刀的汉子闯了进来。
为首之人目光如电,扫视一圈,直接锁定了贾宝玉。
“冠军侯有令,带贾宝玉过去问话!”
袭人大惊失色,连忙张开双臂拦在前面。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二爷的卧房!”
然而,那几个汉子根本不理会她。
其中一人上前,像拎小鸡一样,随手将袭人拨到一边。
袭人一个踉跄,撞在桌角上,痛呼出声。
贾宝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我,我不去!你们要干什么!我是荣国府的二爷!”
为首的黑马义从冷笑一声,根本不与他废话,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贾宝玉所有的挣扎和叫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被两个黑马义从一左一右架着,双脚离地,狼狈不堪地拖出了怡红院。
一路拖到了荣禧堂。
一进大堂,贾宝玉就被狠狠掼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抬起头,瞬间被眼前的阵仗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只见大堂之上,灯火通明。
大伯父贾赦,高坐主位。
左下首,坐着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人,正是冠军侯贾天。
右下首,是他的亲生父亲,贾政。
三个人,面色都铁青得可怕,堂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贾宝玉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模样,那张一向严肃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狂怒。
“孽障!”
贾政猛地站起身,指着地上的贾宝玉,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你可知,你可知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就因为你这个畜生,盛家四姑娘和她的姨娘。”
贾政的声音嘶哑。
“她们母女二人,已经连夜投井自尽了!”
墨兰妹妹,死了?
贾宝玉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前几天还与他花前月下、柔情蜜意的可人儿,怎么就,死了?
这绝对不可能!
“不,不是的!”
贾宝玉猛地摇头,象是要甩掉这个可怕的消息,眼神涣散,喃喃自语。
“你们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猩红的眼睛瞪着堂上的三个人。
那目光扫过贾赦的冷漠,扫过贾政的暴怒,最后,定格在贾天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
是他!
就是他逼死了墨兰妹妹!
贾宝玉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嘶声尖叫起来。
“是你!贾天!都是你害死了她!”
“她还怀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贾政的眼睛猛地瞪大,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当场厥过去。
就连一向镇定的贾赦,脸上也闪过一丝错愕。
怀,怀孕了?
事情,竟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百倍!
贾宝玉却不管不顾,他所有的理智都已经被烧光了,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贾天,为他的墨兰妹妹,为他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我杀了你!”
他嘶吼着,张牙舞爪地朝贾天扑了过去。
贾天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贾宝玉即将扑到他身前的瞬间,他面无表情地抬起了脚。
“砰!”
一声闷响。
贾宝玉的身体像一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数米外的一根廊柱上,然后滑落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被踩烂的臭虫,再也爬不起来。
整个荣禧堂,死一般的寂静。
贾天缓缓收回脚,仿佛只是踢开了一块碍事的石头。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淡漠的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贾政和神情凝重的贾赦。
“看来,荣国府是不打算给盛家一个交代了。”
“既然如此,那本侯也就不多事了。”
贾天放下茶盏,站起身。
“明日一早,本侯会亲自陪盛世伯去宫里,请陛下来评评这个理。”
“请陛下,为盛家枉死的两条人命,做主。”
贾政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竟然要让盛家去告御状!
这要是闹到陛下面前,贾宝玉还有活路吗?荣国府还有活路吗?
“侯爷!侯爷留步!”
贾政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连滚带爬地冲上前,一把抱住了贾天的大腿,老泪纵横。
“侯爷开恩!求侯爷给宝玉一条活路!给荣国府一条活路啊!”
“都是这个孽障的错!我们一定严惩!一定给侯爷、给盛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第一百一十四章 满意的处置方案
贾赦也快步走下台阶,对着贾天长长一揖。
“天哥儿,看在大老爷我的面子上,再给荣国府一次机会。”
“此事,确实是宝玉混账,我们绝不姑息!”
贾天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贾赦身上。
“好。”
他吐出一个字。
“我给大伯父一个面子。”
“一刻钟。”
贾天伸出一根手指,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一刻钟之内,我要一个能让盛家满意的处置方案。”
“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便重新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但那无形中散发出的压力,却让整个大堂的空气都快要凝固了。
贾赦看了一眼瘫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贾宝玉,又看了一眼抱着贾天大腿不放,涕泗横流的贾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上前一步,用力将贾政从地上拽了起来。
“哭有什么用!还不快想办法!”
贾赦压低声音,拖着失魂落魄的贾政就往院子里走。
一到院中,冷风一吹,贾政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甩开贾赦的手,脸上满是怨愤。
“大哥!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根本就是盛家的阴谋!”
“那林氏母女伤风败俗,坏了盛家的门风,盛家自己容不下她们,将她们母女溺死在井里,如今却要将这盆脏水全都泼在宝玉身上!”
“他们这是敲诈!是嫁祸!”
贾赦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傻子。
“说完了?”
贾政一愣。
贾赦发出一声嗤笑,声音里满是嘲讽。
“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
“就算你信,你敢当着冠军侯的面,把这番话说出来吗?”
“你……”
贾政被噎得满脸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当然不敢。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质疑贾天。
贾赦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一步步逼近贾政,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
“政老二,你给我听清楚了!”
“现在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是冠军侯信不信!是陛下信不信!”
“盛家四姑娘是冠军侯未过门的妻子的姐姐,她死了,冠军侯要一个交代,天经地义!”
“如今宝玉自己亲口承认,那盛墨兰还怀了他的孩子,这是一尸两命,你懂不懂!”
“这件事一旦闹到御前,宝玉是什么下场?谋害侯爵未婚妻的姐姐,淫乱致死,证据确凿!他只有死路一条!”
“到那个时候,不光是他,你我,整个荣国府,都得给他陪葬!”
贾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知道,贾赦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那,那怎么办?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啊!”
贾政彻底慌了神,只能抓住贾赦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贾赦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能保住荣国府,也能保住宝玉一条贱命。”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革除宗籍,逐出族谱!”
“将贾宝玉从我贾氏一族彻底除名!从此以后,他的任何所作所为,都与荣国府再无半点干系!”
贾政如遭雷击,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贾赦。
“不,不行!绝对不行!”
他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他是我的儿子!是国公府的嫡孙!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狠心的话!”
革除宗籍,逐出族谱?
那宝玉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他不能接受!
就在兄弟二人激烈争执之时,一个尖利的女声划破了夜空。
“贾赦!你这个没安好心的东西!”
只见王夫人披头散发地冲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一大群哭哭啼啼的丫鬟婆子。
她像一只护崽的母鸡,疯了一样冲到贾赦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就知道你一直嫉妒我们二房!嫉妒我的宝玉!现在抓到机会,就想把他往死里整!”
“什么革除宗籍,你就是想害死我的宝玉,好让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贾琏袭爵!我告诉你,你休想!”
面对王夫人的撒泼,贾赦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疯妇!”
他厉声喝道。
“你给我看清楚!爵位本就是我长房的!该由我的长子贾琏继承!”
“是老太太偏心,才让政老二占了荣禧堂,让宝玉这个不肖子孙享尽了本不属于他的尊荣!”
贾赦指着王夫人,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最后一块遮羞布。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这个慈母败儿,整日将他圈在内宅,与丫鬟厮混,不学无术,他会闯出今天这样的滔天大祸吗?”
“政老二!”
贾赦猛地转向贾政,怒吼道。
“管好你的老婆!若是她再敢多说一个字,触怒了里面的那位,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贾政被吼得一个激灵,看着状若疯癫的妻子,又看看一脸决绝的兄长,再想到大堂里那尊煞神。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颗心被撕扯成了两半。
一边,是自己视若性命的宝贝儿子。
另一边,是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
他到底该怎么办?
王夫人的咒骂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此时精准地刺向贾赦最隐秘的痛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你惦记老太太身边的鸳鸯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求娶不成,你就怀恨在心!”
王夫人双目赤红,声音凄厉地划破夜空。
“如今宝玉碍了你的眼,你就想把他一脚踹开,是不是还想着能有机会逼鸳鸯给你做小!我告诉你,贾赦,你做梦!”
这番话,无异于将贾赦最后一点脸面扯下来,扔在地上反复践踏。
觊觎长辈的贴身大丫鬟,本就是桩丑事。
如今被王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小辈贾天的面嘶吼出来,贾赦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这泼妇!血口喷人!”
贾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夫人的手都在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血口喷人?”
王夫人冷笑一声,彻底豁出去了。
“府里谁不知道你的德性!你就是个只会在内宅作威作福的窝囊废!嫉贤妒能,容不下我们二房,容不下我的宝玉!”
“够了!”
贾政终于忍无可忍,对着王夫人怒吼出声。
可此时的王夫人已经彻底疯魔,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
她像一头发了疯的母兽,只想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幼崽,不管这会给整个族群带来多大的灾难。
就在这片鸡飞狗跳的混乱之中,荣禧堂的正门。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从门内走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娶了一位贤妻?
贾天神色冷漠,仿佛眼前这场惊心动魄的豪门内斗,只是一出无聊的戏码。
他一出现,整个院子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论是暴怒的贾赦,还是疯癫的王夫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贾天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淡淡地开口。
“一刻钟,到了。”
贾天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贾政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处置的结果呢?”
贾政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夫人看到贾天,所有的怨毒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你这个小畜生!扫把星!”
她猛地冲向贾天,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就要去抓挠他的脸。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的宝玉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贾天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就在王夫人的指甲即将触碰到他衣角的前一刻,她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重重摔倒在地。
周围的丫鬟婆子发出一阵惊呼,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扶。
贾天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面如死灰的贾政。
愚蠢的女人,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
他心中冷笑。
“既然政老爷拿不出章程,那我只好让盛大人自己去御前分说了。”
贾天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毕竟,被羞辱的是他盛家的脸面,想必圣上会很愿意听听盛大人的委屈。”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转身作势要走。
这一转身,彻底击溃了贾政和贾赦的心理防线!
“侯爷留步!”
“冠军侯且慢!”
兄弟二人几乎是同时扑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拦住了贾天的去路,脸上写满了哀求。
让盛纮去告御状?
那整个贾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
贾赦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对着贾天连连作揖。
“是这疯妇胡言乱语,冲撞了侯爷,我代她给您赔罪了!”
贾政也反应过来,猛地回头,对着地上的王夫人厉声咆哮。
“你这个疯子!还嫌不够丢人吗!来人,把太太给我带下去!”
几个婆子战战兢兢地上前,想要拉起王夫人。
“我不走!”
王夫人一把推开她们,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散乱,钗环尽落,宛如厉鬼。
“我不信!我要去找老太太!老太太最疼宝玉了,她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宝玉被你们这群黑了心肝的东西害死!”
她象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尖叫着就往后院内堂的方向冲去。
贾政想拦,却被她一把甩开。
然而,她刚冲到内堂的垂花门前,一道身影就静静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鸳鸯,贾母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
此刻的鸳鸯,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丝毫笑意,神情肃穆,眼神冰冷。
“太太请回吧。”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硬。
王夫人愣住了,随即更加疯狂地叫喊起来。
“鸳鸯!你让开!我要见老太太!快让我进去!”
鸳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老太太说了。”
“府里的事情,自有赦老爷和政老爷做主。”
“老太太还说……”
鸳鸯顿了顿,目光扫过院中每一个人,最后落在王夫人惨白的脸上。
“儿孙自有儿孙孽,自己惹下的祸,就要自己承担。”
王夫人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老太太不管宝玉了?
那个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命根子,那个被她视作贾家未来的凤凰,老太太竟然放弃他了?
“不,不可能!”
王夫人喃喃自语,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下一秒,那极致的绝望化作了滔天的怨毒。
“老不死的!”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王夫人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你偏心!你早就偏心大房了!现在宝玉出事了,你就见死不救!你好狠的心啊!”
“你这个老虔婆!我咒你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满院死寂。
所有人都被王夫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给吓傻了。
辱骂当家老祖宗,这在任何一个大家族里,都是足以被休弃的重罪!
“你,你这个逆妇!”
贾政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夫人,嘴唇都在哆嗦。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向看重的妻子,竟然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响彻整个院落。
贾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王夫人的脸上。
王夫人被打得一个踉跄,半边脸瞬间高高肿起,嘴角渗出了血丝。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贾政,似乎没想到这个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丈夫,竟然会动手打她。
“来人!”
贾政双目赤红,指着王夫人,声音嘶哑地怒吼。
“把这个疯妇给我拖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王夫人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王夫人猛地挣扎起来,那股力气大得惊人,两个婆子竟然有些按不住她。
她疯了一样挣脱束缚,猛地冲向贾政,张开嘴,一口狠狠地咬在了贾政的手臂上!
“啊!”
贾政发出一声痛呼,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
场面彻底失控!
丫鬟们的尖叫声,婆子们的呵斥声,乱作一团。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拉开!”
贾赦在一旁急得跳脚,大声指挥着下人。
几个男仆也冲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总算将疯了一样的王夫人从贾政身上扯了下来。
贾政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妻子,眼中只剩下厌恶。
“把她,把她给我关到后院的柴房里去!”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堵上她的嘴!我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
“贾政!你这个懦夫!你为了讨好外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了!你不得好死!”
“贾赦你这个小人!还有你!贾天!你们都会遭报应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王夫人的咒骂声越来越远,最终被几个婆子用帕子死死堵住了嘴,连拖带拽地押了下去。
整个院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寒风吹过树叶的萧瑟声。
贾政捂着流血的手臂,身体摇摇欲坠,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讥诮的清冷声音,在他耳边悠悠响起。
“政老爷,真是娶了一位贤妻啊。”
贾天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烂摊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革除宗籍逐出族谱
这句轻飘飘的话,捅进了贾政的心窝。
将家族推向深渊,当众辱骂婆母,疯狗一样撕咬丈夫。
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王家嫡女,他的贤内助!
巨大的挫败感,瞬间将贾政淹没。
他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灰烬。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死寂。
“就……”
贾政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就按大哥说的办。”
他转过头,看着贾赦,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革除宗籍,逐出族谱。”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颓然地垂下了头。
贾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象是卸下了一个千斤重担。
贾天脸上的讥诮之色缓缓收敛,恢复了惯有的冷漠。
他点了点头。
“好。”
“盛大人那边,我会去分说。”
盛纮来回踱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自从在寿安堂,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后,便命人将林小娘和盛墨兰拖下去处置了。
此刻他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中。
那可是两条人命。
一想到这里,盛纮就一阵心悸。
他不是心疼林小娘母女,而是害怕。
害怕这件事会牵连到盛家,害怕自己的官声受损。
所以,在老太太的提点下,他第一时间就赶来求见贾天。
如今,这位冠军侯,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吱呀!”
门开了。
贾天一身锦袍,缓步走了进来,神色淡然,仿佛刚刚只是去喝了杯茶。
盛纮连忙迎了上去,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侯,侯爷,事情……”
贾天没有看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盛大人,稍安勿躁。”
“荣国府那边,已经有结果了。”
贾天放下茶杯,抬眸看向他。
“贾宝玉,革除宗籍,逐出族谱。”
盛纮只觉得一股狂喜冲上头顶,让他险些站立不稳。
将国公府的嫡派子孙逐出族谱,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位冠军侯,竟然真的办到了!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盛纮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贾天长揖到底。
“侯爷大恩,盛家没齿难忘!”
贾天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淡。
“盛大人不必如此。”
“我只是在处理贾家的家事,顺便,也为我的未婚妻扫清一些障碍。”
“盛大人要谢,就去谢明兰吧。”
盛纮心中一凛,连忙道。
“是是是,下官明白。”
他知道,自己这是彻底抱上了冠军侯府的大腿。
贾天站起身。
“事情已了,盛大人请回吧。”
“来人,送盛大人回府。”
门外立刻有亲卫应声而入,客气将还沉浸在喜悦中的盛纮请了出去。
贾天的动作很快。
不过短短数日,荣国府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京城。
贾氏宗祠内,在族老的见证下,贾宝玉的名字被正式从族谱上划去。
那位曾经被贾母捧在手心的凤凰蛋,自此,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子。
而王夫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彻底垮了。
她时而疯笑,时而痛哭,嘴里翻来覆去只念叨着我的宝玉。
贾政对她已是厌恶至极,一纸休书,将她连同疯疯癫癫的贾宝玉,一同打发去了她兄长王子腾的府上。
至此,荣国府二房,算是彻底散了。
京城里的高门大户们,一边对贾府的家事津津乐道,一边也对冠军侯贾天的手段感到了深深的忌惮。
与此同时,盛府,寿安堂。
盛老太太捻着佛珠,眉头却微微蹙起。
“嬷嬷,你不觉得,墨兰这件事,太过顺利了吗?”
房嬷嬷正在为老太太捶腿,闻言动作一顿。
“老太太是说?”
盛老太太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墨兰那个蠢货,和林噙霜一样,有点小聪明,却上不得台面。”
“凭她自己,怎么可能算计得如此精准,正好就搭上了贾宝玉?”
“这背后,怕是有一只手在推着她们走。”
房嬷嬷心中一惊。
她伺候老太太多年,自然明白老太太的洞察力有多敏锐。
“老太太的意思是。”
“这京城里,想看荣国府笑话的人不少,但有胆子、又有能力把手伸进国公府后院的,可没几个。”
盛老太太缓缓道。
房嬷嬷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
“老太太,说起林小娘,老奴倒是想起一桩事。”
“六姑娘的生母,卫小娘。”
盛老太太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当年,卫氏难产而亡,她就觉得事有蹊跷。
可紘哥儿为了府邸安宁,草草了结,她也不好过多插手。
如今想来……
盛老太太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门外有丫鬟通报。
“老太太,六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盛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让她进来。”
盛明兰缓步走进,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神色一如既往的温顺恬静。
只是,她手里,还捧着一个薄薄的信封。
“祖母安好。”
她将信封双手奉上。
“这是孙女偶然得到的一份东西,想请祖母过目。”
盛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对房嬷嬷道。
“你先下去。”
“是。”
房嬷嬷退下,并关上了房门。
内室里,只剩下祖孙二人。
盛老太太的目光如炬,盯着眼前的孙女。
“明丫儿,你跟祖母说句实话。”
“墨兰和贾宝玉的事,是不是你在背后做的局?”
盛明兰抬起头,迎上祖母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是。”
盛明兰将信封放在桌上,推到老太太面前。
“祖母,您先看看这个。”
“这是当年伺候我小娘的丫鬟小蝶的口供,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她。”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当年,是林小娘故意克扣我小娘的吃食,又买通稳婆,才害得我小娘一尸两命。”
盛明兰的眼圈微微泛红。
“我找过父亲。”
“可是父亲为了盛家的名声,为了他自己的官声,不愿追查。”
“他说,人死不能复生,让我不要再提了。”
“祖母,我小娘死不瞑目,我这个做女儿的,若是不为她讨回公道,枉为人子。”
“既然父亲不肯,那这个仇,我只能自己来报。”
盛老太太看着那份口供,又看看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坚韧如铁的孙女,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
盛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侯爷相助,我才能达成所愿。”
盛明兰缓缓道来,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接受册封
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
盛老太太听得心惊肉跳。
她震惊的不是明兰的聪慧,而是贾天的参与!
堂堂冠军侯,竟然陪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用这种手段去算计一个小小的庶女和国公府的公子!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胡闹!”
盛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脸上满是惊惧和担忧。
“明丫儿!你知不知道你和侯爷在做什么!”
“你们这是在玩火!用这种阴私手段算计宗亲,若是传了出去,你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盛明兰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
她看着忧心忡忡的祖母,清晰地说道。
“祖母放心。”
“在做这件事之前,侯爷就与我说过。”
“他愿意与我,共担一切风险。”
半晌,盛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先前那股惊惧和担忧,都化作了浓浓的心疼。
她伸出干枯的手,将盛明兰揽入怀中。
“你这个傻孩子。”
“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跟祖母说一声。”
“祖母虽然老了,可也能为你撑腰啊。”
盛明兰靠在祖母的怀里,感受着那久违的温暖,眼圈终是彻底红了。
“我不想祖母为我担心。”
“我怕,我怕祖母会阻止我。”
盛老太太拍着她的背,声音里满是无奈和宠溺。
“你既然都算计到这一步了,祖母还能说什么?”
“林噙霜母女落到这个下场,是她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只是以后,不许再做这等冒险之事了。”
盛老太太顿了顿,又补充道。
“侯爷,他待你好,祖母也就放心了。”
提到贾天,盛明兰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轻轻“嗯”了一声。
祖孙二人之间的最后一道隔阂,在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随着林小娘与盛墨兰的事情尘埃落定,贾天与盛明兰的大婚,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圣旨一下,整个京都都跟着动了起来。
一边是战功赫赫、圣眷正浓的冠军侯。
一边是皇帝亲封、皇后视如己出的宁国公主。
这场婚事,早已不是两家联姻那么简单,而是整个大周朝的盛事。
皇宫内,皇后亲自打开自己的私库,为盛明兰挑选嫁妆,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礼部尚书为了婚礼的流程细节,几天几夜没合眼,生怕出一点纰漏。
盛府和宁国府更是忙得人仰马翻。
只是这婚礼的章程,却让礼部犯了难。
按理说,公主下嫁,应由皇帝主婚,从皇宫出嫁。
可盛明兰父母健在,若从皇宫出嫁,于礼不合。
而贾天这边,父母双亡,宁国府虽是新赐的府邸,却无长辈坐镇。
几方协商之下,周帝最终拍板定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方案。
婚礼当天,盛明兰依旧从盛家出门,全了为人子女的孝道。
但整个仪仗,全按公主出嫁的最高规制来办。
而周帝与皇后,则会亲临宁国府,坐于高堂之上,接受新人的跪拜大礼!
此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天子亲临臣子府邸,充当长辈受新人一拜,这是何等的殊荣!
这不仅是给贾天和盛明兰脸面,更是将整个盛家的地位,都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大婚前三日,贾天按礼制,入宫接受册封。
东华门偏殿,气氛庄严肃穆。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人人神情肃然。
贾天身着崭新的冠军侯朝服,立于殿中,身姿挺拔如一杆标枪。
大太监刘末手捧明黄圣旨,走到殿前,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独特的尖细嗓音,高声唱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冠军侯贾天,忠勇智谋,屡建奇功,乃国之栋梁。”
“今朕以宁国公主下降,特册封贾天为驸马都尉,赐玉带一围、云履一双……”
圣旨洋洋洒洒念了许久,最后总结道。
“望尔恪守夫道,与公主和鸣,忠君报国,钦此!”
“臣,贾天,领旨谢恩!”
贾天叩首谢恩,双手高高举起,接过了那卷承载着无上荣光的圣旨。
“平身吧,驸马。”
龙椅之上,周帝面带微笑,抬了抬手。
“今日是驸马大喜,朕在殿内备下九盏宴,与诸位爱卿同贺!”
话音落下,殿内百官齐齐躬身行礼。
“谢陛下隆恩!”
所谓的九盏宴,是宫廷宴席中的最高规格。
皇帝与群臣,共饮九轮酒。
每一轮饮罢,教坊司的乐师舞姬便会上前献艺一次,如此反复九次,方才算礼成。
宴席之上,君臣同乐,气氛热烈。
周帝频频举杯,言语间满是对贾天的赞赏和期许。
“驸马,朕将朕的女儿交给你了,你可莫要辜负了她,更莫要辜负了朕!”
贾天起身,举杯回敬,神色郑重。
“请陛下放心,臣此生,定不负公主,不负陛下!”
一场宴席,直吃到日暮西沉。
宴罢,贾天随周帝来到殿外。
周帝看着夕阳下的巍峨宫城,拍了拍贾天的肩膀,语重心长。
“成了亲,便是大人了。”
“以后行事,要多想想你身后的公主和盛家,更要想着朕,想着这大周的江山社稷。”
“臣,谨遵陛下教诲。”
贾天躬身应道。
周帝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刘末吩咐。
“去,将朕那匹照夜玉狮子牵来,配上最好的鞍具,送驸马回府!”
刘末一惊,连忙应“是”。
那照夜玉狮子可是西域进贡的宝马,神骏非凡,周帝自己都宝贝得紧,没想到竟直接赐给了贾天!
很快,一匹神采飞扬的骏马被牵了过来,马身上配着一套嵌满宝石的华丽鞍具,在夕阳下流光溢彩。
贾天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出发!”
刘末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的皇家乐队立刻奏响了喜庆的乐章。
数百名羽林亲卫手持旌旗,簇拥在骏马周围,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
队伍没有直接返回宁国府,而是按照周帝的旨意,绕行京都最为繁华的几条主街。
鼓乐喧天,旌旗招展。
这前所未有的盛大排场,引得整个京都的百姓都涌上街头,争相一睹新任驸马的风采。
京都。
永安楼内,依旧是座无虚席。
只是与往日不同,今日楼里那些个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们,一个个都乖巧得象是鹌鹑。
他们缩在角落里,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无他,只因所有人都知道,这永安楼背后真正的主人,正是今日这场盛大仪仗的主角,冠军侯,贾天。
三楼,掌柜的专属房间里。
赵盼儿正对着账本出神。
她接手永安楼已经有段时日,生意在她的打理下蒸蒸日上,可她的心里,却总觉得空落落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两家对比的差距
那个将这座酒楼交给她的男人,已经许久没有再出现过了。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喧哗声,还夹杂着激昂的鼓乐。
赵盼儿蹙了蹙眉,正要起身查看。
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孙三娘满脸通红地冲了进来。
“盼儿!盼儿你快来看啊!”
“怎么了三娘?火急火燎的。”
赵盼儿有些无奈地问道。
“是侯爷!是冠军侯爷!”
孙三娘激动得语无伦次。
“侯爷被册封为驸马了!皇帝派了好大的仪仗送他回府,现在正好从咱们楼下过呢!”
赵盼儿的心猛地一跳。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到了窗边,一把推开了雕花木窗。
刹那间,鼎沸的人声和喧天的鼓乐扑面而来。
赵盼儿探头向下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支望不到头的华丽仪仗。
而在队伍的最前方,那个骑在神骏非凡的宝马之上,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不是贾天又是谁?
赵盼儿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那个高高在上,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男人,此刻正享受着整个京都的瞩目。
如果此刻能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片刻,哪怕只是以一个卑微的侍女身份,看着他接受这无上荣光,自己是不是死也无憾了?
这个疯狂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赵盼儿按了下去。
她是谁?
一个脱籍归良的商女。
他又是谁?
当朝冠军侯,驸马都尉,宁国公主的夫君。
云泥之别,天壤之隔。
她深吸一口气,想将那份不该有的悸动压下,可眼眶却不争气地红了。
一滴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无声无息地滴落在窗棂上。
她不是为自己而哭,是为他高兴。
他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赵盼儿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嘴角努力地向上扬起,却比哭还难看。
“盼儿……”
孙三娘站在一旁,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她什么都明白。
盼儿的心思,她早就看出来了。
可那又如何?那可是冠军侯,是未来的驸马爷。
盼儿的这份情,注定只能深埋心底,爱而不得,求而不得。
这世间的无奈,莫过于此。
与此同时,另一处府邸。
陵侯府。
程少商正埋首于一堆木料之中,叮叮当当地敲打着。忽然,府外隐约传来的喧嚣声让她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她皱了皱眉,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虽然隔着院墙,但那冲天的鼓乐声和隐约可见的招展旌旗,还是让她猜到了几分。
“是冠军侯的仪仗。”
程少商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男人,总是能做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
无论是战场上杀敌,还是朝堂上封侯,亦或是如今这般风光无限的赐婚。
他就象是天上的太阳,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那样一个优秀到极致的男人,哪个女子能不心动?
只是……
程少商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恨。
只恨相见太晚。
他身边,早已有了那个叫盛明兰的女子。
她性子里的矜持与骄傲,让她无法像别的女子那般主动去表露心意。她只能将这份刚刚萌芽的情愫,悄悄地藏起来。
与这两处的女儿家心事不同,城西的一座宅院里,气氛却是一片冰寒。
“少爷!”
老仆德叔冲进书房,脸上满是惊惶。
“慌什么!”
欧阳旭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神情阴鸷。
“外面,外面是冠军侯的仪仗!圣上赐婚,封他为驸马都尉,派了皇家乐队和羽林亲卫,绕城三圈送他回府!”
德叔颤声说道。
“砰!”
欧阳旭一拳砸在书案上。
又是贾天!
他咬着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想他欧阳旭,曾经是何等的风光?
恩科探花,前程似锦。
可现在呢?
高观察悔了婚,将他视作仇敌。
座师柯政因为那幅《夜宴图》,与他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朝廷里,那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同僚,如今都避他如蛇蝎。
最终,吏部只给了他一个偏远州县的县丞之职,何时上任,还是遥遥无期。
他从云端跌落泥潭,摔得粉身碎骨!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想明白。
那个让赵盼儿那个贱人宁死也不肯交出《夜宴图》的背后大人物,那个让她有底气在京都开起永安楼的靠山,是贾天!
是贾天毁了他的一切!
他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荣光,抢走了自己看上的女人,还将自己狠狠地踩在脚下!
“啊!”
欧阳旭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他恨!他好恨!
可是,恨又有什么用?
如今的贾天,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是手握兵权的冠军侯,是即将迎娶公主的驸马。
而他欧阳旭,只是一个无权无势,被所有人抛弃的落魄文人。
两人的差距,已是天壤之别。
他根本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等着贾天,你给我等着!”
欧阳旭双目赤红,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只能忍。
忍到自己重新崛起的那一天,他要将今日所受的屈辱,百倍千倍地奉还!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在绕行了京都最繁华的几条主街后,终于在宁国府门前停了下来。
府门大开,门前早已站满了人。
贾惜春、薛宝钗、还有府中的管事允儿,以及一众丫鬟仆役,都翘首以盼。
当看到那匹神骏非凡的宝马和马上那个英武挺拔的身影时,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恭贺侯爷!”
“恭贺侯爷大喜!”
以贾惜春为首,众人齐齐躬身行礼,声音洪亮。
贾天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一旁的仆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都起来吧。”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允儿身上。
“允儿,去账房支取银钱,今日随行的羽林亲卫和乐队的师傅们,人人有赏,不可怠慢。”
“是,侯爷!”
允儿脆生生地应下,立刻转身去办。
羽林亲卫的将领和乐队的管事连忙上前谢恩,心中对这位新任驸马的豪爽大方更是钦佩不已。
贾惜春上前一步,满脸笑容地为贾天引路。
众人簇拥着贾天,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宁国府。
府门外,喧天的鼓乐再次响起,却是庆祝的尾声。
而就在宁国府不远处,荣国府那扇略显陈旧的大门外,两道身影正静静地站着。
正是贾赦和贾政。
贾赦看着隔壁宁国府门前那派鼎盛的景象,听着那喜庆的乐声,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他捻着胡须,对身旁的贾政道。
“二弟,你看到了吧?为兄当初的决定没错吧?”
“让琏儿多去亲近天哥儿,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如今他成了驸马,咱们荣国府,也能跟着沾光不少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聘礼这么多!
贾政没有说话。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宁国府门口那耀眼的旌旗和来来往往的达官显贵,再回头看看自家冷清破败的门庭。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曾几何时,他们荣国府才是国公府邸中最风光的那一个。
可现在呢?
妻子王夫人被休,至今幽居在王家,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
最疼爱的儿子宝玉,顽劣不堪,被天哥儿亲自出手,逐出了家谱。
偌大的荣国府,如今只剩下他和年幼的孙子贾兰相依为命,凄惨度日。
而一墙之隔的宁国府,却因为贾天的崛起,一日比一日兴盛,光芒万丈。
这种强烈的对比,心中只剩下无尽的酸涩。
几日后。
宁国府的聘礼,如流水一般送进了盛府。
葳蕤轩里,王若拂拿着长长的聘礼清单,嘴都合不拢了。
这清单,足足有十几页!
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古玩字画、珍稀药材等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这哪里是聘礼?这简直是把一座金山搬了过来!
“母亲!母亲!”
盛如兰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
她一眼就看到了王若拂手里的单子,急不可耐地问道。
“怎么样?宁国府的聘礼多不多?”
王若拂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将单子递过去。
“自己看!”
盛如兰接过单子,只扫了一眼,眼睛就直了。
“这,这么多!”
她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最后变成了浓浓的酸意。
“他们家也太有钱了吧。”
她小声嘀咕着。
“六妹妹这下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一脸担忧地看向王若拂。
“母亲,宁国府送来这么厚的聘礼,咱们家给六妹妹的嫁妆可怎么办啊?”
“这嫁妆要是薄了,岂不是要被全京城的人笑话死?”
盛如兰越想越愁。
“咱们家什幺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父亲的俸禄就那么点,哪有那么多银子给六妹妹置办嫁妆?总不能把家底都掏空吧?”
“再说了,祖母也真是的,她自己的体己那么多,全给了六妹妹,那我呢?等我出嫁的时候,祖母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王若拂听得脑仁疼,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谁告诉你咱们家要掏空家底了?宁国府送来的这些聘礼,你当是白送的?”
王若拂压低了声音。
“侯爷那边早就派人传过话了,这些聘礼,到时候都会一文不少地算在明丫头的嫁妆里,让她带回去!”
盛如兰愣住了。
“啊?还有这种好事?”
“所以啊,你担心的都不是事儿!”
王若拂一脸得意。
“咱们家不仅不用出多少血,还能借着这个由头,把明丫头的嫁妆办得风风光光,这叫里子面子都有了!”
她拍了拍盛如兰的手,安抚道。
“至于你的嫁妆,就更不用愁了。”
“你祖母疼明丫头,难道母亲就不疼你了?母亲的嫁妆里,早就给你备下了一份,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明丫头出嫁的场面给撑起来!这不仅是她的脸面,也是我们整个盛家的脸面!”
寿安堂内,檀香袅袅。
再过几日,盛明兰就要出嫁了。
盛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
“明丫头,你这一嫁过去,就是宁国府的主母,身份不一样了。”
“那宁国府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亲戚,这是好事。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
老太太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贾天那孩子,是个做大事的,他主外,你就要主内。”
“后宅安稳了,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你记着,凡事多看、多听、少说。”
“对下人,要有恩威,但更要拢住人心。管家理事,要抓大放小,把关键的人和事拿捏在手里就行。”
盛明兰静静地听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祖母,您放心。”
“孙女都记下了。我嫁过去,定会谨言慎行,把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绝不让侯爷为家里的事情分心。”
盛老太太欣慰地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孙女,向来是个聪慧通透的。
“贾天那孩子,对你是真的用了心。光是那些聘礼,就足以看出他对你的重视。”
说着,老太太转身,让房嬷嬷从内室捧出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叠厚厚的契书。
“这里面,是京里几处别院的房契,还有几间旺铺,城外一个温泉庄子,再加上几千亩上等的水田。”
盛老太太将匣子推到盛明兰面前。
“这些,都是祖母给你的。”
“是你压箱底的体己,以后你自己收着,谁也别给。”
“那个庄子,我让你崔妈妈的丈夫去管着,他是京郊庄子里的老人了,最是可靠。”
“以后他一家子,就跟着你陪嫁过去,也算有个得力的人用。”
盛明兰看着那满满一匣子的地契房契,眼眶瞬间就红了。
“祖母……”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哽咽的呼唤。
她扑进老太太的怀里,像小时候一样。
盛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也有些发颤。
“好孩子,不哭。”
“出嫁是大喜的日子,要高高兴兴的,知道吗?”
与此同时。
皇宫,内库。
左丞相萧钦言奉周帝之命,前来清点即将赐给宁国公主,也就是盛明兰的皇室陪嫁。
当内库的大门缓缓打开,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萧钦言,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箱箱码放整齐的金锭银锭,在烛火下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内库的管事太监躬着身子,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了上来。
“萧相,这是皇后娘娘亲手拟定的嫁妆单子,请您过目。”
萧钦言接过单子,只翻了几页,手就微微有些发抖。
就算是当年最受宠的嫡出长公主出嫁,排场也不及眼前的十分之一!
他瞬间就明白了,陛下这哪里是给盛明兰脸面,这分明是给冠军侯贾天撑腰啊!
萧钦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顾千帆。
看来,千帆去和贾天打好关系,是无比正确的!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拉拢住这位国朝新贵!
萧钦言也清楚,周帝册封盛明兰为公主,除了抬高其身份,更多的,恐怕还是为了弥补贾天在北境立下的泼天功劳。
左丞相萧钦言清点完最后一箱嫁妆,合上厚厚的礼单,长舒了一口气。
他不敢耽搁,整理好官服,匆匆赶往谨身殿复命。
谨身殿内,龙涎香的味道清冷而威严。
第一百二十章 大婚在即却种地
周帝正临窗而立,看着窗外枯败的冬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臣,萧钦言,叩见陛下。”
周帝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萧爱卿平身,事情办妥了?”
“回陛下,已清点完毕。”
萧钦言恭敬地呈上礼单。
“宁国公主的嫁妆,与皇后娘娘所拟清单,一一对应,绝无差错。”
周帝接过,却并未细看,只是随手放在了一边。
“皇后待明兰,向来是视如己出。”
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家常小事。
“这份嫁妆单子,是她熬了好几个晚上,亲自拟定的。”
萧钦言心中一动,立刻躬身接话。
“皇后娘娘仁德,陛下圣明,此乃大周之福。”
“将来,陛下与娘娘的子嗣,必定延绵不绝,福泽万代。”
这话既是恭维,也是一个臣子最美好的祝愿。
然而,周帝的笑容却微微一敛。
“子嗣?”
“说起这个,朕倒是想起一件事。”
“萧爱卿前些年,似乎上过一道折子,劝朕从宗室之中,过继子嗣,以安国本?”
萧钦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臣有罪!”
“臣当年糊涂,鼠目寸光,竟敢妄议国本,实在是罪该万死!”
陛下正值盛年,后宫充盈,提过继之事,不就是在咒他生不出儿子吗!
这简直是把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是臣子最大的忌讳!
谨身殿内,一时间静得只剩下萧钦言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周帝才发出一声轻笑。
“爱卿何必如此惊慌?”
他亲自走下御阶,虚扶了一把。
“快起来。”
“储君乃国之根本,你身为百官之首,心有忧虑,也是人之常情。朕,没有怪你。”
周帝的声音温和,听不出喜怒。
可萧钦言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臣……臣不敢。”
“臣如今只盼陛下龙体康健,万寿无疆。至于其他,皆是旁枝末节,不该让陛下分心。”
“好,好。”
周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能这么想,朕心甚慰。退下吧。”
“臣,告退。”
萧钦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出了谨身殿。
直到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他才敢大口喘气。
他想起前段时间,同样是因为私下议论立储之事,好几个同僚被罢官夺职,至今还在家中闭门思过。
若非冠军侯贾天说情,怕是连盛纮那个亲家,也要被牵连进去。
陛下刚才那番话,是敲打,也是警告。
储君之事,不可再提!
萧钦言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只想赶紧离开皇宫。
谨身殿内。
周帝看着萧钦言狼狈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他重新坐回龙椅上,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
“刘末。”
“老奴在。”
内侍总管刘末悄无声息地从屏风后走出。
“你说,这人是不是都喜欢自作聪明?”
周帝淡淡地问。
刘末低着头,恭敬地回答。
“陛下天威,非常人所能揣度。”
周帝轻笑一声,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说说吧,咱们那位冠军侯,最近又在折腾什么?”
“大婚在即,总不至于还在军营里待着吧?”
刘末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回陛下,侯爷府上确实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大婚事宜。”
“不过,侯爷本人他去农庄种地了。”
“种地?”
周帝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冬天的,种什么地?莫不是脑子冻糊涂了?”
这都过了播种的季节了,贾天一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跑去农庄里玩泥巴?
刘末连忙解释道。
“陛下有所不知。”
“侯爷在京郊的农庄里,斥巨资,用那金贵的琉璃,搭了好几个大棚子,名曰暖房。”
“据说,是要在里面种植一些闻所未闻的罕见作物。”
“为了这几个暖房,侯爷还特地派了几百名亲兵,日夜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周帝听完,脸上的表情更加惊奇了。
用琉璃盖房子种地?
还派兵看守?
这败家玩意儿!
不过,他转念一想,倒也没打算干预。
“罢了,由他去吧。”
“年轻人,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周帝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纵容。
“等宁国公主嫁过去,自然会好好规劝他。让他收收心,别总不务正业。”
刘末立刻躬身称赞:“陛下圣明。”
与此同时,京郊农庄。
寒风呼啸,田地里一片萧瑟。
唯有那几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琉璃暖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贾惜春裹着厚厚的狐裘,好奇地围着暖房转了一圈又一圈。
暖房里热气腾腾,雾气缭绕,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她凑到哥哥贾天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哥哥,你在这暖房里,到底种了些什么宝贝呀?”
贾天看着自家妹妹那双写满了好奇的大眼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冻得通红的鼻尖。
“就你话多。”
他嘴上嫌弃,眼里的宠溺却藏不住。
“这东西,叫土豆。”
“土豆?”
贾惜春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歪了歪头。
“听起来土里土气的。”
贾天哈哈一笑。
“名字土,用处可不土。”
他耐心解释道。
“这东西,最适宜的种植时节,是开春二月,或是入冬前的十月。”
“而且,它不挑地,沙土、薄田都能长得很好。”
“最关键的是,它的价格,要比大米和小麦便宜得多。”
贾惜春越听越糊涂了。
“既然春天和秋天都能种,价格又便宜,哥哥你为什么非要在这大冬天,花这么多钱盖琉璃房子来种?”
这笔账,她还是会算的。
用琉璃盖暖房,耗费的人力物力,简直是个无底洞。
种出来的东西,就算卖出天价,恐怕也回不了本。
贾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
这土豆,是他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出来的,产量惊人,足以改变整个大周的粮食格局。
若能尽快推广开来,不知能救活多少在饥荒边缘挣扎的百姓。
他等不到春天了。
必须亲眼验证这批土豆能在这片土地上成功生长,他才能安心进行下一步计划。
惜春心思单纯,万一说漏了嘴,恐怕会引来滔天大祸。
贾天收敛心神,半开玩笑地说道。
“就当是,提前给你嫂子准备的嫁妆,行不行?”
他转头看向一旁候着的农户。
“长势如何?”
那农户常年在田间劳作,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他看向贾天的眼神,却充满了敬畏。
“回侯爷!都活了!都活了!”
农户激动地搓着手,声音都在发颤。
“按照您的吩咐,切块催芽,如今大部分都冒出了嫩芽,长势喜人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婚礼正式开始
贾天闻言,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拍了拍贾惜春的脑袋。
“走吧,回家。”
“再过几天,你就要有嫂子了,府里一堆事等着你帮忙呢。”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大婚之日。
周帝与皇后要亲临宁国府,于正堂之上,受新人跪拜大礼。
盛明兰依旧从盛家出嫁,风风光光地嫁入宁国府。
天还未亮,宁国府的祠堂内,烛火通明。
贾天一身素服,恭恭敬敬地跪在历代祖先的牌位前,上了三炷香。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贾天,今日迎娶宁国公主盛氏明兰为妻。”
“自今日起,贾天定当与妻子同心同德,光耀门楣,延续我贾氏一族的香火。”
他的声音沉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
祭拜完毕,他站起身,换上了早已备好的大红色新郎礼服。
那是一身极为繁复华美的朱红织金蟒袍,腰间束着镶嵌美玉的革带,头戴紫金冠,脚踩白玉履。
本就俊朗不凡的五官,在这一身喜庆华服的映衬下,更显得丰神俊逸,气宇轩昂。
祠堂外,顾千帆、顾廷烨,以及京中一众与贾家交好的开国元勋家族子弟,早已等候多时。
看到贾天出来,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啧啧,人靠衣装马靠鞍,咱们侯爷今天可真是俊俏得紧呐!”
顾千帆绕着贾天转了一圈,嬉皮笑脸地调侃道。
顾廷廷烨虽然没说话,但嘴角也挂着一丝笑意,拍了拍贾天的肩膀。
贾天笑着回敬了顾千帆一拳。
“行了,别贫了,吉时快到了。”
府外,由宫中派来的皇家乐队早已准备就绪,数百名冠军侯亲兵组成的仪仗队,身披崭新铠甲,手持长戟,威风凛凛地分列两旁。
贾天翻身上马,一勒缰绳。
“出发!”
“迎新娘咯!”
浩浩荡荡的队伍,吹吹打打地朝着盛府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亲兵们不断向围观的百姓抛洒着早已准备好的糖果和铜钱,引得人群阵阵欢呼,喜庆的气氛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与此同时,盛家。
宗祠之内,盛明兰同样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祭拜着盛家的列祖列宗。
她祈祷自己此番出嫁,能与夫君和睦顺遂,一生一世一双人。
希望盛家能够长盛不衰,兄长前程似锦,姐妹安康喜乐。
一拜,再拜,三拜。
直到丫鬟小桃在门外小声催促,她才缓缓起身。
“姑娘,快些吧,迎亲的队伍已经过了朱雀大街,马上就要到了!”
小桃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盛明兰轻轻“嗯”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涩,转身离开了宗祠,回到自己的居所暮苍斋。
梳妆,上粉,描眉,点唇。
换上那身早已备好的,绣着龙凤呈祥的华美嫁衣。
半个时辰后。
“来了!来了!迎亲的队伍到门口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整个盛府前院瞬间沸腾起来。
贾天在府门前翻身下马,在一众兄弟的簇拥下,满面春风地准备踏入盛府大门。
就在此时,一人从门内走出,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来人正是盛华兰的夫婿,盛明兰的姐夫,袁文绍。
袁文绍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对着贾天拱了拱手。
“侯爷,且慢。”
“想进我盛家的门,迎娶我盛家的姑娘,可没那么容易。”
“按照规矩,总得考校考校。”
他话音刚落,跟在贾天身后的顾千帆就大声起哄。
“哟!这不是袁姐夫吗?”
“怎么着,当年你娶华兰姐姐的时候,被长柏兄他们为难得不轻,今天这是想把场子找回来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袁文绍的脸微微一红,却还是梗着脖子。
贾天笑着摆了摆手,示意顾千帆稍安勿躁。
他对着袁文绍朗声说道。
“姐夫说的是,但凭出题。”
见他如此爽快,袁文绍也不再客套,当即抛出了一个极其刁钻的难题。
“好!侯爷爽快!”
“那我便问了!”
周遭的喧闹声瞬间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袁文绍身上。
“若以一万铁骑,于平原之上,遭遇十万敌军精锐骑兵,前后皆无援军,该当如何破敌?”
这个问题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这几乎是个死局。
兵力十倍的差距,又是平原作战,几乎没有以少胜多的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贾天身上,想看他如何应对。
谁知,贾天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冲阵,斩将,夺旗。”
袁文绍愣住了。
这就完了?
他预想中那些复杂的计谋、兵法、阵型变化,一个都没有。
他有些不甘心地追问。
“此法未免太过潦草了吧?”
“万一冲阵不成,岂不是全军覆没?”
不等贾天开口,一旁的顾千帆就笑了。
他上前一步,对着袁文绍拱了拱手。
“袁大姐夫此言差矣。”
“我家侯爷在北境,曾亲率万余铁骑,于数十万敌军阵中,斩杀敌酋,夺其王旗,如探囊取物。”
“所谓一力破万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哨的计谋,都是虚妄。”
“侯爷的答案,不是潦草,而是自信。”
“是他用赫赫战功,换来的底气!”
话音落下,袁文绍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本想刁难贾天,却反被顾千帆用贾天的战绩狠狠打了一次脸。
周围的众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说得好!”
“冠军侯威武!”
眼看这第一关就要被轻松闯过,人群中又挤出一人。
是盛长柏的一位同年好友,也是个书生。
他显然觉得刚才的比试太过粗野,有失斯文。
“兵法之事,我等不甚了了,但迎娶新妇,乃是风雅之事。”
“不如,就请侯爷作一首却扇诗吧!”
“却扇诗?”
众人闻言,眼睛又亮了。
却扇,是婚礼上的一个习俗。
新娘以团扇遮面,新郎需作诗,直到新娘满意,才肯移开扇子,露出真容。
这考的是文采。
一个战功赫赫的武将,文采能好到哪里去?
这下有好戏看了!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贾天身上,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顾千帆心里咯噔一下。
侯爷的文采,他可没底。
他正想开口打个圆场,却见贾天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贾天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门板,落在了那内院深处的地方。
他想起了那个安静读书的少女。
想起了她聪慧狡黠的眼神。
片刻的沉默后,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响起。
“银烛光摇玳瑁筵,青庐人醉杏花天。”
“半羞半喜将人应,一手推郎一手牵。”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是女儿的良配
诗句一出,全场皆静。
这首诗,通俗易懂,却又画面感十足。
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将新嫁娘那种娇羞,以及对未来夫君的依赖,描绘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最后一句一手推郎一手牵,简直是神来之笔,把那种欲拒还迎的女儿家心态写活了。
“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好诗!好诗啊!”
盛长柏那位同年好友,此刻也是满脸的赞叹。
“没想到侯爷不仅武能安邦,文采亦是如此出众,佩服,佩服!”
顾千帆见状,连忙抓住机会,高声喊道。
“我家侯爷乃是大周名将,护国安民才是正道,可不能让他弃武从文了!”
他一边说,一边给身后的亲兵使了个眼色。
亲兵们立刻心领神会,扯着嗓子起哄。
“对!侯爷要进门!侯爷要接新娘子啦!”
“快开门!莫要误了吉时!”
十几名亲兵趁势往前一拥,瞬间冲散了堵在门口的人群。
顾千帆则抓出一大把亮闪闪的金叶子,向天上一撒。
“喜钱!沾沾喜气!”
人群“轰”的一声就炸了。
谁还顾得上堵门,纷纷低头去抢那满地的金叶子。
混乱中,贾天已经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盛府大门。
不远处的角落里,盛长柏看着这乱哄哄的场面,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他脚边,小桃正手脚麻利地捡起一片被挤过来的金叶子,闻言抬起头,一脸疑惑。
“二哥儿,你刚才怎么不拦着呀?”
盛长柏轻咳一声,背着手,摆出兄长的架子。
“拦?我为何要拦?”
“他送来的那套端砚、徽墨、湖笔……咳,我是说,冠军侯乃国之栋梁,今日又是大喜之日,我等理应以礼相待,岂能胡闹?”
他看着一脸懵懂的小桃,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你这丫头,以后要分清是非对错,知道吗?”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那片金叶子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穿过重重庭院,终于抵达了正堂。
此刻,堂内已经完成了奠雁礼。
作为婚礼主持人的牛继宗,刚刚将一对活雁,恭恭敬敬地呈送给了端坐在主位上的盛纮和王若拂。
“雁者,信鸟也。一生一偶,失偶不配。”
“以此为聘,象征新人夫妇,坚贞不移,和顺互信。”
随着牛继宗洪亮的声音,这道古老而庄重的礼节宣告完成。
紧接着,在众人的瞩目下,贾天与盛明兰并肩走了进来。
盛明兰身着繁复华丽的大红嫁衣,头顶九辉四凤冠,冠上的珠翠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叮当作响。
她手中紧握着一柄团扇,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只留给众人一个端庄而神秘的剪影。
盛纮和王若拂端坐在主座上,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眼中满是感慨。
司仪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新婿,向岳父岳母,敬茶!”
丫鬟立刻端着茶盘上前。
贾天接过茶杯,转身,对着盛纮,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岳父大人,请用茶。”
盛纮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年轻人,他英武不凡,气度沉稳,是女儿的良配。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温热,带着一丝甘甜。
盛纮放下茶杯,目光从贾天身上,缓缓移到被团扇遮住的女儿脸上,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好,好。以后,明兰就交给你了。”
“望你们夫妻二人,婚后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26584/43188610.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