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将计就计戏钦差
“如果我说，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呢。”
张宁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拓跋宏狂怒的心中，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拓跋宏猛地回过头，血红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机会？”
“我的兄弟被人当成猪狗一样捆了，你管这叫机会。”
“少将军，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张宁走到他的面前，按住了他那只握着刀柄，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
“你现在冲进大营，是什么罪名？”
“聚众冲击军营，意图谋反。”
“到时候，沈炼只要将这顶帽子给你扣实了，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朝廷的律法，就能让我们拓跋家万劫不复。”
拓跋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偏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知道，不代表他能接受。
“那我就什么都不做？”
“眼睁睁看着他卢剑星，把我的人一个个全都换掉，把城西大营，变成他沈炼的私军？”
“当然不是。”
张宁松开了手，转身从桌案上，拿起了那份刚刚由吴三金的血写成的名单。
“沈炼让卢剑星动你的人，是在敲山震虎，既是试探我们的底线，也是在警告我们，别妄想独吞云州这块肥肉。”
“他吃相如此难看，恰恰说明，他心里急了。”
拓跋宏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急什么？”
“他急着要钱。”
张宁将那份名单，在拓跋宏的眼前展开。
“吴三金倒了，可名单上这一百多号人，才是云州真正的钱袋子。”
“沈炼怕我们借着清洗的名义，将这些财富全都中饱私囊，所以他要先卸掉你的兵权，让你变成一只没牙的老虎，好任由他拿捏。”
拓跋宏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眼中的怒火，也被一丝冰冷的理智所取代。
他顺着张宁的思路想下去，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你的意思是，我们用这份名单，来跟他做交换？”
“不，不是交换。”
张宁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
“是逼他，自己把吃下去的东西，再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份卷宗，那是从吴三金府中抄没的财产清单。
“我们现在就去见沈炼。”
“不是去质问，也不是去求情，而是去向他‘请罪’和‘献宝’。”
拓跋宏的眼神，微微一动。
“请罪？”
“没错。”
张宁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敲在拓跋宏的心坎上。
“我们就告诉他，因为我们昨夜抓捕吴三金的动静太大，导致城内风声鹤唳，名单上的很多人，都已经有所警觉，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秘密转移家产，准备外逃。”
“而卢剑星将军此时突然锁拿十几名军官，更是加剧了城中的恐慌，若是名单上的人趁着城西大营军心不稳，狗急跳墙，纠集私兵作乱，那后果，不堪设想。”
“到那个时候，别说抄没家产，云州能不能稳住，都是个问题。”
“这一口黑锅，不大不小，正好可以扣在他的头上。”
拓跋宏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仿佛已经看到沈炼在听到这番话时，那张精彩纷呈的脸。
“这只是第一步。”
张宁将那份厚厚的财产清单，塞进了拓跋宏的手里。
“扣完了帽子，我们再给他送上一颗定心丸。”
“我们就说，为了尽快稳定局势，完成钦差大人交代的差事，我们拓跋家，愿意主动让出此次查抄吴府所得的一成收益，全部用来犒赏城西大营的将士，以安军心。”
“但前提是，必须由王副将和李参将他们这些被关押的将领，亲自去发放这笔赏钱，才能服众。”
“萝卜加大棒，阳谋对阴谋。”
张宁看着拓跋宏，一字一顿地说道。
“沈炼是个贪婪的人，但他不是蠢货。”
“一边是可能会鸡飞蛋打，甚至引发兵变，让他任务失败的风险。”
“另一边，是既能让他顺利拿到名单上那笔更大的财富，又能让他平白得了一成吴府的收益，去收买军心，还能在下属面前，彰显他顾全大局的威望。”
“少将军，你说，他会怎么选？”
拓跋宏只觉得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意，从胸中喷薄而出，瞬间冲散了方才所有的憋屈和愤怒。
他用力地一拍张宁的肩膀。
“好，好一个将计就计。”
“我倒要看看，他沈炼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半个时辰后，钦差行辕。
沈炼端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拓跋宏的“汇报”。
他的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正如张宁所料，当他听到卢剑星的举动，可能会导致整个清查行动彻底失控时，他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而当拓跋宏主动提出，愿意让出一成吴府的收益，来替他“稳定军心”时，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大堂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压抑。
过了许久，沈炼才缓缓地开了口。
“拓跋将军，忠心可嘉。”
他端起了手边的茶杯，轻轻地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卢剑星行事，是有些鲁莽了。”
“本官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正准备传他过来训斥。”
“既然将军有如此顾全大局之心，那这件事，就依你所言。”
他放下茶杯，对着门外高声喊道。
“来人。”
一名锦衣卫校尉，快步走了进来。
“传我手令，命城西大营指挥使卢剑星，即刻释放王副将等人，不得有误。”
“另外，让他协同拓跋将军，即刻开始，对名单上的一应人等，进行抓捕清算。”
“告诉他，天亮之前，本官要看到，所有逆党，全部下狱。”
“遵命。”
校尉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拓跋宏和张宁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冷笑。
沈炼这一手，玩得倒是漂亮，轻描淡写之间，就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倒像是卖了他们一个天大的人情。
“多谢大人深明大义。”
拓跋宏躬身行礼，言语间，却听不出半分的感激。
“我等，定不辱使命。”
说完，他便带着张宁，转身退出了大堂。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沈炼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鸷。
他缓缓地拿起桌上那份拓跋宏留下的，吴府财产清单，当他看到上面那一个个天文数字时，眼中的阴鸷，又瞬间被无尽的贪婪所取代。
“拓跋宏。”
他喃喃自语。
“暂时，就先让你再得意几天。”
走出钦差行辕，拓跋宏终于忍不住，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先生，你没看到他最后那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真是痛快。”
张宁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笑意。
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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