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为啥总知道我们动向?
叶林现在还没挂元帅衔,但在这些人眼里,他就是大帅里的大帅。
胆大的凑上来握手,手抖得像筛糠;胆小的站在门口,连抬头都不敢,但帽,全摘了。
在徽州,戴帽子见打鬼子的英雄,是羞辱。他们宁可自己光头露额,也不能让英雄受一点委屈。
这些富商豪绅跟八路没交情,可对叶林,那是打心眼儿里认。
叶林只点头,没说话,带着龙文章直上二楼。
后头那老板,像条忠犬,一步一跟。
“叶大帅,想吃点啥?咱这菜,没山珍海味,但味儿是祖传的。”
“大师傅烧了四十年徽菜,您能来,祖宗坟头都冒青烟!”
叶林皱了皱眉:“上你们最拿手的菜,一道就够了。别叫大帅——八路军不兴这个。”
四人落座,叶林理所当然坐了上首。
酒先上,是本地古井贡,甜润得像蜜水,可叶林一口没碰,就看着虞啸卿和张凌甫灌。
厨房那边火烧得劈啪响,师傅怕耽误,手速快得能幻出影。几个食客等急了,拍桌大喊:
“喂!老板!我每周都来,今儿怎么上菜跟蜗牛爬?”
伙计没吭声,后头一徒弟直接呛回去:“您要是觉得您比楼上那位还大,您走,别等。可咱师傅得先伺候那几位。”
那人一愣:“楼上谁?天王老子?”
他是个本地小开,家里开当铺、办纱厂,何曾受过这气?撸袖子就要往楼上冲,刚到楼梯口,被人一把拽住。
“敏少爷,听句劝,别上去了。”
“为啥?我家在皇山城也有三间铺面!”
拽他那人压低声音:“叶林,叶师长。”
那人脸色瞬间白了,腿一软,跌跌撞撞往外跑,连帽子都掉了。
“叶师长……叶师长……”
这名字在徽州,不是人名,是护身符。
没他来之前,百姓背地里拿八路跟国军比——国军打一仗丢一城,八路打得像蚂蚁搬家,全跑得没影儿。
可叶林一来,鬼子见了绕着走。不用宣传,不用动员,老百姓自发地就信他,靠的不是口号,是尸体堆出来的威名。
敏公子逃出酒楼时,腿还在打晃。
楼上的四个人,还在闲聊。
这里情报重要,可八路的情报网,跟部队是两条线。叶林手下连个能摸清敌情的都缺。几个汉子边吃边聊,话里带话,句句都是刺。
菜上来时,全屋一静。
一锅黑铁锅,大得能煮一头牛。热气直冲屋顶,里头一层鸡、一层鸭、一层羊肉、一层豆腐块,蛋饺像金元宝铺在上头,萝卜青菜压着底,咕嘟咕嘟冒着泡——徽州一品锅。
虞啸卿夹了块羊肉,递到叶林碗里:“师长尝尝,胡先生当年最爱这口。”
叶林咬一口——肉软得像豆腐,入口即化,没一丝膻味,汤头是真材实料熬出来的魂。
再尝椒盐米鸡,皮脆得像爆米花,肉却嫩得能吸进骨缝,米香透进鸡肉,鸡肉又反哺米香,一口下去,五脏六腑全给抚平了。
他不是享乐的人,可此刻,筷子差点粘在碗上。
张凌甫慢悠悠嚼,像在品诗;龙文章也稳得住,一点不抢不抢,像个读圣贤书的秀才。
谁都不想在叶林面前露怯,都绷着。
叶林扫了眼空杯,心里清楚——他们不敢喝,是怕在他面前失礼。
他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液清澈,香气清甜,像把整个徽州的暖意,都斟进了这一盅里。几个人见叶林端起酒杯,也赶紧跟着倒满了自己的杯子。
叶林站起来,手里举着那杯贡酒,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今儿这顿饭,算我叶林初来微区,先站稳脚跟的接风酒。”
“第二杯,敬我团长龙文章——睡得比鬼还沉,命却比谁都硬。”
“第三杯,敬二位师长,把这乱糟糟的地儿压得平平整整,老百姓才敢夜里点灯睡觉。”
话一落,三个人心头咯噔一下,知道这酒,不喝也得喝。
杯沿一碰,全干了。
酒是一杯接一杯灌,菜是一盘接一盘上。
地上空坛子堆得像小山,快能当凳子坐了。
这时,厨房端上一盘豆腐,方方正正,灰扑扑的,看着就跟灶台边剩的下脚料一样。
虞啸卿眉头一拧,酒劲儿刚冲上脑门,立马拍桌子:“今天请的是谁?是师长!是军官!不是街头卖豆腐的老太太!这玩意儿也敢端上来?”
他刚要起身冲楼下骂人,龙文章一把按住他肩膀。
“虞师,您误会了。这不是普通豆腐,是腊八豆腐。”
“先用土布包严实了,撒盐拌香料,搁太阳底下晒,晒够十五天,皮儿变金黄,内里还保着嫩。这是徽州老规矩,过年才吃得起。”
说着,龙文章捏起一块,直接扔嘴里,边嚼边笑:“您尝一口。”
虞啸卿半信半疑地夹了一小块,入口一咬——软得像云,香得像腊肉,哪是寻常豆腐?那味儿,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
他张了张嘴,愣是没骂出来,默默坐下,把筷子搁下了。
叶林瞅着几人酒意渐浓,才慢悠悠开口,像是随口一问:
“二位和老头子,不是老伙计吗?怎么就打发到这鬼地方来了?”
一提这个,虞啸卿低头灌酒,一句话不说。
张凌甫可憋不住了,一拍大腿:
“叶师长,咱俩说白了,就是‘嫡系里的边角料’。家里头那些少爷,出门都有专车,我们出门靠两条腿。连个勤务兵都得自己张嘴要。”
“来之前,这儿还是块香饽饽。可自打咱们接手,鬼子就跟长了透视眼——咱们动一动,他们立马调兵;咱们一埋伏,他们就躲进山里;我们想打,他们早摆好阵型等着。”
“后来我们求老头子调人来,他倒好,回话就一句:‘没事儿!’”
“‘鬼子兵用得挺好!’”
叶林嘴角一勾,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那之前守这儿的,是谁?”
“李田霞。”张凌甫叹气,“我以前的顶头上司,前个月刚调走,走的时候连个交代都没有。”
正说着,后厨的伙计又捧了两盘菜上来,声音洪亮:
“黄山双石炖石鸡,火腿烧甲鱼——二位长官,趁热!”
盘子一放,满屋生香。
虞啸卿瞥了一眼,总算点头:“这倒还像个样。菜虽慢,总算没糊弄人。”
“这双石,是黄山独有——石鸡采自悬崖,石耳长在苔岩上,清炖出来,汤能鲜得你舌头打颤。”
“这甲鱼,可更讲究了。”张凌甫给叶林夹了一大块裙边,“北方人,你没尝过这个,来,试试咱们徽州的硬菜。”
叶林筷子没动,凑近一闻——一股腥土气直冲鼻腔。
“这甲鱼,没处理干净。”
他筷子一放,不吃了。
虞啸卿猛地站起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敢说我们吃的东西脏?走!下去掀了这店!”
张凌甫赶紧拽住他:
“虞师!冷静点!楼下是老百姓,你一发火,明天外面就得传‘国军欺压百姓’!”
虞啸卿回头,看了眼叶林。
叶林没吭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虞啸卿这才狠狠坐下,捏着酒杯指节发白。
叶林这才慢慢开口:
“对鬼子,你们怎么看?”
虞啸卿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我们两个,把底下所有人——从炊事班到通信兵,连祖宗十八代都扒了一遍。家世、履历、亲戚,没一个能沾上鬼子边。”
“都是从枪林弹雨里滚出来的人,谁家没几口棺材本儿?我们拿自己的钱,给属下娶媳妇;谁家老人病了,我们贴药钱。”
“我们信他们。”他盯着叶林,“可鬼子为啥总知道我们动向?”
张凌甫点点头,没说话,但意思全在眼里。
叶林夹起一块腊八豆腐,缓缓道:
“我们抓过一个日本人,叫千舌百灵。”
“他不是间谍,是情报中枢。”
“一个人,织了一张网——全徽区,连卖豆腐的、摆茶摊的、开杂货铺的,全是他的眼。”
“你们觉得是内鬼泄密,可你们想过没有?鬼子根本不需要内鬼。”
“他们要的是耳朵,不是叛徒。”
“侨民、商贩、学堂老师、洗衣婆娘……哪个不是天天在街口晃?哪个手里没攥着点消息?”
“他们不需要一个人叛变,他们要的是——整个徽区,都活在他们的耳朵里。”
两人僵在那儿,酒杯悬在半空,一滴没动。
良久,虞啸卿喃喃道:“……我他妈,连我警卫连的小兵都信得过。”
张凌甫低头看着筷子,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那……我们这半年,是不是一直活在他们眼皮底下?”
叶林没答。
只是把那块豆腐,放进了嘴里。
不行,俩人后背全湿透了,寒毛倒竖,像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龙文章嗓子发紧,对叶林说:“首长,照您这么一说,整个徽区哪儿是地儿?根本就是张蜘蛛网,咱每个人都是网上的一根丝。”
叶林没吭声,只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自己手下,说不定也有这种埋着的钉子。
这下饭吃不下去了。俩人坐在那儿,屁股像长了刺,连筷子都拿不稳。全都有嫌疑?那这事儿一查,怕不是要翻个底朝天?
以前打仗,情报一到,子弹上膛,冲就完了。可现在呢?仗还得打,还得揪出自己人里头的叛徒。这活儿,比打仗还折磨人——他们两个大老粗,只会抡枪,哪会玩这种心眼儿?
俩人眼睛一齐瞪向叶林,那眼神明明白白:老大,你来拿主意,咱听你的。
叶林还没开口,虞啸卿就先摆了摆手:“叶师长,别说了,规矩我懂。”
“徽区这块地儿,只要我跟龙文章还在,八路军就断不了气。”
晋区那边早干过一回,结果摆在那儿,叶林就没再多说。话点到为止,剩下的,心里明白就行。
正说着,楼下的伙计端着一盘菜上来了。
“几位爷,实在对不住,刚才那道王八汤没炖透,我重做了一锅,您几位担待点!”
他把菜放叶林手边,转身就要走。
叶林却叫住了他:“情报听够了?这就想走?”
伙计脸一僵,笑容当场冻住:“爷,您误会了!我真就一做饭的,就想问问菜合不合口味,好下次改改。”
楼下掌柜听见动静,慌忙冲上来打圆场:“军爷!要真不合口,您砸了我这店都行!砸多少赔多少,大洋随您开价!可千万别为难这厨子——他可是我们观春楼的命根子啊!”
叶林冷笑一声:“命根子?你们这观春楼,十年了,一道徽菜都能烧出猪圈味儿?这菜谱是拿粪土写的?”
他顿了顿,声音像刀锋刮过:
“你们这帮日本杂碎,可真会装啊。”
楼上那仨刚才还云里雾里,一听“日本鬼子”,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枪“唰”地抽出,三支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两人。
叶林接着问:“既然你们说这酒楼是正经买卖——那我问你,十年前,皇山城是个什么样?”
两人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这时,跑堂的小哥急匆匆跑上来:“军爷们别急!这老板和厨子,都是新来的!”
“这酒楼确实是老字号,可五年前就转手了!我们这些下人,连原老板长啥样都记不清了!”
这话一出,叶林眼睛更冷了。
“老招牌?家族传下来的?说转让就转让?卖给外人?你们当我叶林是傻子?”
事态紧急,龙文章二话不说冲下楼,一把把吃饭的客人全轰了出去。
三把枪指着两人,空气凝得能掐出水。
那老板瘫坐在地,喉咙里滚出一句:“唉……想不到堂堂帝国军人,今天竟要死在这儿……”
“嘎吱——”
一声闷响。
天黄和那厨子鼻子里突然涌出黑血,身子一歪,当场倒地,眼珠子翻白,再不动弹。
叶林连尸体都懒得碰,心里清楚——假牙里藏的氰化物。死得干脆,连挣扎都省了。
这些鬼子,居然藏得这么深,连这种破酒楼都不放过!
他盯着那跑堂的:“别怕。这俩是间谍,这酒楼就是他们窝。为了骗人,还雇了一堆本地人当掩护。”
跑堂的小哥吓得腿都软了,舌头打结:“叶……叶师长……他……他们真是日本人啊!”
“我们真不知道!就知前头那个少爷把酒楼输给了他们,说好来接管……我们哪敢不听?丢了饭碗事小,怕挨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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