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化作白骨的军团

韦硕南说出埋藏心中已久的疑问：“更诡异的是，白骨化之后，骸骨不应该散架吗？可这位大哥还在直挺挺站着。”

叶亮又发现了新的华点：“明代的鱼鳞甲有固定的规制，高度标准化，每片甲片有多重都有定制。这一副‘鱼鳞叶明甲’起码四五十斤沉。单单依靠双手撑在苗刀上，压根撑不起这副盔甲的重量啊！”

韦硕南弯下腰，用战术手电顺着那人站立的位置，在他身前照来照去，忽然开口：“地上，地上有字！”

叶亮和柳柠柠一起弯下腰观察，只见地面上刻着——

英招铁卫，断后于此。

吾等忠魂，永镇此地。

后世来者，见字速退，

若有违反，十死无生！

那人所拄的苗刀的刀尖，插进最后那个“生”字底下，看来是他用苗刀刻的。字迹深浅不一，看来那人身处危急时刻，匆匆刻下，而后以最后的英姿面对死亡。

“他自称是‘英招铁卫’，难怪门梁上的浮雕是‘英招’啊……”叶亮回想起汉白玉门楼上的浮雕，颇有感慨。

柳柠柠却问：“这段话什么意思？好像警告我们不要再往前走了？”

韦硕南好不容易才到这里，临了却看到这段话，怒道：“不让往前走，还要小爷怎样？”

叶亮比他冷静得多，急忙制止他大发少爷脾气，劝慰道：“地上这段话中透露的信息，有两点，让人细思极恐。”

韦硕南果然不闹了，问道：“哪两点？”

叶亮说：“第一，他的行文很诡异，提到了‘断后’——是什么迫使他在此断后？联系起来用‘断龙闸’封闭的厚重石门，还有一路上我们遇到的重重机关。我总感觉……”

韦硕南瞪大眼睛，问：“感觉什么？”

叶亮说出第一个结论：“这个人的意思，似乎并不是不想让我们进来，而是，不想让某种东西出去……”

柳柠柠和韦硕南许久没有发声，周围陷入可怕的沉寂。

过了半分钟，柳柠柠才问：“第二点呢？”

叶亮指指地上的字迹：“第二点，他提到了‘吾等’，这是一个复数。而且‘卫’在明代一般指的是‘卫所’，包括一个整建制的军团，比如‘天津卫’、‘威海卫’……”

柳柠柠一直静静地听他分析，这时对韦硕南说：“信号枪在你那里吧？打一发照明弹。”

韦硕南从背包里翻出信号枪，左手捂住左耳朵，右臂上举，一来堵住右耳朵，二来右手朝天开枪。随着扣动扳机，一颗照明弹猛然射出，随之比放礼花还亮十倍的光芒径直刺向黑沉沉的空中。

“什么！周围这是？”

“我勒个亲娘啊！”

只见以这位身穿“鱼鳞叶明甲”的将军为核心，周围仿佛排开严整的军阵——最前面是手持三眼火铳的射手，中间是手持苗刀、战斧、铁锏、铁鞭等近战武器的士兵，后面则是在火炮旁边忙活的炮手，虽然全都化为骸骨，但他们仿佛定格在给火炮装填、点燃引线的那一刻。

可是大多数炮手都仰头望向上面，炮口也几乎垂直于地面。他们的眼珠和鱼鳞甲将军一样，不知为何晶体化了，黑漆漆的瞳仁直勾勾注视着上方。

红色照明弹给周围列阵的骸骨罩上一层血色的光芒，一个个白骨化的士兵，看起来分外诡异。

柳柠柠首先惊呼道“竟然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一开始完全没察觉到？”

叶亮努力在照明弹熄灭之前记住周围士兵的方位：“不知不觉，走进一个军阵之中！”

照明弹渐渐熄灭，三个人的心也渐渐沉下去，韦硕南骂道：“这地儿太邪门了！”

“只有走到军阵前面，才知道他们在和什么东西作战。”叶亮说完，径直走向最前面的火铳队。

手持火铳的射手们一排蹲据、一排站立，火铳全都指向前方；第三排则在后面装填弹药，是明代经典的“三段击”作战方法。他们都已经白骨化，诡异的是，和火炮手们一样，保持着死前战斗的姿势。

叶亮走过去，掰开一名射手的双手，拿过火铳，用战术手电仔细查看：“这上面，有铭文，写的是三个字——‘神机营’。”

柳柠柠也在反复端详火铳，试图找出蛛丝马迹：“神机营？拱卫帝都的神机营，怎么会千里迢迢，从京师跑到3500公里开外的‘野人山’？”

韦硕南忽然手指火铳手前面，大喊：“快看！‘神机营’面朝的方向，现在我明白，为什么那个将军要说‘殿后’了！”

照明弹只能照亮几十秒钟，韦硕南取出一根冷焰火，掰断、向前抛去。

绿色的冷烟火划出一道翠森森、碧幽幽的弧线，凡是照到之处，层层叠叠都是人类的白骨。

韦硕南大喊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类骸骨，而且死状极惨！”

叶亮和柳柠柠壮着胆子看过去，那些骸骨中，有穿着明军盔甲的，也有不穿盔甲的，他们兀自保持着殊死搏斗的姿势。甚至有几具不穿盔甲的尸骨扑在一名明军身上撕咬，牙齿深深潜入对方的骨头。

绿色的冷烟火给那些形状诡异的尸骨，笼罩一层磷火般的亮光。三个人甚至感到在这个大厅里得越久，越是能听到它们无声的呐喊。

柳柠柠说：“这些身份不明的尸骨，和明军倒在一起，似乎经历过剧烈搏斗。”

韦硕南说：“这里分明是古战场的遗址啊，但和明军战斗的，又是谁呢？”

叶亮说：“看周围的环境，不明身份者起码十倍于明军，而且呈现包围的态势。”

柳柠柠说：“如果估计没错的话，这些明军身后就是石门的方向，这样就可以解释‘断后’的含义了。”

这支明军最后的壮烈绝响，在无人走出的遗迹之中斑驳凄凉。

叶亮说：“刻在石门上的《九歌  国殇》中的诗句，是那位‘柳’感佩于同袍舍命断后，激愤不可自持，用刀剑刻于门上的。”

柳柠柠分析说：“可如果是交战的话，应当呈现犬牙交错的局面才对，为什么和不明身份者交战的明军较少，但整齐列阵的人较多，而且他们站立而亡呢？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话音未落，旁边一具明军的尸骨举起苗刀，向柳柠柠直挺挺地劈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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