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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这后果竟如此严重?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烦躁和无力。

    他也明白长孙无忌等人的担忧。

    朝局不能再乱了。

    刚刚经历了齐王造反,若紧接着就是储君被废或被严惩,那将是对贞观朝堂的巨大打击。

    时间一点点流逝,殿内静得可怕。

    四位重臣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裁决,心中亦是忐忑不安。

    终于,李世民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四人,那眼神已经恢复了帝王的冷静。

    “既然众卿,还有太子,都认为齐王情有可原……”

    李世民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那好。齐王李佑,谋逆大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削去其一切封爵,废为庶人。徙居黔州,终身不得离开!”

    这个安排,意味深长。

    但这还不是全部。

    李世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看向长孙无忌,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至于如何安置,如何押送,以及后续一切事宜……”

    他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冰冷的弧度。

    “就交由太子全权处理。”

    “朕,倒要看看,他这位‘仁孝友悌’、‘勇于担当’的兄长,究竟会如何处置他这个……谋反的弟弟!”

    此言一出,长孙无忌、房玄龄、岑文本、高士廉四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陛下终究是妥协了。

    李佑保住了性命,虽然惩罚依旧严厉,但毕竟不是最坏的结果。

    而将处置权交给太子即是对太子“仁孝”之心的回应。

    也是将一个烫手山芋,一个巨大的考验,直接扔回到了李承乾的手中。

    陛下这是在隔空回应太子朝堂上的诘问——你不是要担当吗?

    朕就让你担当!

    你不是说朕教子无方,兄长有责吗?

    那你就亲自演示给朕看,如何履行这份责任!

    “臣等……遵旨。”

    四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也带着新的担忧。

    无论如何,最危险的关头,似乎暂时过去了。

    朝堂避免了一场立刻到来的、可能天崩地裂的风暴。

    李世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四人躬身退出两仪殿。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判断——

    陛下,并未真正释怀。

    处置齐王李佑的最终诏令,很快便经由中书门下核准,明发天下。

    削爵、废为庶人、流放黔州,终身禁锢。

    这个结果,在经历了朝堂上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后,显得既在情理之中,又透着一丝微妙。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并非陛下本心所愿,而是各方势力权衡、妥协,尤其是太子以自身为赌注强行干预后的产物。

    诏令下达后,李承乾并未拖延。

    在李佑被押离长安前,他亲自去了一趟宗正寺羁押皇亲国戚的别院。

    别院守卫森严,但见是太子亲临,无人敢拦。

    院内陈设简单,与昔日齐王府的奢华判若云泥。

    李佑独自坐在一张硬木榻上,身着粗布囚衣,头发散乱,往日的骄横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灰败与惶恐。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李承乾,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

    他下意识地想站起身行礼,却又不知以如今的身份该如何自处,动作僵在半空。

    “五弟。”李承乾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挥退了左右随从,室内只剩下兄弟二人。

    “太……太子殿下。”

    李佑的声音干涩沙哑,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尊称,低下头,不敢与李承乾对视。

    “罪人……不敢当此称呼。”

    李承乾走到他对面的席子上坐下,目光扫过这简陋的囚室。

    “你我终究是兄弟。”

    这句话让李佑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绝处逢生的希冀,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绝望覆盖。

    “兄弟……我……我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有什么脸面称殿下为兄弟……”

    他声音哽咽。

    “父皇……父皇他定然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父皇的诏令,你已经知道了。”

    李承乾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黔州路远,条件艰苦,此去……你好自为之。”

    李佑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黔州!

    瘴疠横行,闭塞荒凉。

    他这样的宗室子弟,自幼锦衣玉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去了那种地方,与判了死刑何异?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饥寒交迫、病痛缠身,最终悄无声息死在那蛮荒之地的凄惨景象。

    “殿下……我……我……”

    李佑的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让他语无伦次。

    “我去了那边,怎么活?我什么都不会……我连生火做饭都不会……我还有孩子……他们……他们以后怎么办?”

    他抬起头,眼中已满是乞求与绝望的泪水。

    “殿下,我死不足惜,可孩子们……他们是无辜的啊!他们以后……是不是也要一辈子待在那种地方,像……像贱民一样……”

    他话语中的恐慌并非作伪。

    对于一个被剥夺了所有政治权利和经济来源,且缺乏基本生存技能的古代贵族而言,流放,尤其是到黔州这等偏远之地,几乎等同于慢性死亡。

    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折磨,更是精神上和阶级上的彻底毁灭,连带子孙后代也难以翻身。

    李承乾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嚣张跋扈的弟弟如今如同惊弓之鸟。

    他心中并无多少同情,李佑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但他此刻前来,目的并非落井下石。

    “这些,你不必过于忧心。”

    李承乾的声音依旧平稳。

    “孤既然在父皇面前为你争得了活路,便不会看着你去了那边自生自灭。”

    李佑猛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李承乾,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承乾继续道:“沿途的押送官员,孤会打点。到了黔州,当地的都督,孤也会派人关照。”

    “基本的田宅、用度,会给你安排好,足够你……以及你的家眷,安稳度日。”

    “不会让你去做那些耕织劳作之事,保你衣食无忧,还是能做到的。”

    这不是空头支票。

    李承乾早已想过,既然接手了这个“烫手山芋”,就必须处理干净。

    动用东宫的资源,远程安排一个被流放的庶人,虽然有些扎眼,但并非做不到。

    关键在于态度,他必须让李佑,也让可能关注此事的所有人看到,他李承乾说过的话,是会兑现的。

    李佑呆住了,泪水瞬间决堤。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李承乾重重磕头,额头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殿下!殿下大恩!罪人……罪人……”

    他泣不成声,所有的恐惧、绝望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为了对眼前这位兄长的无尽感激。

    他从未想过太子会如此细致地考虑他后续的生存问题,甚至承诺保障他和他家眷的生活。

    “起来吧。”

    “至于你的孩子……他们是李家的血脉。现在虽然受你牵连,削了宗籍。”

    “但日后,若有机会,孤会设法,让他们恢复宗室身份,至少……能有个出身。”

    这句话,更是给了李佑一个遥望的念想。

    恢复宗室身份,意味着他的后代不必永远背负罪臣之后的烙印,有了重回长安,甚至获得一官半职的可能。

    这比保证他当下的生活,更让他感到震撼和感激。

    “殿下……”李佑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再次磕头。

    “此生,若能苟活,皆拜殿下所赐!日后若有差遣,虽万死……”

    “好了。”李承乾打断了他表忠心的话,站起身来。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记住这次的教训,安分守己,便是对孤,对父皇最好的回报。准备一下,不日就要启程了。”

    说完,李承乾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囚室。

    身后,传来李佑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哭与笑的呜咽声。

    太极殿上的风波,从宫墙之内扩散到长安街巷。

    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更实际、更尖锐的恐慌,开始在市井中悄然滋生。

    “听说了吗?前几日朝会上,陛下说要废了太子。”

    西市一家茶肆的角落里,一个穿着半旧绸衫的商人压低声音,对同桌的伙伴说道,眼神里满是忧虑。

    他姓赵,做些绢布生意,手里还压着几十匹上好的江淮绫,本是等着行情好时出手。

    他对面的钱掌柜,专营香料,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手里捏着茶杯,指节有些发白。

    “何止是听说!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就在承天门大街当值,虽进不得大殿,但那动静……陛下震怒的吼声,外面都能隐约听见!”

    赵商人没接话。

    他心里想的不是天家父子恩怨,而是另一桩更要紧的事。

    “钱兄,”

    他忽然凑近了些。

    “你手里……还有多少‘那个’?”

    钱掌柜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色微微一变。

    “你是指……朝廷债券?”

    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前阵子看它利钱尚可,兑付也及时,便收了些。怎么?”

    “赶紧出手!”赵商人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能出多少出多少!哪怕折点价也要出!”

    “为何?”钱掌柜不解。

    “这券不是以东宫新弄的那雪花盐和债券信誉为保吗?前些时日还颇为坚挺,不少人争相持有。”

    “此一时彼一时!”

    赵商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老钱,你还不明白?如今太子和陛下闹到这般地步。”

    “废储这话传出来,东宫还能有几分信誉?太子之位还稳不稳?他若自身难保,那些以他名义发行的券、盐引,还能作数吗?”

    钱掌柜倒吸一口凉气,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

    赵商人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他之前那点侥幸。

    “可……可这券契上,也盖着官府的印……”

    “印?”赵商人冷笑一声,笑容里带着苦涩。

    “印是死的,人是活的!陛下若真对太子……血本无归都是轻的!”

    钱掌柜的脸色彻底白了。

    他想起自己那百贯贞观券,几乎是半副身家投了进去,指望着那比官定利率高出一截的“息钱”。

    若真如老赵所说……

    钱掌柜失魂落魄地坐下,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一会儿想到那百贯券可能变成废纸,一会儿又想到家里等着米下锅的妻儿,还有库房里那些刚刚运到、还未付清尾款的香料。

    若是这笔钱没了……

    恐慌的情绪愈演愈烈。

    与此同时,两仪殿内。

    李世民看着民部尚书和京兆尹联名呈上的急报,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上充满了困惑与愠怒。

    “贞观券暴跌,已成废纸?物价飞涨?”

    他将奏报掷于案上,声音带着不解。

    “这贞观券不过是方便交易之物,即便无人使用,为何会引得米盐布帛纷纷涨价?”

    “朕推行此物,本意是充盈国库,为何竟会产生如此……如此恶劣的后果?”

    他无法理解。

    在他的认知里,钱就是铜钱、绢帛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贞观券只是代表这些东西的凭证,类似于飞钱。

    凭证没人要了,大家重新用铜钱交易便是,为何会导致市面上的实物也跟着短缺和涨价?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唐俭战战兢兢地回道:“陛下,臣……臣也初时不解。据下面的人调查回禀,皆因如今商贾百姓,皆视贞观券如蛇蝎,不敢持有,亦不敢接受。”

    “之前民间用债券进行交易,如今手中的债券已无法交易。加之恐慌情绪蔓延,持有货物的商贾惜售,需购货物的百姓抢购,遂……遂致物价腾踊。”

    李世民听着这解释,眉头锁得更深。

    他隐隐感觉到,这贞观券似乎并不像他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

    它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能将朝廷的信誉与市井的物价直接挂钩。

    一旦信誉受损,引发的连锁反应远超预期。

    “这后果竟如此严重?”

    李世民喃喃自语,心中第一次对发行这贞观券产生了一丝怀疑和后悔。

    这东西,似乎是个双刃剑,用不好,反而会伤及自身。

    此刻的动荡,虽然还未到动摇国本的程度,但已足够让他这个皇帝感到心烦意乱,并且对债券之事,生出了一种难以掌控的陌生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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