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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5章 御书房内变化


刑部大堂内,

    依旧是气氛紧张。

    此时的陈辉,早已经没了嚣张的语气,一个案子,牵扯另一个案子,又牵扯许多内情,若是没有这些事,胡乱编造还好,但此人说的这些事,他自己多少有些耳闻,句句属实,就拿漕运总督府,历年来的亏空,都在司礼监奏疏里摆着,江南那边,几乎是铁案,织造局的事,已经疯了一个杨公公了,

    “那就请旨意,来人啊,把记录在案的文书,快速汇报给宫里。”

    “是,陈公公。”

    随即,就有小太监,收了正堂记录文书,打了包裹,急着带着皇城司的人,匆匆回了皇宫大内。

    留在刑部衙门的众人,则是在顾阁老示意下,让人上了茶点,略作休息。

    宫内,

    东暖阁的花厅中,武皇今日并未批阅奏折,而是让戴权,把躺椅搬到东窗侧面,躺在上面假寐,窗外的蝉鸣声,传了进来,好像是静中有闹,武皇斜躺在躺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串蜜蜡佛珠,指腹摩挲着圆润的珠子,动作不急不慌,仿佛殿外的一切的,安静如常。

    片刻过后,

    心中却始终放不下刑部那边,

    “今日刑部开堂审问,不知审的怎么样了。”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午后的宁静,站在一旁的戴权,躬身回道;

    “回皇上,刚有之前传的来消息,说是刑部衙门那边,主审官已经到齐了,应该正在审讯,想来不一会,就有消息传来,只不过从昨夜起,司礼监的人过去问询,谁知这位徐主事一言不发,只得无功而返。”

    戴权眼里带着一丝思虑,从寿宴开始,司礼监的人处处上蹿下跳,尤其是陈辉那些人,看来是忍不住了,或许是长乐宫那边一些试探?

    “认不认罪,在于审问和证据,司礼监那边,变化不小,你可要盯紧了。”

    “是,陛下,老奴接旨。”

    似乎是敲打,武皇点到为止,就在此时,屋外,有内侍太监急匆匆走了进来,跪拜在地,

    “启奏陛下,刑部衙门那边来的奏疏,还有审问徐主事供词。”

    双手捧着奏疏和供词,聚在头顶,戴权也不怠慢,几步走到跟前,把东西拿了,然后摆了摆手,传话的太监磕了头,就起身候在那,剩下的东西,自有戴权递到武皇身前方几上。

    他知道皇上的性子,如此重要的审问,竟然只有这几篇供词记录,明显事有蹊跷,不知是几位阁老快刀斩乱麻,还是那位徐主事,认罪了。

    退后两步,

    只听武皇周世宏“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把手中的佛珠转的再快一些,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许些散碎的光影,落在脸上,遮住武皇眼底的神色,明黄色的龙袍,更显耀眼。

    “刚刚还想着刑部那边的事,现在就把文书送来了,朕可没想到那些人,能有这般速度,”

    笑了笑,武皇终归坐起身子,伸手拿过桌上的文书,没有着急翻看,在手上掂了掂,确实轻了,折子放在一边,倒是把从头到尾记录的供词,拿在手里,细细品读。

    内容记得清楚,写的有些惊人之言,刑部官员这次记录,倒是实在,但字迹中显得有些犹豫,有御史说徐长文“虽狂妄,却非奸臣”,建议从轻发落。

    但还有好多人,譬如刑部尚书宋振则说“国有国法,法重如山,若是纵容,恐难服众”。

    一页一页翻起,眼神平静,既没有皱眉,也没点头,仿佛平常事一般,折子看了几页,又看了徐长文的辩词,字迹如墨,乃是少有瘦金体,看来是得了洛云侯的指点,都说字如其人,笔尖带着锋芒,比洛云侯的内敛,截然相反,再看辩词,

    “臣非敢抗命,实乃案情有冤,若是皇上不信,可查江南和漕运旧账,臣愿以性命担保。”字语间,带着许些凝重。

    “漕运旧账,江南田亩旧账,这些.”

    武皇低声重复一遍,指尖在旧账上轻轻点了一下,这些旧账,怎敢随意掀起来,记得当年太上皇处理漕运案子时候,他还在京城王府里面,很多事略有耳闻,就算是大案,杀得再多,也不是杀那些官员能保得住的,所以,这些案子,暂且不能碰。

    “戴权,”

    武皇突然开口,

    “长乐宫那边,可有动静?”

    戴权愣了一下,赶紧回话;

    “回皇上,有太监来报,说是太上皇这几日回去,怒意未消,就连修炼打坐,都没有几次,不时催促刑部,审问徐长文。”

    武皇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快的让人抓不住,

    “太上皇还是着急了,案子审问哪有那么快,越是法案,越是复杂。”

    放下手里文书供词,走到窗边,御书房庭院当中,几棵松树屹立在那,遮风挡雨,眼神逐渐深邃起来,

    “你说,这徐长文当真不怕死,还是在想着什么?”

    戴权不敢妄议,只是低着头说,

    “奴才愚钝,不怕死的人,奴才没见过,如徐主事这般,奴才在大武朝是第一次见,看不透。”

    不光是看不透,许些还有些震撼和惊讶,都说朝堂的事,内阁决议,现在内阁不能断,司礼监的人,冲在前面,是祸非福,陈辉那些人,且等着看吧。

    武皇笑了笑,回身走到书案前,又拿起徐长文的辩词,指着其中一句,划了线,

    “审案者,若是怀有私心,不如不审,也不知宋振,哪里恶了他,当然,若是此人不是邀名,朕可以给他一个公正。”

    “公正”二字,却是天下间最难的字,天下之大,哪里有真正的公正,当年各种大案,包括漕运的案子,是为了稳定朝局,许些人漏网,算不算“公”字。

    这些旧案,是为了查清真相,那当年牵连无辜之人,算是“正”吗,到现在,自己也多有算计,何来“公正”二字。

    合上手中的折子,也没有批红,反而扔在桌上一角,

    “告诉刑部那边,徐长文的案子,不用着急,先把人送回天牢。”

    戴权愣了一下,案子正在审理,这就完了,

    “那,陛下,太上皇那边?”

    又该如何呢!

    “太上皇那边,等晚些时候,朕自去解说,”

    武皇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让他们把徐长文的账册副本呈上来,还有庄守治,以及景存亮送来的账册,留下拓本后,也一并送来,朕要亲自看看。”

    戴权心里一惊——皇上这是要亲自审案?还要翻旧账?想到内务府那边的烂账,心中也是一惊,

    但他不敢多问,只是躬身应道:

    “奴才遵旨。”

    等戴权退出去,御书房又恢复了安静,武皇重新躺回躺椅上,手里的佛珠却停了,望着梁上的藻井,那里雕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龙在上,凤在下,一如这天下的规矩。

    可徐长文偏要逆着规矩来,用一颗书生的心,撞这坚硬的规矩,是顺水推舟,再次实行新政,还是后退一步。

    想起小时候,教习曾教他骑马,说“驭马要懂它的性子,刚则柔之,柔则刚之”,如今这天下,何尝不是一匹烈马?

    太上皇曾用刚,而他自己或许该用柔,只是这柔,不是纵容,而是要在刚硬的规矩里,寻一条,朝廷能走得长远的路。

    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阳光也斜了些,在地上投下的影子拉长了许多,武皇闭上眼睛,手指在躺椅扶手上轻轻敲着,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良久,

    睁开眼,眼底已没了刚才的若有所思,只剩下一片沉静。

    这案子,不能急,徐长文要“公”,他便给“公”,只是这“公”,要慢慢来,一步一步,既要让天下人服,也要让太上皇……慢慢明白。

    拿起旁边的茶盏,茶已经凉了,他却还是喝了一口,舌尖尝到一丝清苦,但苦过之后,却有回甘,淡淡的,在舌尖萦绕不散。

    长乐宫中,

    内殿长厅,

    殿内的铜鹤香炉里,紫檀香正燃到第三寸,烟缕斜斜往上飘,却在离梁顶半尺处猛地打了个旋,像是被殿内骤然绷紧的空气攥住了。

    伺候在廊下的小太监们早把呼吸敛到了极致,靴底沾着的金砖缝里的灰尘都不敢惊动——方才送文书的老太监刚把那叠油皮纸封着的卷宗搁在紫檀木案上,里头“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茶盏砸在地上的动静,瓷片飞溅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撞出三四个回音,才簌簌落定。

    太上皇周圣卓穿着石青色的常服,领口绣的暗纹龙形本是蜷着的,此刻却像活了过来,随着他猛地起身的动作绷得笔直,

    此刻,

    太上皇一脸的阴郁,左手按着案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骨节处磨得案面的包浆都亮了几分,那叠文书被他右手一把薅了过去,油皮纸被攥出深深的褶皱,像是要把里头的字都捏碎在掌心。

    文书中寥寥几句话,竟然记录的如此刺耳,厉声大喝,

    “反了!反了!”

    声音劈头盖脸砸下来,带着中气十足的咆哮,却又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眼角的皱纹本是岁月刻下的浅痕,此刻却像刀劈斧凿般竖了起来,把那双曾看透两朝风雨的眼睛,挤成了两道寒光,直直射向跪在地上的老太监。

    “徐长文?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户部主事,敢把六部的卷宗翻个底朝天,现在倒好,审他的案子,审到要请奏皇上?刑部审问,他自己倒成了铁案里的钉子,这是给谁看!”

    传信的老太监把头埋得更低,额角几乎要贴上冰凉的金砖地。

    他跟着太上皇四十年,从潜邸到东宫再到这长乐宫,见过他龙颜大怒时杖毙太监,见过他为边患彻夜难眠时砸碎过整架的瓷器,却从未见过这般怒火烧到眼底发红的模样。

    那怒火像是从丹田一路烧上来,烧得他说话时牙关都在打颤:

    “回…回太上皇,刑部的文书里说…说徐主事在狱中仍执迷不悟,又在庭审中拒不认罪,不仅不认攀诬大逆之罪,反倒…反倒拿出了当年漕运和江南亏空的账册副本,说…说要面呈皇上,辩个是非曲直。”

    “账册?他还有脸提账册!”

    太上皇猛地将文书掼在案上,卷宗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小楷,其中几页还夹着徐长文亲笔写的辩词,字迹力透纸背,连笔锋都带着股不肯弯折的硬气。

    尤其是一眼扫到“臣虽卑微,不敢负天下苍生”那行字,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伸手一把将那页纸扯了下来,揉成一团就往地上扔。

    “天下苍生?他一个芝麻官,也配谈天下苍生!当年朕为了朝廷安稳,不得已停下查抄的事,算是一笔带过,现在他还想翻案,是觉得朕处置不公,江南的事,无非是朕用了一些玉石,他就追着不放,是看不惯朕了。”

    站在一旁的总管太监夏守忠赶紧上前,捧着个新茶盏想递过去,却被太上皇一胳膊肘撞开,茶盏“哐当”掉在地上,热水溅了夏守忠一裤腿,他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是慌忙跪下磕头:

    “太上皇息怒,龙体要紧啊!徐长文不过是个倔脾气的书生,犯不着您动这么大肝火……”

    “倔脾气?”

    太上皇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冰碴子,

    “他那是倔吗?他那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撞,还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这石头有多硬,他的鸡蛋有多‘清白’!你去看看他的辩词,说什么‘审案者若怀私心,不如不审’,他这是在骂刑部,骂大理寺,骂所有办他案子的人!他甚至敢暗讽……暗讽当年漕运的事,是朝廷上下沆瀣一气!”

    说到“漕运”二字,他猛地顿住,胸口的起伏更厉害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若说他没有私心,是万万不能的,查抄千万两银子,全部入了内帑。

    夏守忠偷偷抬眼,看见太上皇的手正死死攥着案上的镇纸,那是块和田玉做的卧虎镇纸,是西王府进贡来的,至于说十年前漕运亏空案,牵连了上下六部近百名官员,最后还是太上皇拍板,抓了几个小官顶罪,才算把案子压下去——这事一直是太上皇心里的一根刺,如今被徐长文在狱里翻出来,无异于在朝廷脸上扇了一巴掌。

    “查!给朕查!”

    太上皇突然提高了声音,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查他的账册是从哪里来的!查他背后有没有人指使!是不是那些清流御史想借着他的名头,跟朕,跟朝廷过不去!还有刑部那帮废物,审个案子审了多次,审出个‘请奏皇上’的结果?他们是不敢审,还是不想审?告诉刑部尚书,三日内,朕要看到徐长文认罪的供词,否则,就让他自己把乌纱帽摘了,滚回原籍去!”

    夏守忠连连磕头,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奴才这就去传旨!奴才这就去!”

    刚要起身,却被太上皇叫住:

    “等等。”

    太上皇的声音稍微沉了些,但那股怒气发泄出来以后,气消了很多,起身走到散落的文书旁,弯腰捡起那张被揉成团的辩词,用手指一点点把纸展平,指腹划过“臣请皇上亲审”几个字,眼神阴鸷得像要滴出水来:

    “还有,把这份文书抄录出来,送到各个衙门去,让他们都看看,这个徐长文是怎么‘忠君爱国’的,朕倒要看看,满朝文武,谁敢替他说话!”

    说完,他猛地将纸扔回案上,廊下的小太监们吓得浑身发抖,有个新来的小太监没站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都快出来了。

    夏守忠赶紧冲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退下去,自己则留在殿内,看着太上皇的背影。

    殿内的紫檀香还在燃,只是烟缕不再盘旋,而是直直地往上冲,就在此时,

    门口的值守太监,忽然入内,

    “报,太上皇,养心殿那边,有人去了刑部传话,说是案子延后再审,押送徐长文回了天牢,说是要在天牢里,继续关着。”

    “什么!”

    太上皇周圣卓猛然回过头,皱着眉,皇上要延后再审,在天牢里关着,这是何意,

    “你可看打探清楚了,皇上是这样说的?”

    “回太上皇,奴才听清楚了,绝不敢胡言,倒是刑部那边,陈公公的意思,是在天牢里面,秘密审问。”

    报信的小太监,吓得赶紧叩首,哆嗦着嘴,把陈公公交代的话,说了出来,不敢抬头,

    只是这一下,就让太上皇闭上了双眼,看来,朝堂上,文武百官心思各异,既如此,

    “守忠,把刚才派出去的人,全部叫回来,案子既然延后,就延后吧,朕今夜,想亲自会一会这位所谓的直臣,另外通知内阁,还有司礼监,把那个洛云侯和襄阳侯都给叫着,还有,让那几位主审官也跟着听一听!”

    “这,是,陛下,老奴这就去传信,太上皇,定要保重龙体,徐长文此人,竟然敢这般邀名,实乃清流御史惯用的手段。”

    还想再说,就被太上皇摆了摆手,只得叩首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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