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谁是凶手？（上）
（一）
李文广专程到省城将甘糖镇中的存疑之人仔仔细细地调查了一番，虽有不尽人意之处，但却给案子的调查提供了有力的佐证。
“秋梨园的后生中，表面看几个人都没问题，从小到大都有合理的行迹，无论是上学、就医、学艺……都很像个正常人。但只要往深处挖就会发现问题，其中以宝玲珑为最，他自称原名叫包景明，现在能查到的资料中显示的都是这个名字，但你们看！”李文广拿出一张相片放在众人面前说道，“但最神奇的是，有个叫包景明的人，在很多年前就身亡了。”
周正接过手一看，相片拍的是一份案子的结案报告，里面提到大概十年前，一个叫“丽秀”的戏班晚间着了火，造成多人死伤，其中的一个死者就叫包景明。班主也在火灾中身亡，自火灾发生后丽秀班就散了，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更为离奇的是，在伤者中有一人，名叫‘何云致’，”李文广神秘地说道：“这何云致，就是陆宗秋的大儿子，陆灵！在陆宗秋身亡后，不知道是出于何故，两个小孩都随了母亲何氏的姓。”
“是躲避仇家？……”
“只有当时同在丽秀班的人，才能明确地知道包景明已身死，也才敢冒用他的名字和身份。”
……
林雨田说道：“我先假设一个故事，大家且听之。”
这故事是从很多年前开始的，那时陆宗秋、钟复在、钟复开、孙盛丰以及钱茂一起创办了秋梨园，有一天，陆宗秋发现钱茂、钟复开和孙盛丰以戏班为掩护，在暗中倒卖鸦片，那陆宗秋当然不同意，几人便起了冲突。钱茂等人怕他们的丑事东窗事发，随即设计杀害了陆宗秋，还伪造成陆宗秋自杀的假象。
多年后，陆宗秋的儿子陆灵通过宋伯或是钟复在，也许是茹婕、婉娘的引见，瞒着钱茂进了秋梨园唱戏。
陆灵本就是唱的花旦，他通过假扮女妆装鬼实施杀人。此目的有二，一则让最后那个主谋钱茂承受折磨，现在已然是这样了；二则让鬼怪去当凶手，自己可随时全身而退。
“更为离奇的事还有！”李文广拿出一张旧报纸，说道：“你们看，这人是谁？”
“刘半仙？”廖欢惊讶地问道，“他是个警察？”
“正是，刘半仙当年因为查案子立功，还上过省城的多家报纸，”李文广说道，“他原名叫‘梁名正’，就是传说中那个叫‘黑犬’的神奇警探。”
“喔……明白了！”周正说道，“这刘半仙口中说的有一外地人带着黑毡帽，脸上围着个大围巾，全身上下一身黑，说的就是他自己。他利用给我们算命的机会，给我们传递消息，这些都是他多年潜伏调查出来的，但他早已离开警局，孤家寡人，确实没办法与整个黑恶集团作抗衡，所以他只能借助我们的力量。”
“这个梁名正，怕是早就把我们三人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了，”林雨田说道，“难怪，他一直说我们身上有秘密……这样说来，黑犬？我少年时候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周正接着说道，那雷平仓库被查了之后，当场查获了大批鸦片，还有枪支。现场总共抓了七人，经审问，这些人供出了甘糖镇的幕后老板，不出所料正是陈惊雷、钱茂等人，现在案子引起了广州政府的关注，已派出人员专门来甘糖镇督促调查，每日一报给广州政府。
由甘糖镇牵连到的广州方面的人员，已经发了通缉令，都在全城搜捕。
说来也奇怪，就是广州调查组进驻到甘糖镇的第一天晚上，一份百余页的材料被人悄悄送到了调查组所住旅馆的房间内。
“据说里面的资料相当地详尽，陈惊雷、钱茂、孙盛丰等等，都榜上有名！”周正说道。
“不必想，送材料的人，就是那个所谓的‘刘半仙’！”
“想也没有，他真是个成精的老狐狸，明明知道是他，却抓不住他的一点痕迹……”
……
林雨田接着说道：我们可能一直被误导，当我们怀疑宝玲珑时，就会出现他不在场，没有作案时间的问题；当我们怀疑宋伯时，他也有不在场，没有作案时间的问题。
当日，我看了宋伯养的狗闻着德广记烧腊味，开口就将那竹篓里的麻袋、粗麻绳咬断，动作相当利索。我瞬间明白了，那大狗是人类的助手，那么为什么不能是宋伯有宝玲珑这个助手，或者说宝玲珑有宋伯这个助手呢。
大家还记得否？那宋伯身形瘦小，年轻时也学过唱戏，会唱花旦、青衣。当人们把眼光注意到台上的宝玲珑时，他便有了作案时间；当人们在戏园子门前见到宋伯时，那宝玲珑也可以随时外出……
那孙盛丰死于山上滚落的圆木，那绑着圆木的粗麻绳非常巧地被山间的野兽咬断了。那德广记的伙计和老板都证实，那宋伯是他们的常客。
“你的意思是说，那宋伯寻了根与林场相同的绳子，在阳光下放置一段时间后，将德广记的烧腊拴在麻绳上，让大狗去撕咬，就能形成林场断绳那样的痕迹？”廖欢问道。
“是的，这种小臂一般粗的麻绳并不多见，市场上不过两三家在售卖，也不是时常有货，经常要先预定，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就在半年前宋伯以戏园子拉幕布为由，在城东兴旺商行定了一批这款麻绳。而后，我在戏园子的后院也发现这款麻绳，约摸还有十余米长，加上用于拉幕布的麻绳长度，一共少了将近三十米的绳子……我顺手剪了一小段，大家看看……”周正说话间，将一段麻绳放在了桌子上。
“少三五米好说，少那么多？不必说秋梨园少的那三十米绳子就是现场那些绳子，宋伯见到孙盛丰便将原来的绳子砍断，圆木顺着山势滚落，然后把绳子收藏起来，再把被黑狗咬断的那些绳子放在原地……这样就造成了绳子被动物咬断的假象。”
难怪，廖欢一直觉得那林场的断麻绳上有一股香喷喷的烧腊味道，旁人没太大的感觉，但对廖欢来说，那味道却是非常地明显。
“齐龙富，那个死于路上的黑衣人，”周正说道，“怎么会那么巧死在我们眼前？”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齐龙富因为分脏不均之事，与罗秋来一伙闹了矛盾，长期积怨，一气之下便欲到警察局找周正告密。不曾想周正不在，正好遇上了值班的李贵，李贵一向讨厌这号人，正眼都没看一眼，便和齐龙富说，那周正在秋梨园边上的小酒馆中吃酒。
那齐龙富听罢匆匆转身，一路小跑过来。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一出警察局的大门，就被陈惊雷派来的人盯上了。
“然后那大卡车找到合适的机会，在我们遇到齐龙富之前，将他撞死，伪造成一起交通事故？”廖欢说道，“怪不得，那李贵说齐龙富看着眼熟，原来齐龙富死前刚从警察局离开……”
“这李贵真是老眼昏花了。”
再者，到此关于陈惊雷遇女鬼的事，就很好理解了，想来那“女鬼”第一个想除掉的人就是陈惊雷，如果能当场解决了陈惊雷则罢，不成功的话，也能将这些罪人们吓个半死。最后，无论成功与否，万一在现场被旁人撞见，也会说是女鬼杀人，更有利于杀人者的逃脱。
“想来，当时一定是有人从边上路过，打断了‘女鬼’的计划了……”
（二）
晚上到来，秋梨园的戏如期开始。
那钱茂在各处东躲西藏几天后，便放松了警惕，自觉风波已过，但他精神已然萎靡，再也不是正常人的模样了，此时便在秋梨园后院躺着……
戏园前台只留了宋伯带着几个老伙计在主持大局。
……
“铃……铃……铃……”幸福公寓的电话响了。
周正拿起电话，“宋伯？您有事？”
周正停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道：“所以，宋伯，您是想说，您知道凶手是谁了，对吗？”
“是的，请迅来秋梨园，我在阁楼雅间“春日轩”等你们，”宋伯说道，“今晚雅间没客人，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林雨田三人听闻，火速到了秋梨园，此时戏园子周围已有人流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林雨田三人不敢怠慢，如约来到了二楼的春日轩。
一进门便见到宋伯呆坐在圆桌边正为自己画脸，桌面上放置了一面镜子，镜子前面是演员的梳妆盒。
“你们来了，请坐。”宋伯轻轻地说道，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这？”周正上前一步说道。
“如假包换！”宋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知道你们怀疑我很久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当宋伯转身面对三人的时候，三人惊讶地发现，宋伯如变魔法般，已将自己的脸画成了一年轻女子的模样，三人顿时感到一阵阵惊心的寒意。
……
“您的怨恨起于您家中小梅之死，为何牵扯到钟复开？孙盛丰？钱茂？”
“因为我知道所有的事，一半是我听到，看到的，”宋伯停了停，继续说道，“另一半是由蔡无双告诉陆夫人的，多年来，我一直用‘马夫’的名字与陆掌柜的家人联系。”
“您一开始怕被人发现您与陆家联系，便把报纸上的字剪下来，贴成信件寄出？”
“你们怎么知道？”
“问过门口原来看门的老头了，他说，您经常拿了报纸回去看，却又不见您拿旧报纸出来，”林雨田说道，“原来真的是这样？”
……
原来，自那次蔡无双见了陆夫人之后，蔡无双便暗下决心与钱茂决裂，他索性将他知道的一切告知了陆夫人，而自己则到钱茂面前复命，说那陆夫人对陆宗秋的事毫不知情，将实情隐瞒了过去。
“我在此地听了一个甲子的戏，从少年到现在白发苍苍，听的戏多了，不比寒窗苦读懂的道理少，相反好多圣贤书中没有的道理，这戏园子里倒是有。这里边的好戏中并无真正的好，多数以悲情开始的戏，就算最后的结局是好的，也只是刚好遇到了对的人，如若再来一次，很难有相同的好结果。”宋伯说道，“周长官，你不属于这里，听我的，早早地离开，到外面去，我也不知该是哪里，反正就是外面，越远越好。”
“这从何说起？”周正问道。
“这里没人像你，你注定孤单，在一个人吃人的天地里，人一旦孤单，就像落了单的狼，很快便会被其他野兽杀死，死得很彻底……”
“我不太相信您说的，”周正说道，“难道这世上没有公理，只有强弱？”
“你还年青，你现在回头一想，那陆掌柜，是不是就是那一只落了单的狼？”宋伯苦笑道，“或者说，他是一个落了单的人，如果他与那些人一般，同流合污也去贩大烟，不就没事了么？”
“您是说，我就是甘糖镇内那个落单的人？”
“是的，趁现在，林先生和廖先生在这，他们是神明派来救你的，你务必跟随着他们，一直走，走下去，别回头。”
“难道说？……我是甘糖镇里落单之人。王厂长是前清朝落单之人，所以他远离了前清，赵副局长是警察局里落单之人，所以他远离了警局……唯一的去处，只能是远方？”周正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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