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 都忘了人间险恶
“老夫人莫要听他之言，他分明就乃是缓兵之计！”
谁知就在这时，就见得妙广眼神微闪，声音陡然一沉。那一瞬，他语气不再似先前的温雅，反倒透出几分冷意。
而华阳夫人则眉心的阴焰轻轻一颤，目光投向虚空，微微有一丝迟疑。
她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冷声道：“老身自有分寸......”
言罢，那双燃烧的眸光却渐渐黯了下去，似被旧日记忆所牵，一声叹息自喉间逸出，幽幽道：“老身……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低缓，却带着千载积怨压出的苦涩地道：“生前为宗门，死后为怨魂，万劫不化。如今若真有一线真相，老身纵多造杀孽，又有何妨？”
接着她再一次抬首，语气森寒如霜地道：“杀三个也是杀，杀四个又有何惧？只是.......老身要一个明白！”
此言一出，地底灵气翻涌，阴焰有若被她情绪牵动，骤然变得愈发炽盛。
然而就在她心意稍稍松动的刹那，妙广忽然低笑起来。
那笑声起初极轻，像是夜风掠过灯焰，柔和无力。但转瞬之间，却又变得诡异尖利，恍如藏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寒意。
“老夫人，”他缓缓抬起手，袖口中有若明黄暗涌地道：“你真以为，当下之事能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你.......！”
华阳夫人瞳孔骤缩，话未说完，便觉周身锁链忽然一紧。
只见那三条赤焰锁链，本是被她怨力所控，此刻却在无声无息间泛起一层淡淡明黄。
那明黄光芒看似柔和，实则阴冷如毒蛇，在赤焰中潜游蜿蜒。顺着锁环一点点攀入她的骨节与魂脉，所过之处，怨焰纷纷低伏，如在畏惧。
“嗡！”
一声极细微的嗡鸣自她体内传出，像是千百年前被封印的符印被重新唤醒。
只见她身周的火焰突然变了颜色，赤焰中竟隐隐泛出黄色的冷光，一如焰芯一般。那光色相互纠缠，像是怨火被人强行缚以外力。
她面色一变，骇然低喝：“你对老身......做了什么？！”
妙广微微一笑，神情竟如看一场早已注定的结局，语声温柔，却带着幽意地道：“老夫人不必惊慌，既然之前你能被我们从地府‘请’出，又怎会不留点印记？”
“呵呵，老夫人，或许你沉眠太久，怕是都忘了人间的险恶了吧？”
说着他轻轻一抬手，指尖缓缓一旋。顿时华阳夫人身上那三条锁链齐齐颤鸣，火光骤黯，如被无形之手抽走了脊梁。
紧接着，一道道细若发丝的明纹自她的额头蔓延而出，那纹理如蛇游血脉，顺着她的肩、臂一路蜿蜒而下，最后竟没入锁链之中。
“这……你到底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惊怒与不信，“你竟敢在我魂印中做手脚！”
妙广仍旧笑得温和，却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灯焰映照的冷刃地道：“老夫人莫怪，既然我等以秘法助你脱离怨界，顺手留下一缕印痕，也算是为或许做个‘准备’。”
随着他语声一点点落下，虚空中光影起伏，恍如有无数隐形的符纹被从时空深处一点点拽出。
锁链的赤金色彻底被黄光吞噬，怨焰化为无数细丝，反向盘回，缠上华阳夫人的双臂、胸口、喉间。
那一刻，她的身形猛地一僵，似被无形之力硬生生镇在虚空之中。
她周身阴气暴涨又凝滞，恍若烈焰被强行冻结，灵识震荡如雷，嘶声怒吼地道：“妙广......你敢！”
“呵呵！”妙广低声一笑，衣袖微扬，就见得那明黄光骤然分作九道，蜿蜒而入。他轻声一转，语气温柔而又略带冷酷地道：“敢？在下不过助老夫人一把而已。”
话音落下，他掌心明黄如海潮汹涌，瞬息之间便吞没了华阳夫人周身的怨焰。
那光色幽冷，却蕴着一种逼近神只的威压。
火与光纠缠，似阴阳相噬。天地间的气息倏然一空，随即轰然倒转，整个地窟如被撕裂在两界之间。
只见妙广立于乱流之中，衣袂猎猎，面容冷峻如鬼神，淡淡道：“老夫人怨念太盛，终究是障。既然你不肯动手，那便由在下代劳。”
就见得霎时间，那明黄之光彻底攀满三条锁链，锁节与怨焰交织之处，浮现出无数古怪的符纹。那些符纹非人间书写，似是以魂血为墨，在虚空中自行流转。
妙广负手而立，青灯微摇，他的笑意并不外露，甚至显得有几分温和。可那一抹微弯的唇角，却让整座地窟都多了几分窒息的冷意。
他缓缓开口，语声低沉，却像是压抑不住的满足地道：“怨火既燃，便由它烧尽虚妄。”
“夫人，你我本无怨，只是你怨深如渊。不借你的手，又怎能让这场戏落幕？”那言语轻柔如叹，可那声音落地之处，虚空却猛然一沉。
只见得那华阳夫人的双瞳彻底化作金黄，瞳心深处翻滚着明火与黑雾，她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
“轰！”
三条锁链忽地盘旋回转，猛然在虚空中炸裂出三朵炽烈的怨火莲！
火莲层层绽开，莲心处赫然是符阵凝成的漩涡。每一朵莲花中，都盘踞着亡魂之影，数以千计，哭号如潮。
妙广抬眸看着那一幕，唇角的笑愈发深，却不见半分得色地道：“众生皆苦，何止老夫人？天地有道，不外因果。”
他一字一顿，低声而吟，仿若在为自己的智计咏叹。
与此同时，那三朵怨念火莲骤然迸发，化作三道赤金光柱，直轰向禅净方丈、颍川先生与地叟所在的方位。
每一道光柱中，都夹杂着灵魂的尖啸与锁环断裂的金属之鸣。一时间空气都仿如被炙得扭曲，岩石瞬息化灰，连灵气都被吸入那怨火之中，化作燃料！
“嗡！”
整座地窟震颤，灵脉如血脉鼓荡，怨力与地火纠缠，形成一股惊人的漩流。
而妙广的眼神，依旧宁静如水。
他似乎并不看那惊天的景象，只淡淡凝视着掌心那盏微光不灭的明焰，低声喃喃地道：“果然……天地万法，皆可为我所用。”
只见那明亮的火焰在他指间微微一晃，明黄的锁链光芒随之暴涨，将华阳夫人彻底笼罩。
她的声音，此刻几乎被扭曲成怨魂与哭嚎的混合。
“啊！”
那声音既非痛苦，也非愤怒，而是被夺去意志的狂暴。三条锁链齐发，贯穿地窟，火光如瀑，恍若地狱之门敞开。
妙广站在光焰之下，神色安然，有如一切尽在掌控。他的声音平淡得近乎怜悯地道：“众生皆执念，唯我观其破。”
只是突然，在那平静之下，他袖中的指尖却微微一颤。
那一刹，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不可察的异动.......那明黄深处，竟似有一缕幽光逆流。那色泽非黑非青，如魂影微醒，却又冷意透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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