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等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的二皇子被七手八脚捞上来时，已经呛了水，昏厥过去。他被迅速抬回了蒋惠妃的宫中，溺了水，又受了极度的寒气，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情况危急。

蒋惠妃看到儿子奄奄一息的模样，当场哭得几乎晕厥。她披头散发，不顾宫规，直接拖著明仁帝的衣袖，哭喊着“陛下要为坤儿做主啊！四皇子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歹毒，这是要臣妾的命啊！”，声音凄厉，字字泣血。

李承胤被带到了皇帝面前。他安静地跪在冰凉的砖地上，低垂着头，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恐惧，也无悔意，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

明仁帝看着这个儿子，心中五味杂陈。有对李承坤伤势的担忧，有对蒋惠妃哭闹的烦躁，更有对李承胤这副“死人”态度的震怒。他印象中，这个儿子小时候虽安静，眼神里总还有些活气，会怯怯地看他，会因他的赏赐而微微亮起眸光。可如今，那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彻底的漠然，比任何顶撞辩解都更让皇帝感到一种失控的愤怒。

“孽障！”明仁帝猛地一拍御案，声音沉雷般在殿中炸响，“小小年纪，竟敢谋害兄长，心狠手辣，不顾兄弟手足之情！朕看你就是被惯坏了！你既喜欢跪那便一直跪着，滚去宣华殿外跪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起来！”

王皇后闻讯匆匆赶来，看到跪在地上单薄得像片纸一样的李承胤，心疼不已，连忙屈膝求情：“陛下息怒！胤儿年纪还小，一时冲动犯下大错，臣妾定当严加管教！外面天寒地冻，他身子单薄，这般跪着如何受得住？求陛下开恩……”

“皇后！”明仁帝正在气头上，见皇后求情，更是怒火中烧，“就是你平日太过溺爱，疏于管教，才纵得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朕看你也需要静静心，即日起，凤仪宫禁足，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外出！”

王皇后脸色一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帝凌厉的眼神逼退，“带皇后回凤仪宫好生歇息。”

“陛下……”

该说的话未曾说出口，明仁帝身边的內侍客气而强硬地将她“请”了回去。

李承胤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听到皇后因他受责被禁足，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他早已习惯了失去，习惯了不被爱，习惯了冰冷的对待。可连累唯一给予他些许温暖的皇后被责罚，一种沉重的愧疚感，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上。

但可怕的是，这感觉也很快被更深的麻木覆盖。

他在蒋惠妃锥心刺骨的哭喊声和皇帝冰冷的注视中，默默地、慢慢地站起身。因为跪得有些久，腿脚发麻，他微微踉跄了一下，随即稳住身形，没有看任何人一眼，转身，一步一步，走向了殿外，走向那片漫天飞舞的冰雪世界。

宣华殿外的汉白玉广场，空旷而冰冷。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啸着席卷天地，视线所及，一片白茫茫。李承胤走到殿前空地的中央，撩起衣摆，笔直地跪了下去。

冰冷的寒意瞬间透过单薄的衣物，刺入骨髓。他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只是挺直了尚且稚嫩的脊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迷蒙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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