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二皇子李承坤，比李承胤年长三岁，生得壮实，性子被其生母蒋惠妃娇纵得有些跋扈。自打鸾妃入宫，蒋惠妃一夜失宠，心中积怨，常在自己儿子耳边念叨：“若非当年那鸾妃狐媚，勾得你父皇魂不守舍，陛下怎会少来探望我们母子？她那儿子，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

稚子无知，最易被煽动，听多了这等言论，李承坤自然将对鸾妃的厌恶，转移到了李承胤身上。他仗着自己年长几岁，身强力壮，三番五次地寻衅捉弄这个安静的异母弟弟。有时是故意撞掉他手中的书卷，有时是抢走皇后赏给他的新奇玩意儿，有时则是带着一群小太监，将他堵在僻静的宫道上，用轻蔑的言语嘲讽他“克母”、“晦气”。

李承胤大多时候都是不予理会，垂下眼睫，不反抗，也不争辩。等人讽刺够了带着一众走狗扬长而去，身边的侍从替他打抱不平，他也只是弯腰捡起被撞掉的书册，轻轻地说一句：“和傻子计较什么。”

李承胤早已麻木，这些年耗尽了他对情感的所有感知，无论是爱，还是恨，都变得很遥远。他只是活着，按照宫规起居，完成功课，在皇后面前扮演一个安静懂事的孩子。

但他的隐忍，在李承坤看来更像是怯懦，于是变本加厉。

在一个寒冬腊月的下午。

御花园的湖面结了厚厚一层冰，光洁如镜。李承坤又堵住了独自一人从书房回来的李承胤。许是觉得以往的捉弄不够痛快，李承坤这次变本加厉，不仅用力推搡他，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重复着那些听来的污言秽语，甚至提到了“你娘是个不守妇道的……”

一直沉默的李承胤猛地抬起头，那双沉寂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清晰的怒火。

见终于将人激怒，李承坤一眼就瞄准了对方腰间永远系着的一枚玉佩，一把扯了下来。那玉佩质地普通，却是鸾妃生前亲手为他系上的，是他仅剩的、带着母亲体温的念想。

“还给我。”李承胤终于开口，声音是冷的，像这腊月的风。

李承坤得意地晃着玉佩：“哟，急了？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好？跟你那短命的娘一样晦气！”

“还给我。”李承胤重复了一遍，眼神死死盯着那枚玉佩。

李承坤见他这样，更觉快意，故意将玉佩往结冰的湖面方向一抛：“想要？自己去捡啊！”

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愤怒、以及对亡母无法言说的维护，在这一刻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这张得意洋洋的、不断诋毁他母妃的脸。他猛地冲上前，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地将将比他高大壮实许多的李承坤，推向了冰湖边缘。

事情发生得太快。李承坤惊叫着，踉跄几步，脚下打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冰面上，又因着惯性滑了出去，撞碎了边缘较薄的冰层，“扑通”一声掉进了刺骨的湖水里。

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李承坤的呼救，他在水里扑腾着，发出惊恐而断续的喊声。

远处的侍从们听到动静，魂飞魄散地冲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开始捞人。

李承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着在冰水里挣扎的李承坤，看着慌乱的人群，刚才那股不顾一切的怒火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空虚。他没想到后果，小孩子的心绪上来，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愤怒，根本没去想这寒冬腊月掉进冰湖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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