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女中尧舜

宫女不徐不疾，缓缓开口道：“太皇太后说了，官家一片赤诚之心，其意可感。然则盈虚之数，本就是上天注定，非人力可以决定的。就不劳烦先生费心了。”

    慕容复微微一怔，这位历经三朝的太皇太后说来也不过六十岁，放在后世也不过是一个刚刚领了几年退休金的老人而已，对生死之数居然看得如此豁达？不禁对此人起了几分敬佩之意。

    楚国公主却是泪如雨下：“皇祖母千金之体，一身所系乃社稷所重，江山万民之福祉，怎能轻易说出这等丧气的话？”她父亲和母妃早逝，可以说这位祖奶奶一手将她带大了，如今老祖母病危，朝不保夕，怎不令她一想到此处便心如刀割。

    那宫女叹了一口气道：“二公主，连日病痛，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子也乏了。这会儿刚刚休息，为人儿孙的，当秉持孝道，不要违逆长者的意愿，这档口还是不要打搅太皇太后休息了吧！”

    楚国公主正没奈何处：“烦请林尚宫再通传一番，就说，就说孙儿前来探视了。”

    林尚宫叹息一声：“二公主殿下，就不要勉强了，太皇太后只是不忍心见到诸位殿下，徒增伤悲而已。”

    这时，赵佶换了袍服，一溜烟小跑着进来了，一来就大声嚷嚷道：“皇祖母，佶儿来看你了。皇兄给你请了一位活神仙来为您看视，您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尚宫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端王殿下，宫禁之中，注意仪表啊。”

    慕容复眉头微皱：这太皇太后似乎有点用力过头了，就是想学刘邦看轻生死倒也不用如此表演过头吧？

    慕容复心思一动，潜运内息：“在下慕容复，本姑苏山野一闲人，敬仰太皇太后嘉言懿行，扶保幼主于冲龄，上扶社稷，下安黎庶，实乃我大宋‘女中尧舜’，今闻太皇太后凤体抱恙，不辞辛劳自姑苏远赴千里而来为太皇太后看视。若太皇太后愿意相信在下的医术，让在下一试，在下或可为太皇太后延寿一纪。太皇太后又何必闭门不见呢？”

    慕容复的声音如平湖中心丢下的一颗石子，涟漪经久不散，前声未绝，而后音又至，一声叠一声，余音绕梁，经久不散，似滚滚长江东逝，浪涛奔涌，前浪未绝，后浪又至。明明声音不大，却震得整座大殿都在嗡嗡作响，仿佛整座宫殿都在震动，中间隐隐有风雷之声，仿佛神明站在云端，对世间的追随者说出他的命令，令人不禁想要跪拜。

    楚国公主花容失色——这人的内功修为真高到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地步，这是人力所能做到的吗？

    林尚宫脸色大变：“大胆，宫禁之中，安敢如此狂悖放肆？来人，将这狂人带出去！”

    赵佶连忙抢上，拦在慕容复前面：“大胆！这是皇兄请来的客人，怎敢如此无礼！”

    林尚宫道：“端王殿下，太皇太后寝宫，容不得你如此无礼！”

    赵佶怒道：“你个没人要的老姑婆才无礼！我是先帝皇子，里面的人是我祖奶奶，做孙子的来看一看奶奶有什么了？要你来反复聒噪？拿根鸡毛当令箭，显得你了！”

    林尚宫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

    一行人正在纠缠，闹得不可开交，只听一阵环佩叮当声响起，又是一名宫装美妇来到众人面前：“各位，不得失了礼数。林尚宫，太皇太后请姑苏慕容公子进去一叙！”

    宫装美妇深深地看了慕容复一眼：“这位想必就是姑苏慕容公子了，久闻大名，且虽妾身来吧！”

    慕容复深深施了一礼：“多谢了，烦请领路。”

    赵佶得意地看了林尚宫一眼，就想跟上去，宫装美妇冷声道：“端王殿下与楚国公主止步，太皇太后只说请慕容公子一人。还请两位殿下在此等候。

    赵佶还想上去闹两句，楚国公主一把揪住赵佶的耳朵，拉着他退到一边：“是，敬遵皇祖母慈旨。”

    慕容复跟随着宫装美妇。前方宫装美妇步履沉稳，气息平和绵长，居然也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内家高手，不禁感叹毕竟是传承百年的皇家，底蕴深厚，这么一位看上去最多三十来岁的少妇，其内功修为以慕容复的眼光来看就不亚于少林寺许多所谓的玄字辈高僧了，要知道那些玄字僧就是最年轻也有五十往上了，在江湖上已经算得上绝对的一流高手。

    而其内功吐纳的方式明显出自道家一脉，只是不知是何门何派？

    这世上，居然还有除了逍遥派之外的道家门派能够培养出如此天才？而此等天才放在江湖上已经足以开宗立派，或者成为大宗门的供奉，受人敬仰，居然在皇宫之中当一个侍女，干伺候人的活？

    好奇之下，慕容复忍不住传音入密对前方宫装美妇道：“这位娘子，在下慕容复这厢有礼了。观这位娘子气息绵长，内功修为已到登堂入室之境，不知师承何派？”

    前方的宫装美妇的脚步明显一顿，随即嘴唇微动，传音入密，淡淡地道：“妾身并无所谓门派，不过是幼年时随家父学过一点养身保性的法子罢了，没有什么师承。”

    慕容复微微一怔，正想询问对方的父亲是何人，宫装美妇在一间朱阁前躬身：“太皇太后，慕容公子到了。”

    阁门开了，入目所见是一道宽大的屏风，两名小宫女利索地放好锦墩，宫装美妇转到屏风之后，无声无息。

    慕容复躬身下拜：“姑苏白身慕容复，见过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凤体安康，长寿永葆。”

    屏风之后，一道苍老的女声传来：“免礼。待诏远来不易，一片赤忱之心，老身深感宽慰。请落座吧！”

    慕容复起身，又叉手行了一礼，缓缓后退，落了座。

    屏风后一道苍老的身影在宫装美妇的帮助下艰难地起身，随即苍老的声音传来：“方才听说慕容公子是从姑苏远道而来？路途遥远，想来幸苦，不知随何人一道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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