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母亲的责任
谢仪的心神尽被这声啼哭所牵引，即便声音再微弱，也足以让她撑起眼皮。
“姑姑！是个小公子。”小丫喜极而泣，手上的动作一点不敢耽误。
但她也知道，这时候谢仪极其需要孩子来给她打上一泵定心剂。
在麻沸散不能过量的情况下，谢仪想要活……首先就不能被彻底疼晕过去。
这需要的是她自身有强大的意志力。
这个要求听上去很艰难，但小丫相信，是谢仪的话……没有什么时候她不能够做到！
她颤巍着音调：“姑姑，您再撑一撑，很快了。”
“将孩子给我。”崔简之当然明白小丫意图。
当怀抱接住那个小小婴儿的柔弱身体，崔简之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瞬。
初为人父的欢喜与为谢仪的担忧同时在崔简之的心头涨开，他早已顾不上那许多，将孩子放在了谢仪的身旁。
那具瘦小的身躯贴在谢仪脸颊，呼吸很是微弱。
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房内三人的心神，一时间，谢仪甚至都觉得
有股力量神奇的回苏。
她知道，那是身为母亲的本能！
哪怕只为要护住她小小的骨肉，谢仪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有任何意外，必须咬牙撑过去！
“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的体内留着我们共同的血脉。”
崔简之喃喃的声音在谢仪耳边重复时，她已经听不大清楚了。
目光所及只有那个弱小但却又充满了新生活力的孩子……
眉眼生得像崔简之，是双琥珀色的眸子。
而今澄澈的眼神迎上她时，谢仪只觉自己的心间都融化成了一滩春泥。
那是她用了半条性命换回来的亲手骨血。
此时此刻，谢仪内心中的澎湃与情愫无法为外人道也。
可她唯一遗憾的是，她甚至都不能抬手去摸一摸她的孩子。
因为她没有了力气。
崔简之一眼就看出了谢仪的所有心思，他将孩子的身体往她的方向贴了贴，似乞求也似郑重：“你瞧，他多亲你？”
“姑姑……我求你，一定要撑住。”
“孩子不能没有母亲，我亦不能没有你。”
他大掌将谢仪的手心紧握，想要陪她一齐承担着这份生育之苦。
可崔简之又清楚知道，他能为谢仪所做的不过万分之一。
从始至终，男人的眸光都没有正视过那个小小婴儿。
一双深情的眸子中，只容得下谢仪一人。
他甚至有些恨……
是他和孩子共同造就了谢仪此时此刻的奄奄一息。
孩子哪有他的姑姑重要呢？
若是时光能够回溯，他一定不会让谢仪吃这份苦头！
在思绪流转之间，终于又有一道啼哭声响彻房间。
很明显，这道音调远比先出生的男孩要高昂许多。
清脆地划破了耳畔。
小丫整个人原本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有了松懈余地，她的冷汗早就将衣袖浸透：“恭喜姑姑龙凤呈祥。”
“这次是个姑娘。”
闻言，崔简之的反应远比方才要热络了许多。
可当他真的将那个肥嘟嘟的身体抱在怀中的时候，眉峰紧皱：“是否就是因为她在母体汲取了太多养分，才会如此健壮？”
方才稳婆说了……
谢仪是因为胎儿过大而导致得难产。
比起儿子，女儿的身形显然还要大上数倍不止。
谢仪一看到崔简之的脸色阴沉，就知道他是因为她所受的苦楚而怨上了原本期盼已久的女儿。
“简之，让我看看昭昭。”
谢仪用尽力气呼喊。
昭昭是她为女儿新取的名姓，是想告诉崔简之，她和一双儿女都在今日昭然重生。
没有谁连累了谁这一说。
闻言，崔简之心头微酸，但却也不敢在此刻忤逆谢仪的心意。
两个孩子就是谢仪全部活下去的动力。
他不敢停顿脚步，鼻头微酸：“这孩子生得像你。”
怀中的小孩像是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大人的情绪，竟是在崔简之言语时，一把抓住了他的鬓角发丝。
原本崔简之五味杂陈的心头突然只剩下了一滩柔软，笑意跟着浮现：“只是这性子未免有些像了我，恐怕以后也会是个了不得的皮猴子。”
雪白皮肤与红唇都与谢仪如出一辙。
看着这两道小小的身影，谢仪的心早就化了。
用半条性命换来他们的平安诞生，太值得。
只是盯了一会儿，谢仪感觉到皮肉之间有小丫为她缝合剖腹伤口的疼感。
甚至远比用刀刃切开时还要疼痛百般。
她的眼睛好像渐渐睁不开了。
耳边所传来的最后一声，是崔简之急切地呼喊：“姑姑！”
“你别吓我！”
“不是说母子都能够平安的吗？姑姑，我不要孩子了，我不要你出事……”
急切地呼喊在耳边回荡着，谢仪轻轻扯动了一瞬唇角。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好事？
只是她知道，在保大保小中，崔简之一定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她。
但她也不想要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甚至在还没有看到日间阳光时，就将人生落幕……
记忆中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谢仪相信，即便是以后她不在了。
崔简之也一定会承担起这份责任，照顾好
只是她好像来不及和崔简之留下最后一句话。
她这一生很苦……唯一的甜，是遇到了崔简之。
谢仪打从心底的觉得，她能遇见崔简之。就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她很遗憾没能够如他们成亲之时，所选说的誓言那般，生死不弃。
甚至连最后一句完整的言语，她都无法对崔简之吐露。
恍惚间，谢仪好像看见了崔贵妃和谢谨。
他们站在光源处，朝她招着手、朝她笑着说：“谢仪，你过得太苦了。”
“安生日子才没过几天，怎么就能够过来找我们呢？”
谢仪酸了酸鼻头，也跟着笑：“可能是我太想你们了吧……”
……
谢仪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无论崔简之怎样晃着她的身体，她都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反应。
男人早就已经眼眶通红。
儿在另一头的小丫更是急得呼吸都在忍不住的急促着。
身为大夫，小丫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谢仪此刻的命悬一线：“姑姑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
“如此危机的情况下，哪有什么两全的法子？”
“她只是害怕胎儿闷死在腹中，她在最后都还想尽到她身为母亲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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