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一尸两命
怎么可能会真的没事呢？
崔简之额间的冷汗甚至比之谢仪还要过犹不及，他将怀中早就备好的丹丸一股脑地想要喂进谢仪的嘴里：“这些都是我问了太医，专门制得药。”
“止疼与带麻劲的都有，不会让你再受折磨。”
他早就应该拿出来，只是一时气血上头时乱了分寸。
闻言，身边接生的稳婆连忙要拦：“万万不可！”
“产妇一旦服了这些丸药，就会没有力气生产……届时胎儿若卡在腹中，只会是更危险呢。”
崔简之动作停在空中，青筋暴起：“那莫非就让她这么生疼着？”
若是可以，他当真想替谢仪走这一遭。
痛在她身，但却更是一刀刀在崔简之的心中剜着肉。
男人身上的煞气几乎快凝成实质，连带着房间里连檀木香也盖不住的血腥味，几乎让稳婆的额头上的冷汗直竖，嘴里喃喃重复的只有：“哪个女人不要走这一遭的？熬熬也就过去了。”
“我的女人不用。”
崔简之冷声：“我提前问过太医，止痛不会让人失了力气，只是让她少受些罪。”
“姑姑听话，服下去。”
谢仪自认为自己是个比较能够忍痛的人，即便是在江南时被景婧娴当作俘虏……她也没有叫唤过一身。
可此刻，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她再也熬不住了。
何况谢仪本身就是医者，只通过嗅觉就能够分辨出那些药丸中都掺了什么药材。
确实对她的身体没有坏处。
她仰头轱辘吞下了药，和着参汤只感觉有股暖流正在抚平快要将她彻底撕扯开得疼痛。
也终于有力气将一双杏眸对准崔简之的眉峰，她才抬手，男人的面颊就已经逼近凑了上来。
“我能扛得过去，为了你我共同的血脉相连。”谢仪低喃着。
即便疼得冷汗直冒，她也觉得很值得。
这是迎接一条新生命的必经路，也是她和崔简之相爱的证明。
这趟鬼门关，谢仪一定能够熬过去。
疼感一点点减轻时，稳婆也终于叫唤道：“十指全开。”
“少夫人，您用力呐……”
门外，崔夫人和崔妗也早就急得团团转。
崔夫人受过两回生育苦楚，都没有此时此刻的一半紧张：“也不知道这里头究竟是何情况了？简之也是，非要在这时候进去陪着……里头的血腥味太浓，他一个大男人如何能够经得住？”
“母亲！”崔妗不赞同：“兄长是从江南一路杀回来的战士，他连战场厮杀都能经得住，如何就怕沾染了产房血腥？”
“嫂嫂而今是为了她和兄长共同血脉拼命的时候，兄长理应在里头陪着的。”
她小脸板正，将崔夫人怼得哑口无言。
只能继续当作热锅上的蚂蚁，时不时探头听着里头传来的动向。
可是等了很久。
黑夜已经破晓，崔夫人都还没有听到那声婴儿啼哭。
作为过来人，她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情况不对：“阿妗，随我进去看看。”
崔妗不敢耽误，扶着崔夫人来到帘幔外。
崔简之跪坐在谢仪的身边，满脸皆是焦灼。
而谢仪呢？
止疼药效已过，她生产耗时太久，整个人的身上都被汗渍挟裹，狼狈中带着虚弱。
出气多，进气少。
可孩子却还依旧没有成功接生。
“这是怎么回事？”崔夫人凝神质问着同样满头大汗的稳婆，眉宇中带着深深的质疑：“怎会这么久了都还没生出来？”
三五个稳婆扎堆，同样是满脸的心急。
“回夫人的话，少夫人她……”
“身体本就虚弱，而今耗时太久恐怕已经失去了力气。”
蓦然，有人倒吸了口凉气，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快拿止血的药喂少夫人喝下！”
谢仪双腿之间被鲜红血液浸染，比方才还要更加汹涌数倍。
产妇大出血。
孩子又迟迟生不出来。
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要一尸两命！
这个结论没有人敢说。
可谢仪最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自身身体变化，一碗碗汤药灌进嘴里，从前最怕苦贪甜的人此刻都顾不上那许多了。
止血药没能起到效用。
甚至谢仪已经再也撑不住神智。
“究竟怎么回事？！”
稳婆在崔简之冷肃的眸光下，终于嗫嚅着说道：“本来都已经看到孩子头了，可没想到少夫人怀得竟是双胎！”
“而今情况，是一定不能再耽搁了……”
“两个孩子若是再生不出来，只能请主家做主，是保大还是保小？”
几乎瞬间，崔简之感觉血脉中有一股电流滋滋直响，让他怔愣在了原地。
看着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谢仪，他心头又酸又涩。
本来说好要带着她和孩子去游历天下，要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捧到谢仪面前。
可只是一次生产，就活生生地要了谢仪半条性命。
是他没有践行承诺。
若是有选择的机会，崔简之能够重来一次，一定不会让谢仪尝这份生育之苦。
理智没回拢，崔简之的潜意识就已经先替他做出了决定：“保大！”
“太医呢？！我要我家娘子平安无事地活！”
话语掷地落下。
几个稳婆有些不可置信。
她们都知道崔家这代一脉单传，是以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公子，少夫人这次被伤了元气……以后就算康复了，恐怕也无法再生育。”
这些豪门世家的人，她们也算接触得多了。
也不是没碰上过危机情况。
可是在子嗣面前，大多数人都不将自己结发妻子的性命当作一回事！
就算家里夫君选了保大，婆母也是不会愿意的。
没想到，崔夫人竟也只是问了一句：“既是双胎，是否有法子能够在保住大人的同时，留下一条性命？”
在得到讪讪回答后，她竟也道：“那就别犹豫了，还不赶快！”
“大人到底是比孩子要重要的。”
就连崔妗都有些诧异崔夫人的决定。
她却道：“谢仪为我们家所做的一切，我都还记着呢。”
“若是没有谢仪，家中早就已经支离破碎。”
“比起绝后，我更不愿意让谢仪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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