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四方堂18

昏黄的灯泡悬在破屋梁上，电线被风吹得晃悠悠，把大通铺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宋归程睁开眼时，最先闻到的是稻草混着霉味的气息，身下的被褥硬邦邦的，针脚粗糙得硌着皮肤，是玩家们住的那间破屋。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一阵麻木的沉滞感，像灌了铅，头还昏沉沉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是失血过多留下的后遗症。

宋归程缓缓侧过身，看到自己的左臂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白色的纱布边缘还沾着点淡红的血渍，显然是刚包扎不久，手法精细，缠得紧实，能感觉到药膏的清凉透过纱布渗出来，缓解了伤口的灼痛。

“醒了？”

时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宋归程抬眼望去，几人正围着大通铺，挤在这狭小的破屋里，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他慢慢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白色长发垂落在肩前，沾了点稻草屑，却没在意。

时岁坐在离他最近的木凳上，叼着颗没点燃的烟，看到他睁眼，挑了挑眉，把糖扔了过来：“先含颗糖，补补糖分，你小子流了不少血。”

宋归程抬手接住糖，指尖碰到糖纸的脆响，才慢慢找回点真实感。

他撕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薄荷味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压下了嘴里的铁锈味。

陈温屿站在时岁身后，三步并两步走到宋归程身旁，眼眶红红的：“归程哥，你终于醒了！”

时岁活动了一下胳膊：“刚才他非要冲出去找你，我差点没抓住。啧，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大力气？”

陈温屿不好意思地扶了下眼镜。

宋归程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陈温屿，安慰道：“没事，我回来了，别担心了。”

赵小云站在窗边，看着宋归程和陈温屿的互动，眼底的情绪复杂，有警惕，有怀疑，又有一丝动容，她问：“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林彩雯和苏晓站在桌子旁，林彩雯手边摆着个药箱，显然是她帮宋归程包扎的，看到他醒了，开口道：“你失血过多，暂时别乱动，我给你用了止血药，明天再换一次药应该就没事了。”

刘庆根和周芳站在最后面，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却没上前，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宋归程看向手腕上的手表，刚过六点。

距离他和时岁他们一起回卫生所，不过才过了二十多分钟。

也就是说，他在那片黑暗空间里与虚无对抗、爬向巫止神像的漫长时光，在现实副本里，不过是转瞬即逝，时间是停滞的。

这个发现让他微微蹙眉，那方空间果然是副本的隐藏空间，连时间流速都与外面不同。

宋归程揉了揉太阳穴，问：“你们在哪儿找到我的？”

时岁道：“祠堂门口，我们正着急呢，小花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扯着我的裤腿把我往外头领。要不是你闺女和我们，你现在还在血流成河呢。”

提到小花，宋归程心里紧了一下。他抬手摸向口袋，指尖触到小花软软的纸裙，小花正蜷在他的口袋里，似乎是累坏了，一动不动，但触感并不僵硬，证明她没事，宋归程松了口气。

“你刚才怎么会晕在祠堂门口？”时岁把那根没点的烟随手扔了，语气正经了些，“我们进卫生所没两秒，回头就没见你人影，小温屿差点哭出来。”

陈温屿情绪已经平静不少，点头道：“是啊归程哥，我们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回应，卫生所外面的弄堂都黑了，我怕你出事……”

宋归程看着他们担忧的样子，心里微微一暖。他沉默了片刻，组织着语言。

巫止、宋玉阶、永恒与虚无的事绝不能说，那是超出副本规则的存在，一旦透露，不仅会引起玩家恐慌，还可能引来更危险的变数。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说，毕竟他突然失踪又受伤回来，必须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小花。”宋归程声音平稳，“她突然从口袋里跑出去，往祠堂的方向跑，我跟着追过去，走到祠堂门口时，脚下突然一空，掉进了个暗格里。”

他刻意简化了过程，只提了暗格，避开了黑暗空间和神像，“里面有不少怨魂，我跟它们缠斗时受了伤，后来晕了过去，就不知道了。”

这个说法不算全假，既解释了失踪的原因，又说明了受伤的原因，不会引起怀疑。

果然，几人听完都点了点头，林彩雯皱着眉：“祠堂附近果然有问题，之前看照片就觉得那里阴气重，没想到还有很多怨魂。”

苏晓也附和：“那些怨魂是不是和居民有关？”

时岁却没完全信，他太了解宋归程了，这家伙向来报喜不报忧，肯定还有没说的细节。但他没拆穿，只是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扔给宋归程：“看看这个，找到你的时候，你手里死死攥着，掰都掰不开。”

宋归程伸手接住钥匙，掌心传来铁锈的粗糙触感。

那是一把老旧的铜钥匙，约有他的食指长，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边缘还沾着点已经发黑的血渍，大概是他手腕伤口的血。

钥匙的形状很奇特，匙齿是螺旋状的，像拧螺丝的起子，匙柄上刻着一道模糊的纹路，仔细看，竟和他贴身口袋里那张残破纸张上的星河图腾有几分相似。

这把钥匙一出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刘庆根忍不住往前凑了两步，伸手想拿过去看，却被时岁一眼瞪了回去：“别动，这是归程的东西，要碰也得他同意。”

刘庆根讪讪地收回手，眼底却还隐藏着贪婪，在溯魂世界里，这种东西多半是关键道具，说不定能直接离开副本。

宋归程握着钥匙，指尖摩挲着匙柄上的纹路，脑海里闪过晕过去之前的画面，他爬向神像时，听到“当啷”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神像身上掉下来。

当时他已经快失去意识，没来得及细看，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把钥匙，从巫止神像的基座上掉下来，被他无意识地攥在了手里。

巫止神像上掉下来的钥匙……能打开什么？

他心里闪过无数个猜测，祠堂？李老三家？还是卫生所？

他没法确定，但他知道，这把钥匙绝没这么简单，它大概率是解开副本终极秘密的关键，甚至可能与唤醒巫止有关。

“这钥匙……是从暗格里带出来的？”林彩雯忍不住问，目光紧紧盯着宋归程手里的钥匙。

“嗯。”

宋归程应了声，收起钥匙，放进贴身的口袋里，与那张残破纸张放在一起。

他抬眼看向众人，语气平静：“这钥匙掉在暗格的角落里，我晕过去前攥在手里的，暂时还不清楚能打开什么。”

他没说纹路与图腾的相似，也没说钥匙与纸张的呼应，这些都是他的秘密，不能轻易透露。

玩家们彼此戒备，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心合作，尤其是刘庆根和周芳，刚才那副贪婪的样子，若是让他们知道钥匙的重要性，指不定会耍什么手段。

时岁看出了他的心思，帮他打圆场：“管它能打开什么，先收好了再说。归程刚醒，还得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议。”

他说着，站起身，对着其他人挥了挥手，“都散了吧，赶紧去洗漱，一会儿要上床睡觉了。别在这挤着，空气都不流通了。”

刘庆根还想说什么，却被周芳拉了拉胳膊，只好不甘心地跟着走了，林彩雯和苏晓也叮嘱了宋归程几句注意休息，去整理药箱了，屋里很快只剩下时岁、陈温屿、宋归程。

“别装了，”时岁坐在木凳上没动，挑眉道，“那暗格里肯定不止怨魂吧？你小子从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受伤。”

他太了解宋归程了，五感敏锐，身手又好，普通怨魂根本伤不到他，更别说让他失血过多晕过去。

陈温屿也点了点头，也看出了不对劲：“归程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宋归程看着他们，知道瞒不过这两个一起经历过多个副本的朋友。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松了口，却依旧没提巫止和宋玉阶，只说：“暗格里有一尊神像，怨气很重，那把钥匙就是从神像上掉下来的。至于其他的，现在还不能说，等我弄清楚钥匙的用途，再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看向时岁：“我们明天查一下，这副本里有没有什么地方是用螺旋状钥匙开锁的，尤其是祠堂附近。”

时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你小子可得好好养伤，别再突然失踪了，小温屿哭起来可没完。”

宋归程点了点头，靠在墙壁上，闭上眼。口袋里的钥匙和纸张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那方空间里的一切都不是梦，他真的见到了巫止的神像，真的对抗了虚无，拿到了这把不知通往何处的钥匙。

窗外的风还在吹，破屋的木门被吹得“吱呀”作响。

宋归程握着口袋里的钥匙，指尖传来铁锈的温度，心里却无比安定。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祠堂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微光。

钥匙已经找到，接下来，该去开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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