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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立马吴山第一峰(六)


二月初五,晨光初透,汴京皇城垂拱殿内已聚了数人。

    与朝会的外议相对等,君臣三三两两的私下聚在房中进行非公开的议事,便叫内议。

    当下,萧砚便正坐于御案之后,听着韩延徽、敬翔、冯道、郭崇韬、温涛几人的奏对。

    兵部侍郎郭崇韬将一份江淮舆图在紫檀大案上徐徐铺开,而后手持细杆,面对萧砚道:

    “陛下,西路军王彦章部已确控鹦鹉洲、汉阳城及鲁山要地,史弘肇所领的水军主力也已溯江西进,清扫残敌,前逼岳州,以控扼荆江口,封锁洞庭湖。王枢密奏报,此战缴获吴楚大小战船百余,俘获甚众,正在甄别整编。此外,余仲将军亦已于鲁山拱筑营垒,对鄂州形成合围之势。”

    他略作停顿,见萧砚微微颔首示意继续,便又将细杆移至淮西一带:

    “中路军王宗侃部进展亦速。日前,工部紧急运抵的一批火炮部署到位后,王将军趁光州守军不备,集中火力轰击城门,一击奏效。守将当场殒命,余众见城破,亦已全部归降。光州一下,我军便可沿汝水顺畅南下,直指黄州。”

    “至于东路军方面,”

    郭崇韬的细杆落在寿州位置,“贺将军仍按既定方略,对寿州保持高压围困,日夜不休的攻势,已将淮南吴军主力牢牢钉死在城下,使其难以他顾。此外,南路军黔国公蚩离亦有军报传来,其部已沿桂江北进,兵临桂州城下,楚地西南门户洞开,指日可下。”

    话毕,他最终将细杆在舆图上划过一道弧线,连接岳州、永州、黄州,形成一个大圆:

    “陛下,若三路大军依此进度推进,最迟四月间,便可对伪楚所谓的都城长沙,形成岳州-永州-黄州三面的大范围战略合围之势,届时,便可依照陛下此前所定之方略,先平楚地,复而横推江东。”

    萧砚目光随着郭崇韬的细杆在舆图上移动,一直都未出声打断,直到听完后,才微微前倾,手指在舆图上光州、汉阳几处轻点,问道:

    “光州、汉阳等地既下,所部降卒是如何安置的?缴获战船,可堪复用者还有多少?王宗侃部南下黄州,其侧翼如何保障,尤其是寿州偏师与庐州方向的吴军,是否会威胁其进军路线与粮道?”

    郭崇韬显然对此早有准备,从容应答:

    “陛下所虑周全。光州、汉阳等处降卒,总计约一万三千众,愿解甲归田者,已分批移送至淮北、河南预设的军屯营,由地方官府配给农具粮种,编户垦荒,既可免其流散,亦能增辟荒地。愿留军效命者,则一律打散,补入各军辅兵营,专司转运、修垒等务,由老兵严加管带,非经严格考校不得授予战甲兵器。”

    “至于缴获战船……经水师督军王先成亲自勘验,大型楼船受损严重,堪用者不足三成;中小型艨艟斗舰,约有半数可修复使用。已悉数划归史弘肇将军麾下,用于日常巡江、护航押运等次要任务,暂不编入主力舰队,以免影响整体战力。”

    说完以上要点,郭崇韬便将细杆移至舆图上寿州与庐州之间:

    “王宗侃部自光州南下黄州,其左翼确需警惕寿州方向。然贺帅围城甚紧,守军自保已是捉襟见肘,短期内难有力量西顾。即便能分出小股偏师袭扰,规模亦必有限,王宗侃部预留的预备兵力足以应对。而其右翼庐州方向……”

    他稍一沉吟,萧砚便径直转向一旁:“温涛,庐州吴军动向,锦衣卫可有最新消息?”

    温涛闻声,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回陛下,正要禀报。扬州方面密报显示,我王师大军压境下,徐温与那伪帝已不得不达成临时妥协,正合力整饬扬州兵马。而在扬州内乱平息后,徐温便顺势命其长子徐知训,将从金陵急调的黄头军精锐万余人并倒戈向伪帝的黑云都尽数发往寿州方向,当是意图缓解寿州压力……”

    萧砚闻言,只是不由失笑一声:“徐温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仅借势支走了黑云都,还顺手以此稳住了淮南战线,好让他在扬州从容收拾局面……崇韬,如此看来,王宗侃部的右翼,倒多了几分变数。”

    郭崇韬遂立即接话:

    “陛下明鉴。庐州吴军本就有一定实力,若得这支黄头军生力军加入,的确可能对我中路南下之师构成威胁。不过,臣与枢密院此前推演时,已虑及此种可能。王宗侃部南下时,将会依托汝水及沿途城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即便庐州之敌来犯,亦可凭借地形节节抵御。同时,已密令西路军余仲部,在稳定鄂州局势后,伺机向东运动,协助中路军进逼黄州,使得中路军得以专心应对侧翼,迫使庐州敌军不敢全力西进。东西两路相互策应,料无大碍。”

    最后,他语气便愈发肯定道:

    “至于粮道安危,陛下尽可放心。光州既下,已成我军淮西枢纽。漕粮自汴水入蔡水,转浪荡渠,再经汝水南下,可直抵光州大仓。自此转陆路至黄州前线,路途缩短近半,且沿途驿道已遣工兵加紧修缮,并设有多处护运兵站。臣与韩相、张尚书(户部尚书张文蔚)反复核算,粮道畅通无阻,绝无匮乏之虑。”

    “善。”萧砚满意颔首,“那便传谕各军,戒骄戒躁,稳扎稳打。降卒安置,务须妥善,以显王师仁德。俘获之吴楚将吏,若真心归顺,可量才录用,以安江南士民之心。”

    “臣遵旨。”郭崇韬躬身领命。

    而萧砚只是又对温涛道:“扬州伪朝,不过利益苟合,同床异梦。锦衣卫在江南,首要仍是渗透侦察,掌握了徐温与那‘李星云’的动向即可,具体军情传递需更加及时。同时,可在民间军中散布王师吊民伐罪、止息干戈之意,动摇其根基。”

    “是。”温涛肃然拱手应道。

    后续内议又持续近半个时辰,涉及河北、河东春耕调度、漕运疏浚、积压刑名等诸般政务。萧砚或凝神细听,或打断追问,总能切中要害,令臣下凛然,不敢有丝毫敷衍。

    萧砚处理政务向来极快,条理清晰,对天下钱谷、刑名、军屯等事了然于胸的程度,让韩延徽等老成谋国之臣亦不由暗自心折。

    待议及淮南新附各州税赋时,萧砚特下诏免除其今岁夏税,并敕令御史台与锦衣卫严密稽查战乱期间地方豪强趁势囤积居奇、侵夺民田之弊政。

    最终,待有臣子顺势提及提及南征将士叙功之事时,话还未说完,便被萧砚摆手止住:

    “将士们此刻正在江畔浴血,每一刻皆有伤亡,朕安坐汴梁,岂能先论功行赏?待江南彻底平定,四海归一之日,日月楼前,自有公论。眼下当务之急,是保障前线粮秣军械供给无缺,安定新附之地民心,使将士无后顾之忧。”

    众臣皆心悦诚服,口称陛下圣明。

    辰时末,内议方散。

    众臣鱼贯退出垂拱殿,萧砚却并未起身,复又埋首于案头的奏疏之中。朱笔勾画,时而停顿沉吟,时而疾书数行,直至午初时分,殿外日光渐烈,透过雕花窗棂洒下道道光柱,映得浮尘流转,他方才搁下笔,向后靠入椅背,抬手揉按了下发涩的眉心。

    一直静候在侧的钟小葵见状,悄步上前,低声提醒:“大家,车驾已按吩咐备好了。只是时辰不早,已近午时,是否先用过午膳再动身?奴婢让尚食局简单备些点心……”

    “不必兴师动众了,”萧砚摆摆手,“随便在车里备些干粮清水即可。朕正好也早就想去看看,这春耕大忙时节,田间地头的百姓是如何解决午饭的,体味一番真正的民间烟火气。”

    “是。”钟小葵不再多言,躬身退下安排。

    更衣毕,萧砚换上一身半旧的青灰色细布直裰,腰间束着寻常布带,头上只戴了一顶遮阳的范阳笠,若非眉宇间那股久居人上的气度难以完全遮掩,看上去便如一个寻常的文人学子。

    他仅带钟小葵和几个便装的锦衣卫扈从,乘一辆寻常马车,径直出了皇城,直往汴京东郊而去。

    马车驶离繁华街市,窗外景致渐趋开阔平旷。田垄阡陌纵横,去岁积雪化尽,泥土泛着湿润的深褐色,许多农户正趁着晴好天气在田间劳作,驱牛扶犁,翻垦土地,准备春播。

    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腥气与草木初萌的清新,偶有农夫吆喝耕牛的声音远远传来。

    车行十余里,见前方田野间人影绰绰,许多农人正聚在田头树下歇晌用饭,萧砚便命停车。

    他信步走下田埂,目光扫过那些劳作半日、正在享受短暂休憩的农人。只见他们三三两两聚在树荫下、渠沟边,或蹲或坐,捧着粗陶大碗,就着自家腌的咸菜、萝卜干,大口吃着蒸饼、糜子饭,喝着瓦罐里的粗茶,虽饮食简单,却吃得香甜,不时爆发出阵阵淳朴的笑语,端是一派祥和劳碌后的安宁之景。

    萧砚驻足观看片刻,并未惊扰,只是回头示意了下。

    钟小葵会意,悄然退开片刻,不久便引着两名身着浅青官服,负责劝课农桑的开封府官吏匆匆赶来。那两人远远看见萧砚背影,虽未见真容,但见钟小葵手中一闪而过的宫内令牌,已是脸色发白,腿肚子发软,急趋上前便要叩拜。

    “嘘——”萧砚未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声音平和,“今日我只是寻常士子,来此看看农桑。不必声张,惊扰了百姓。”

    虽是这般说,但两个官吏仍然顿时汗出如浆,喉咙发紧,仿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萧砚却似浑然未觉,只询问今春种子、耕牛、农具可曾备齐,由工部改进的新式曲辕犁的推广情况如何,可有遇到难处等等。

    两个官吏强自镇定,战战兢兢的互相补充答着,提及曲辕犁时,一人的眼角余光便下意识瞟向不远处用过饭后,正在操作一架新式曲辕犁的老农。

    新式农具的犁璧和犁铧、犁槃都略有改进,虽然外观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变化,但老农操作起来明显更为省力。

    萧砚同样注意到这一幕,兴致所至,索性卷起袖口,走上前去,对那老农温言道:“老丈,这新犁用着可还顺手?某是读书人,好奇这新奇物事,可否让某试试如何?”

    老农见萧砚气度不凡,虽衣着朴素,但身后跟着的两个人都是开封府的大人物,对他甚是恭敬,心中惶恐,连忙让出位置,讷讷道:“官……官人请,这犁是好使,省力得很……”

    萧砚接过犁柄,入手沉实,也不嫌田里泥泞,沉肩发力,扶着犁铧便“嘿”的一声,赶着牛在田里稳稳走了起来。

    他动作虽不如老农那般经年累月形成的娴熟流畅,却沉稳有力,每一步踏下都极稳,犁铧入土深度均匀,犁出的沟壑笔直深峻。周遭农户皆停下活计,远远围着观望,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好奇之色。

    就在这时,几辆青布篷马车沿着田间土路缓缓驶来,在不远处的柳树下停住。车帘轻启,几位身着粗布衣裙的女子便悄然下车,沿着田埂缓步走来。

    钟小葵回头望去,当即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却见为首那女子轻轻摆手,笑着示意她不必声张。

    于是,这几个女子便这般悄无声息的立在春日的田埂上,目光温柔的追随着那个在泥土中躬耕的身影。

    “好犁!深耕省力,确比旧式强上许多。”

    萧砚试了约一炷香功夫,依然脸不红气不喘,只是颇为满意,他笑着将犁归还老农,又详细问了老农使用感受,何处尚可改进,比如转弯是否灵便、不同土质下效果如何等,结合着自己的使用心得,在心中暗暗记下。

    然后,他便对身旁劝农官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犁本就是良器,改进后搭配‘二牛抬杠’之法,可大增生产,当尽快推广至各州县。然切记,各地土质有肥瘠,民力有厚薄,耕作习惯亦不同,不可强求一律,搞一刀切。需得派懂行的工匠下去,实地指导,因地制宜,听取农户反馈,徐徐图之,方是长久之道,不至扰民。”

    劝农官闻言,连连躬身称是,将每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萧砚点点头,转身向田埂走去,正欲弯腰拂去靴上泥土,目光不经意间抬起,却蓦地怔住了。

    只见女帝领着姬如雪、降臣、蚩梦、述里朵等一众妃嫔,正俏生生、笑吟吟的立在田埂上望着他。

    她们俱是荆钗布裙,不施粉黛,宛如寻常乡绅家眷踏青而来,与这田野风光浑然一体。妙成天、广目天等女官静立其后,手中提着多层食盒。不知她们已悄然观看了多久。

    “你们……”萧砚先是愕然,随即眼底迅速涌上惊喜,话到嘴边却成了,“何时来的?怎么一点声响也无?城里到此路途不近,何须如此劳顿?”

    他下意识想迈步过去,却看到自己满脚的泥泞,不由失笑。

    女帝见他发现她们一行人,这才领着众人缓步走近,凤眸中流转着狡黠,温柔笑道:

    “来了有一会儿了,见你耕得专注,便没让打扰。只是九郎这般体察入微,连午膳都要与泥土共进,我等在家中闲坐,又如何能安心?便想着亲手备些饭菜送来,总不能让你和臣工们饿着肚子操劳国事吧?”

    她很自然的伸出手,萧砚也顾不得手上有土,笑着握住,任由她轻轻牵引着走上田埂。

    姬如雪已走到萧砚身侧,取出绢帕,细心替他拭去额角、颈间劳作后渗出的稍许汗珠,嗔怪道:“再忙也要顾惜身子,你的肠胃又不是铁打的。况且,姐姐说得在理,岂有丈夫在外辛勤奔波,我们却在家里安享富贵的道理?”

    降臣倚在一旁刚刚抽芽的柳树下,眼波横流,只是似笑非笑的睨着萧砚:“是极是极,郎君体恤民情,甘愿与泥土为伴,我等也该体恤郎君不是?顺便也来沾沾这乡野间的蓬勃地气,免得在家里闷坏了。”

    蚩梦则好奇的东张西望,最终目光落在犁具上,雀跃道:“小锅锅,你刚才耕地的样子,好像模像样呢!比窝厉害多啦!”

    述里朵则只是含笑而立,气质沉静温婉,目光扫过广阔的田野,颇有几分新奇与欣赏。

    萧砚对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关怀与调侃,只是啼笑皆非的连连摆手,心中却暖意盎然。

    女帝随即便指挥着妙成天等人,将食盒在田埂旁一株枝干虬结、绿荫初成的老槐树下铺开。

    这次带来的食盒不少,有热腾腾的粟米饭、新蒸的炊饼、几样清爽的时令蔬菜、还有一瓮香气四溢的肉羹,并些许酱菜、腌肉,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样样精致,香气扑鼻,份量十足,显然考虑到了在场众人。

    “诸位都辛苦半日了,过来一同用些便饭吧。”

    女帝含笑招呼着早已在一旁僵住不安的官吏和附近的农户。她语气温和亲切,毫无架子,亲自为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农递上碗筷,又让广目天将带来的蜜饯果子分给在田间玩耍的孩童们,才使得气氛终于活络起来。

    萧砚见女帝安排得如此周到妥帖,心中暖意融融,便也从善如流,与女帝、姬如雪等妃嫔,还有那些起初拘谨无比、此刻受宠若惊的劝农官、老农们,围坐在老槐树下,席地而坐,一同用餐。

    阳光透过新绿的枝叶缝隙洒下斑驳光斑,春风拂面,带来泥土和饭菜的混合香气,气氛竟是萧砚从未体会过的轻松与融洽。

    萧砚一边吃着姬如雪不时夹到他碗中的青菜、肉羹,一边随口问起两个儿子。

    女帝温言细语,说着李明昭和李岱早间的趣事,又极为自然的与不远处一位老妇聊起桑麻种植、家中儿孙状况,言谈间竟对农事和民间颇为了解,令那老妇渐渐放松,话也多了起来。

    姬如雪则细心照顾着萧砚用餐,不时与身边的蚩梦低语几句,蚩梦被雪儿逗得眉眼弯弯,发出压抑的轻笑。降臣虽依旧一副慵懒模样,小口吃着饭菜,目光却不时掠过萧砚沾了泥点的衣摆和带着汗意的侧脸,唇角不由自主的弯了弯。

    这顿在田埂边的午饭来的很及时,也着实很是丰盛,随行官吏和农户们初时的拘束渐渐消散,脸上都露出了比平时更欢快的笑色。

    用餐毕,庄舍清静,春日正好,萧砚见此处离城已远,民风淳朴,索性对女帝笑道:“今日事务已处理大半,不如就在左近寻个干净宽敞的农家院落歇下,也体验一回‘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意趣,如何?”

    女帝浅笑颔首:“但凭九郎安排。”

    姬如雪等人自然也无异议,眼中皆流露出几分对如此布置的期待。

    钟小葵早已带着锦衣卫前去安排,寻了一处家境尚可、院落整洁的农户,予足银钱,那户主和村正在惊愕之余,忙不迭的将村中最好的几间屋子收拾出来。

    夜幕降临,农家小院简朴,一灯如豆。窗外蛙声渐起,与远处依稀的犬吠相和,更显乡野寂静。

    萧砚负手立在院中,仰头望着刚刚显露的疏星。晚风拂过他的面颊,吹动了他未曾束冠的几缕散发。姬如雪轻步从屋内走出,手中拿着一件外袍,为他披在肩上。

    姬如雪见他依旧凝望星空,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天河浅淡,星子疏落,并无甚奇特之处,却能感到他周身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静气息。

    静默片刻,她才低声道:“方才鱼尚宫收到江南密报。那位上饶公主在逃亡途中受惊,于前日凌晨产下一女,幸得赵千户部下竭力护持,又有许真人精通医术,竭力救护,如今母女二人暂且平安。陆姑娘也一直守在身边,寸步不离。””

    萧砚闻言,目光依旧望着星空,沉默片刻,方淡淡道:“平安就好。乱军之中,能保全性命,已属万幸。”

    这时,女帝也缓步走近,她已卸去钗环,青丝松松挽起,更添几分温婉。

    她听到姬如雪的话,沉吟道:“扬州乱局,扑朔迷离。竟有两个‘李星云’同时现身,一明一暗,一杀张颢揽权,一自承替身甘为人质。夫君为何让锦衣卫暂且压下此事,不公之于众?袁天罡布此迷局,究竟意欲何为?那假扮‘李星云’之人,又是何等来历?”

    萧砚终于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转过身,将女帝和姬如雪一左一右揽近身边。二女便温顺的偎依着他,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和体温。

    “那假李星云,乃是袁天罡早在多年前便着手培养的替身。其初衷,或许是为了在某些极端情境下保护李星云,或是作为磨砺其心性的磨刀石。但当李星云在江南被拥立称帝后,此人的存在,便更可能成了袁天罡为李星云备下的一道护身符。在必要之时,由此替身承担起称帝的因果与天下骂名,以便让真身能够金蝉脱壳,抽身而退。”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二女,继续道:“然而,人心易变。常年活在另一个人的影子下,扮演着他人,看着本尊拥有的一切……此人心性,恐怕早已不甘永居阴影之下。他与徐温,貌合神离,各怀鬼胎。徐温需一面‘李唐’旗帜凝聚人心,假李则需徐温的势力稳固权位。然北军压境,此等苟合,不过沙上筑塔。狗急跳墙之下,李星云本人及吴王宗室,处境恐更为堪忧。”

    女帝微微蹙眉:“朝中已有议论,认为宗室称帝,罪属十恶不赦之首,若江南平定,彼等皆当依律严惩,以儆效尤。夫君……届时当如何处置?”

    萧砚默然片刻,感受到姬如雪轻轻回握他的手,侧头看她:“雪儿以为呢?”

    姬如雪抬眼望他,眸中清光流转,低声道:“那上饶公主如今孤儿寡母,陆姑娘亦是卷入其中,身不由己。她们……终究是无辜的。若能保全……”

    萧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摇了摇头:“我也并非嗜杀之人。然棋至中盘,落子需慎。帝王之道,法度与情理皆不可废。待尘埃落定,自有公论与裁处,非凭一时喜怒。”

    他沉吟了会,不再继续深言,转而道:“眼下,且看张玄陵夫妇能否将她们安然送至天师府。江北接应之事,需周密安排,务求万全,此时尚非良机。”

    夜色渐深,庄舍内话语渐悄,唯有灯火摇曳,映照着院中三人相依的身影。

    翌日清晨,萧砚等人在村中用过早饭后,车驾返程。

    行至外郭城门口,晨曦微露,守城兵卒刚刚开启城门,往来行人尚稀。

    忽见数骑自官道旁疾驰而至,当先一人正是三千院,身旁跟着上官云阙,另有一名身着粗布衣衫、面带疲惫与风尘之色的青年男子。

    几人勒马停于道旁,三千院快步上前,至车驾窗前低声禀报:“陛下,此人乃吴越王钱镠长子钱元瓘,历经波折,乘海船秘抵汴京,称有天大要事,需面呈陛下。”

    那布衣青年不待传唤,已踉跄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车驾前,未及开口,已是泪流满面:“罪臣……罪臣钱元瓘,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重重叩首,肩头耸动,情绪显然难以自持。

    萧砚示意车驾暂停,掀帘望去,只见钱元瓘发髻散乱,衣衫下摆沾满泥点,显然一路奔波,历尽艰辛。他沉吟了下,便温言道:“不必惊慌,既来至此地,有何事,可缓缓道来。”

    钱元瓘抬起头,泪痕满面,双手颤抖着高举过顶,捧着一封缄口的书信并一卷图册:

    “陛下!扬州大乱,北军天威浩荡,势不可挡。臣父吴越王钱镠,深感大唐天命眷顾,陛下圣德巍巍,不敢再行悖逆之事。特命罪臣冒死北上,献上降表,并吴越全境兵力布防图!吾钱氏愿举族归顺,甘为白身,只求王师早日南下,平定江南,免万千黎庶再遭刀兵之苦!”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钱元瓘的哭声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女帝等女虽神色不变,眼中却皆闪过一道精光。

    萧砚凝视钱元瓘片刻,目光扫过那降表与图册,并未立即命人接过。他亲自弯腰下车,伸手将跪地不起的钱元瓘扶起,缓和道:

    “吴越王深明大义,顺天应人,使东南免于战火,此乃莫大功德。汝父子心存百姓,朕心甚慰。且随朕入城,详细陈情。”

    钱元瓘受宠若惊,连声称谢。

    萧砚转身,看向同样从各自车厢中中走下来的女帝与姬如雪等人,见众女眼中亦有惊异与思索之色,他忽然嘴角微扬,朗声笑问道:

    “看来,朕的江南子民,已迫不及待欲献上春色为礼。烟花三月,正是南下时节,诸位爱妃,可愿随朕同赴扬州,共赏西湖风光?”

    众女闻言,相视莞尔,春风拂过她们的衣袂发梢,随即齐齐盈盈敛衽一礼:

    “臣妾等,愿随陛下共赏江南春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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