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梨情秋暖

秋夜的寒意渐浓，马车轱辘碾过泥泞的路面，发出吱呀的声响。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吠，更衬得这夜色愈发深沉。

柳芸站在院门前，看着韩宇从车上搬下一筐筐的梨子，眉头微蹙。油灯在风中摇曳，将他忙碌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忽大忽小。

“阿娘，爹爹一口气买了堆梨！”四娘欢快地蹦到柳芸身边，圆圆的小脸上满是惊喜，两只小手不停地搓着衣角，显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尝鲜了。

韩宇放下手中的梨筐，抹了把额头的汗，笑嘻嘻地凑上前：“娘子，这可都是我亲手挑的，个个又大又圆，保管甜得很。你瞧这个，足有拳头大小呢！”

他说着，从筐里捡出一个最大的梨子，献宝似的递到柳芸面前。梨子表面沾着些许泥土，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

柳芸淡淡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向水缸边。

殷欢已经麻利地洗好了几个梨，三郎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就咬。“哇，真甜！”他咬了一大口，梨汁顺着嘴角流下来。

“慢点吃，小心噎着。”殷欢连忙递上帕子，语气里满是宠溺。

“阿娘，你也尝尝！”四娘捧着一个水润润的梨递到柳芸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空中的星子。

柳芸接过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化开。确实不错，果肉细腻，甜度适中，比市面上常见的要好上许多。

“如何？”韩宇搓着手凑过来，眼巴巴地等着她的评价，那模样活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柳芸没理会他的殷勤，转而问道：“这些梨多少钱？”她的语气平静，却让韩宇的笑容僵了一瞬。

“一斤七八文钱呢，”韩宇赶忙回答，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不过现在天冷了，卖不上价，我就把整片果园的都摘了回来。那片山上都是十年以上的老树，年产上万斤果子呢。”

“够了。”柳芸抬手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铺子和宅子的租金收到了？”

韩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蔫了：“都在这儿呢！”他连忙掏出钱袋，“铺子三十两，郊外小院租金十两，还有卖了那十亩地，合计一百二十两足。”

柳芸接过钱袋，手指轻轻掂量。银钱碰撞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脆。

“娘子，我给你捣碗梨汁喝可好？”韩宇讨好地问，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柳芸点点头：“去吧。”

看着韩宇欢天喜地跑向厨房的背影，柳芸嘴角微微上扬。灯光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叹息。

日子一天天冷起来，转眼入了深秋。枯黄的落叶铺满了院子，每天清扫都扫不完。

暴雨翌日，寒气更甚。清晨，大郎几个要去书院，冷得直打哆嗦。天还没亮透，院子里就响起了孩子们的声音。

“阿嚏！”三郎打了个喷嚏，鼻涕都冒出来了。他揉着通红的鼻子，一脸委屈地看着殷欢。

殷欢赶紧给他擦干净，动作轻柔：“这孩子，都说了要多穿点。”

阿珑则塞给他一个热水囊：“揣在怀里，暖和些。”

“这么冷的天，要不就别去书院了？”韩宇看着阴沉的天色，试探着说道。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几个孩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三郎眼睛一亮，立刻附和：“真的可以不去吗？”

韩宇朝主屋努了努嘴，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得问你阿娘答不答应。”

“大哥！”二郎三郎四娘齐声看向大郎，眼神里满是期待和祈求。

大郎站在门外，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他回头看了眼阿爹鼓励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小声道：“阿娘，今天太冷了，路上还湿滑，能不去书院吗？就一天。”

屋内一阵沉默。柳芸躺在床上，额头上还覆着一块湿毛巾。她闭着眼，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这个请求的分量。良久，她才烦躁地呼出一口气：“哦。”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院内众人喜出望外。大郎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日里，不管是生病还是下雨，阿娘都坚持让他们去书院，今天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真的答应了？”大郎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中，声音都有些发颤。

四娘最是机灵，一把抱起书箱冲进房间。她三两下蹬掉鞋子，钻进温暖的被窝，小脸蹭着柳芸的手臂，甜甜道：“我就知道阿娘最好了～”

二郎站在院子里，看向三郎，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成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动了谁。

三郎正要欢呼，被韩宇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嘘，小声点。”他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松开手，“去书房。”

父子三人躲进书房，围坐暖暖的火堆旁，享用着赵氏准备的早膳。热气腾腾的包子，香喷喷的咸鸭蛋，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粥。每当有人忍不住想笑，其他两人就赶紧做出噤声的手势。

阿珑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去的马车，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韩家的孩子们不用去书院了，但银莲银贵还等着他送呢。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袄，雪已经落了下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浅浅积了一层，他走过时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慢点走。”殷欢同情地看了眼阿珑，抱着热水囊去上工了。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飘飞的雪花中。

柳芸一觉睡到阿珑回来才起身。屋内暖意融融，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雪已经停了，天色比之前亮了些，柔和的雪光从窗纸透进来，映得房内一片明亮。

韩宇去了桂院，四个孩子倒也没有偷懒，或看书或练字，认真得很。偶尔传来翻书的声响，或是毛笔蘸墨的轻响，倒也安静祥和。

“殷欢姐。”阿珑端着热水走过来，“夫人醒了吗？”

殷欢摇摇头：“还没动静。这天气，让人都懒得起床。”

阿珑笑了笑：“是啊，连鸡都不愿意叫了。”

两人说着话，突然听见主屋传来一声轻响。殷欢连忙放下扫帚，快步走了进去。

“夫人，要不要喝些热粥？”殷欢轻声问道，“厨房熬了红枣粥。”

韩宇端着粥进来时，柳芸已经梳妆完毕。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院中积雪的景象，偶尔有几片枯叶从叶子已然稀疏的枝头被风吹落，掉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娘子，趁热喝。”韩宇小心翼翼地将粥碗放在桌上，“我让人去买了些姜，晚上给你煮姜茶。”

柳芸吃饱喝足，慵懒地靠在太师椅上，享受着难得的清闲。她的病似乎好了些，脸色也不像早上那般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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