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冰蚀肺症（二）
飞船医护室。
陈思在给小男孩做检查，其他女生则围着常飞问东问西。
是的，年岁较大的男孩正是大着胆子给肖莉送礼的常飞。
据他说，那个小男孩是他的弟弟常羽，大约半年前染上怪病，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
“你十六岁了？我弟弟今年才十岁，个子都比你高了。”
有个女生诧异于常飞的年龄，倒没有歧视他的意思，实在是他不足一米五的个头很难让人和他的年龄划等号。
“你弟弟几岁了？”陈思突然扭头问道。
“七岁。天使姐姐，你能治好他吧？”
七岁……
陈思低头看了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孩，男孩身高还不到一米，外表和实际年龄差了三四岁。
陈思的视线从男孩脸上移开，看向显示屏上的检测结果。
看完结果，又看男孩。
她的视线飘来飘去，就是不敢面对常飞。
虽然陈思戴着口罩，但是在场的女生都敏锐的察觉到了陈思的异常。
尽管平时不对付，但是她们此刻表现的非常默契。
一个女生上前几步，挡住常飞的视线。
另一个女生伸手去揽常飞的肩膀：“检查结果出来估计还要很久，你先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尝尝我们那里的特产。”
常飞躲开了她的手。
他绕过阻挡，双手死死抓着护理床的栏杆，仰头盯着陈思问道：“你能治好他吧？”
他的眼神充满恳求。
陈思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就在这时，肖莉走了进来。
“什么情况？”
她走到病床边，看了眼男孩的脸，又瞟了眼检测结果，问道：“几岁了？”
陈思小声答道：“七岁。”
“没救了。”
肖莉直截了当的说道。
陈思吃惊地看向肖莉，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肖莉说道：“霜肺三期，成年患者的术后存活率低于12%，这么小的孩子，谁来了也救不了。”
陈思磕磕巴巴道：“不是，老师……”
肖莉抬手阻止她，看向脸色苍白的常飞。
“我不瞒你，我们携带的药物和仪器无法治疗这种病，即使是在鹰击号上，治愈的几率也几乎为零。”
“谢谢。”
常飞垂着头，默默用毯子将弟弟裹紧，将他重新放在背篓里。
他背起背篓，再次向众人深深鞠躬，而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肖莉看了眼常飞的背影，扫视一众女生，说道：“你们或许觉得我说话太直接，但我希望你们记住，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很多，如果你帮不了他们，就不要轻易给他们希望。另外，不要随便同情别人，他们每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陈思觉得胸口堵得慌。
她摸向胸口，隔着衣服抓住那枚水晶吊坠。
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恍然大悟道：“哦，难怪他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肖老师送礼，他怕我们不肯用心医治？”
一石激起千层浪，女生们皆是愤愤不平。
“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就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助他们，他就是这么看我们的？”
作为一个医护人员，面对患者理应竭尽全力，某种程度上说，常飞的做法确实有些侮辱人。
但是……
陈思胸口堵得愈发厉害。
面对患者，自己却表现得无能为力，这难道不是更大的耻辱？
“肖老师，我出去一下！”
陈思垂着头喊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
陈思防护服都顾不上穿，戴上头盔，一路狂奔出了飞船。
常飞此时尚未走远。风已经停了，地上覆盖着一层薄雪，少年背着背篓，一步一个脚印。
陈思喊住他，喘着粗气追上前去，手伸进衣领，突然顿住了。
她原本想要把吊坠还给少年，此时被冷风一吹，脑子突然清醒过来。
她要做什么？把吊坠还给少年？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看不起他？
陈思一时间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天使大人，你有什么事吗？”
常飞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平静。
陈思深吸了一口气，被冰冷的空气刺激得咳嗽连连。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她迟疑地问：“你弟弟……你准备怎么办？”
常飞小声道：“还能怎么办，回去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陈思意识到自己依旧在犯蠢，改口道：“你先跟我回去，我给你弟弟开点药，至少能让他舒服些。”
她在撒谎。
飞船上并没有那种药，但是哪怕开些安慰剂，至少……能安慰患者的家人吧。
常飞果然很高兴，跟着陈思重新向飞船走去。
正走着，常飞突然注意到远处层层叠叠的冰丘上正有人向这边挥手。
经常飞提醒，陈思也注意到了。
她对常飞说：“好像有人需要帮助，你先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他。”
常飞摇头：“我和你一起。”
陈思见他坚持，也没有反对。
只是……好冷啊。
陈思后悔出来时没穿防护服，这时候也不好再提，只好抱着双臂努力抵御着严寒。
说实话，她身上穿的连体内衣保暖性很好，头上也戴着全覆盖式头盔，足以抵挡零下二十摄氏度的严寒。
问题是，头盔本身并不具备供氧功能，对于习惯了标准氧气含量的她来说，这里的氧气含量还是太低了。如果在地球上，这大致相当于海拔6000米的高原环境，这种环境下，即使裹得再严实，依然会产生失温感。
陈思觉得在这种环境下，即使站着不动，她都未必能扛过一个小时。
然而不管是常飞还是远处那人，都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环境。
……
远方来客的步行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只过了五分钟，身形样貌已清晰可见。
为什么称他“远方来客”？因为常飞说他不认识那人。
“你确定他不是你们这里的人？”陈思感到吃惊，“如果没记错的话，距离这里最近的聚居地也要三百多公里……”
众所周知，沧溟星的自转周期接近三十天，如今天刚亮不久，不出意外，那人一直在连夜赶路。
迎着风雪连夜赶路，看上去还是步行，如果有人这么跟陈思说，她一定觉得对方脑子坏掉了。
可是，周围确实没有其他聚居地啊。
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陈思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摇了摇头，为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感到可笑。
……
沧溟人与飞翔无缘。
也不知道外星人动用了什么技术，在沧溟星，除了滑翔机、热气球等少数飞行器，其他飞行器只要进入大气层都会失控坠毁。
时至今日，人类也没有解决“禁空”问题。至于陈思此行乘坐的飞船，虽然看起来能够飞行，实际上更像是缆车。
它的原理非常“简单”。
首先，在沧溟星同步轨道上建立高功率电磁发射基站。
然后，利用电磁炮将栓有超高强度缆绳的锚定器射向目标地点。
最后，飞行器沿索道滑行，依靠重力、惯性及空气阻力完成降落。
至于返航机制大差不差，不着急就通过轨道基站的牵引系统回收缆绳，着急就直接利用反向电磁弹射将飞行器“拉”回去。
说起来简单，其中涉及的技术细节三天三夜也讲不清，其中凝结的智慧和汗水更是难以计数。
这项技术有很多名字。
官方名称是“航天缆车”，除此之外，民间还有着“苍穹钓竿”、“靶向天梯”等等许多或霸气或抽象的称谓。
除了上述那些，最广为人知的，还得是那位不知名的思路构建者为它取的那个不能在公开场合提及的名字——
“自由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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