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逆时者的救赎（七）
42层，答案之墙。墙上凸起一块浮雕，那是妮基笑中带泪的脸庞。
……
33层，沉默图书馆。安迪绝望的向着书籍堆砌而成的高山之上攀爬，紧追不放的，是熊熊火焰。
……
23层，斐波那契温室。弗里达和弗莱仇恨地对视着，一把餐刀、一把园艺剪，此时正插在彼此的胸膛之上。
……
12层，圣食回廊。一只机械蚊子嗡鸣着，将42几近碎裂的头颅堆放在垃圾孤岛之上。
……
11层，幸福套餐工厂。巴尔扎克肥胖的身躯被绑在传送带上，从脚到头，一寸一寸地被绞肉机搅成肉酱。
……
4层，伊甸园。卡夫卡安详地坐在长椅上，如同尼采当初那样，沉沉的，沉沉的沉入永恒的梦乡。
……
“呼，呼，呼……”
李晨凭借着手中长刀，不断下潜。
李晨的胸膛剧烈起伏，这里明明是梦境，然而连续不断地劈砍却令他疲惫不堪。
李晨握紧刀柄，掌心的肿胀和刺痛是如此明显。
黑衣但丁再次现身，平静地脸上带着一丝嘲弄。
“还不肯放弃吗？”
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
无数开门声从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嘈杂而又空洞的阵阵低语。
……
放弃？开什么玩笑！
李晨咬咬牙，再次挥砍下去！
……
滴滴。
充满科技感的卵型医疗舱中，李晨缓缓睁开了双眼。
滴滴。
检测到他的挣扎，充满整个医疗舱的营养液很快排放干净，拘束装置松开，舱盖缓缓开启。
“你终于醒了。”
一个白发少女走到医疗舱前，伸手搀扶着李晨从里面离开。
医疗舱旋转着缩进地面，地板很快变得平整，而后再次升起一个白色的方墩。
“要坐下休息一下吗？”少女问道。
李晨摆摆手。
“艾莉。”李晨的嘴角扯出一抹疲惫的笑：“好久不见。”
艾莉感到意外：“根据推演结果，你应该不记得我。”
“我们见过，在梦里。”
李晨挣开艾莉搀扶的手，尝试独立行走。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好在这里的重力微弱，他很快便适应过来，勉强能够站稳身体。
李晨看向左右：“这是什么地方？”
艾莉答道：“霜天号。”
“我知道。”李晨烦躁地挠头道，“我问具体是哪里？还有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这里是霜天号的底层，名叫‘脐带’的中央控制室。”
“底层？我还以为霜天号的中控室会高高在上呢。”
李晨说着，四下打量起来。
……
作为一艘飞船的中央控制室，这里显得有些空旷。
空荡荡的房间中央是一颗通体艳红、仿佛某种晶体的巨型珊瑚树，珊瑚树的顶端向内聚拢，扭曲而成一个镂空的球。
球笼的中央，悬着一团猩红的球形火焰。
“那是宙斯与火种？”
“是的。”
李晨看了一会儿，有些疲倦的坐在方墩上。
“说说吧，我这是什么情况？”
“你过度使用时间逆转的能力，导致灵魂崩溃。”艾莉轻轻拍了拍别在腰间的收音机，说道：“虽然我做过备份，但是它破损太严重，只能凭借你自身的意志一点点拼凑起来。”
李晨问：“就像砸碎的玻璃？”
艾莉点头。
李晨叹了口气。“我这算是痊愈了？”
艾莉反问道：“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李晨摇头：“完全没有。我的记忆依然停留在遇到你的前一刻。”
艾莉见他有些沮丧，安慰道：“也许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好起来的。即使失去……那也没什么，对于灵魂而言，记忆不过是杂质罢了。”
李晨闭上了眼。
“寄希望于不确定的未来吗？那可不是我的性格。”
他再次睁开眼，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噗嗤——
匕首齐根没入艾莉的胸口。
艾莉的表情异常复杂，有吃惊、有遗憾、有难过。
她的身影渐渐消散，而后化作另一个身影，出现在李晨面前。
维纳斯。
维纳斯低头看了眼插在胸口的匕首，短暂的错愕后，露出解脱的表情。
“谢谢……”
“哈哈哈哈！”巨大的珊瑚树消失不见，化作“黑衣但丁”，他戏谑地看着李晨：“你以为她是我假扮的？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吧？”
李晨看着维纳斯胸前依旧在淌血的胸口，咬了咬下唇，缓缓将匕首拔出。
噗——
鲜红的血液溅了李晨一身。
“承认自己的软弱无力吧，然后和我融为一体。相信我，等待你的不是死亡，而是挣脱轮回的永恒！”
李晨抹了把脸，无视狂笑的宙斯，扶着柔弱无力的维纳斯坐在方墩上。
他看着维纳斯渐渐软倒的身体，看着她的身体渐渐化作萤火消散，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他……
在愤怒。
……
李晨不知道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但他知道什么是愤怒。
愤怒是胸膛中汹涌的火焰——冰冷彻骨的火焰。
手中的匕首一寸寸变长，再次化作一把长刀，冷冽的刀身之上，燃烧着幽蓝的火焰。
李晨面向宙斯，没有废话，更没有丝毫迟疑——
擎刀，直刺！
火焰长刀拖着闪电般的刀光，直射宙斯的头颅！
……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晨的脑海中突兀的闪现出维纳斯的脸。
刀尖在距离黑衣但丁的头颅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黑衣但丁的笑容消失了。
“你为什么……”
但丁艰难开口，但李晨不等他说完，沉腕反握，再次将刀狠狠刺入了地面！
……
眼前是一条走廊。
铅灰色的天花板、铅灰色的阶梯、铅灰色的墙。
无限延伸的阶梯在扭曲、颠转，时而分裂、时而汇聚，时而立体，时而化作无限循环的单面空间。
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回廊。
这里……随处皆是尽头。
李晨停下脚步，面前凭空出现一面布满裂痕的镜子。
镜中是一个或者无数个李晨。
李晨冲着他们挥手。
“你好。”
有人沉默，有人回应。
“终究还是让你找到了这里。”
“我该怎么称呼这里？”
“这里是不存在的100层。你可以叫它莫比乌斯走廊、∞回廊、镜像阶梯，或者随便什么名字。”
“呵呵……”李晨轻笑一声：“我就说嘛，哪有飞船会选择高塔结构，分明是个甜甜圈嘛。”
他看向镜子，再次发问。
“我该怎么称呼你？”
随着他的话语，镜中的倒影渐渐变化，每一个碎片都是一道不同的身影。但丁、卡夫卡、妮基、弗里达、安迪、巴尔扎克……
无数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我就是你。”
是的。虽然每个碎片中的身影各不相同，但是汇聚在一起的那个支离破碎的身影，分明就是李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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