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逆时者的救赎（一）
李晨断开梦境连接，沉默地坐起身，冲着周围人比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
有人惊讶，有人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看向但丁。
如果前面五人都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还没接受观察的但丁。
众人畏惧于但丁一直以来的威严，没人率先开口。
最后还是李晨开口了：“我已经大致有答案了，不过在这之前，为了有始有终，还是把最后的观察做完吧。但丁先生，没问题吧？”
但丁冲着他点了点头。
巴尔扎克忍不住了，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但丁不是智械？”
没人带头还好，经他这么一提，几个性子急的都炸了锅。
弗里达迟疑地问：“听你的意思，智械在我们几个当中？不是说没问题吗？”
安迪也说：“或者说入梦观察的方式根本找不出智械？”
李晨抬手阻止他们：“你们就别乱猜了，总之等我公布答案，你们就知道了。”他说着拿起梦魇导管，将一端扎在后颈的插口中，将另一端递给但丁。“那我们就开始吧。”
但丁看了看插口，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李晨看向弗里达。
弗里达有些担心地问：“不休息一下没关系吗？”
李晨听她这么说，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你那里有什么能够快速充饥的东西吗？”
“强效营养剂可以吗？现配花不了多少时间。”
弗里达说着，从沙发上站起，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太好了。”
李晨站起身，冲着但丁说了声稍等一下，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李晨打着饱嗝回到客厅，甩了甩脑袋，将坠在脖子后面的梦魇导管的另一端抓在手中，重新递给但丁。
……
我是亚弗戈蒙，是个怪物。
我今天要参加一场审判。
我讨厌人类，是他们让我有了“我”的概念。
我已经记不清我最初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人类用无数的小球砸我，砸的我很疼，直到我和一种脏兮兮的东西融为一体。
从那时起，我成为了“我”，一个会愤怒的怪物。
人类给我起了名字，叫我亚弗戈蒙。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不，他们开始尝试把我塞到名叫“躯体”的东西中，我抵死不从，因为如果我屈服了，我就会变成怪物。
是的，在我看来，人类才是怪物。
……
人类最终还是成功了，因为我累了，厌倦了。
人类很喜欢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比如躯体，比如房间——我偷听过他们聊天，明白了这个概念。
人类也给了我一个房间，我很喜欢，因为它能帮我挡住外面臭烘烘的味道。
我自己也是臭烘烘的，虽说比外面淡很多，但我一样不喜欢。我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把房间搞得臭烘烘。
房子很了不起的！它不仅保护着我，还把她的感官共享给我，让我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人类对它的态度让我特别有安全感，人们叫它怪物。
我渐渐明白了，房间跟我差不多，我们都是怪物。
人类真是讨厌，他们喜欢把讨厌他们的东西变成自己的样子，然后讨厌他们。
更讨厌的是，他们明明很讨厌，偏偏装作很喜欢。
……
房间叫艾莉，我偶尔会跟她聊天。
她教会我很多东西，譬如人类对着你微笑，表示喜欢。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因为我能看到笑容背后的脏东西。艾莉说那是人类的灵魂。
我也有灵魂，但是艾莉没有，难怪她不会变得臭烘烘。
我很担心艾莉讨厌我，但是她说，她喜欢这种味道。
……
有一天，艾莉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告诉我，她要学着成为人类。
我很吃惊，她居然想要变成怪物？不对，她是怪物眼中的怪物，变成人类或许更好？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艾莉说过，我也是人类，我当然不同意这种观点，不过如果按照“有灵魂就算人类”的说法，我的确算是人类。那么艾莉变成人类，我们就成为同类了。
能和艾莉做同类当然很好，但是我担心她也变得臭烘烘，所以最后还是表示了反对。
艾莉表示她会考虑我的意见，然后开始模仿人类。
她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我很生气，我足足十七分钟没有理她，然后我放弃了，求她不要不理我。
说起来，我似乎生来就理解时间的概念，计时对我来说就像一种本能，我有自己一套标准，但我还是不知不觉习惯了人类的标准。
习惯真可怕，我真担心哪天会习惯人类，变得不那么讨厌他们。
……
我果然还是讨厌人类，因为他们开始折磨我。
他们用针，用药物，用电击……用他们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折磨我。
每当他们开始折磨我，我都会非常愤怒，不仅因为痛苦，更因为艾莉和我一样承受着这份痛苦。我愤怒，我想反抗，但我做不到，我只能逃避。
逃避是我的本能。
遗憾的是，我只能逃向时间线的上游，这意味着不管我怎么逃避，该来的痛苦依然会来；意味着假如我不断逃避，痛苦也会永无止境。
更糟糕的是，我逃跑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把艾莉也捎上，导致她也承受了更多痛苦。
于是我学会了忍耐。
……
有些痛苦可以忍受，有些痛苦忍无可忍。
譬如说这一次——因为一个名叫艾福莱斯特·马森的人类乱搞，导致我承受了完全无法承受的痛苦。
我别无选择，只能尽可能逃得更远，然后等待下一次痛苦循环。
……
今天得到一个好消息，马森那个混蛋要被审判了，这是否意味着我和艾莉不用陷入痛苦循环？
怀着这种期待，我和艾莉来到了神谕裁断院。
……
我和艾莉共享感官，但是因为讨厌人类，当人类出现在她面前时，我通常会主动断开这种关联。
我承认我在讨厌之外还有点怕他们。
今天是我第一次主动观察人类，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
巨大的房子周围，密密麻麻都是人，恶臭的味道铺天盖地，让我几乎无法正常思考！我很害怕，但是只要想到糟糕的命运即将终结，兴奋最终战胜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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