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话说到这份上，塔娜终于意识到常良娣是在暗讽自己。

她脸色骤变，张口就要反驳。

“御花园的花各有千秋。”叶锦意含笑截过话头：“不过本宫倒觉得，百花齐放才是盛世气象，妹妹们说是不是？”

塔娜坐在一旁将帕子绞得死紧。

她咬了咬牙起身行礼：“娘娘，妾身忽觉头疼，想先行告退。”

叶锦意含笑颔首：“既然如此，诸位妹妹都早些回去歇着吧。”

待众人退出殿外，叶锦意冷笑一声，这声音在空荡的殿内格外清晰。

她每每想到塔娜，胸口就翻涌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这蠢货竟敢对她动杀心，倒是小瞧了这份不知死活的胆量。

叶锦意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她实在太期待了。

萧凛渊究竟会如何处置塔娜？是直接赐死，还是打入冷宫？

但允和百日礼也该着手准备了，这样喜庆的日子，还是不见血光为好。

横竖冷宫那样的地方，活着比死了更折磨人。

檐外秋风掠过宫墙，同一时刻的御书房内，萧凛渊正跪听圣训。

皇帝下朝后，独留了他。

香炉中龙涎香袅袅，皇帝靠在龙纹软榻上：“太子，朝中那些不安分的，朕都已替你处置了。”

他刚说完又猛得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开一抹刺目的猩红。

早朝时端坐龙椅的帝王尚能维持威仪，可此刻斜倚在软枕上的身躯，竟单薄得撑不起那件明黄常服。

其实每日寅时，皇帝总要耗费半个时辰让宫人束发敷面。

用铅粉盖住眼下的青黑，以朱砂点染苍白的唇色。

朝臣们只见得天子威仪凛凛，哪知他退朝后总要呕出半盏暗红的血沫。

萧凛渊见这般情形，右膝下意识往前一倾就要起身，却被皇帝一个虚按的手势止住。

“罗延这些年明里暗里拉拢户部，倒是打得好算盘。可惜户部那些老顽固，虽然办事不知变通，却都是先帝留下的纯臣……”

他突然又闷咳两声，才继续道：“朕本想亲手料理，但如今只能交给你了，户部可用，其余的你还需多留意些。”

萧凛渊望着眼前憔悴的帝王，喉间突然发紧。

他记忆中的父皇，是能单手挽弓射落云雁的英武君王；

是批阅奏折到三更天仍腰背笔直的巍峨身影。

可现如今却连说话都要倚着软枕，枯瘦的手腕上还留着针灸后的青紫痕迹。

他恍惚间又回到了幼时背诵《论语》的午后。

那时他不过垂髫小儿，内心满是对父皇陪伴的渴望。

可每每父子二人刚说上几句话，贤妃便会差人以各式各样的借口将父皇唤走。

或是新得了稀奇的贡品，或是身子突然不适。

而自己的母妃，在这深宫之中无宠无势，只能默默牵着他的手退回偏殿。

那时他早将为政以德背得烂熟，却故意在章句处磕绊。

那时的他不过是想多留父皇片刻，换来几句难得的教导。

父皇果真俯下身来，逐字解释着经义。

可他还未说几句，外头突然传来贤妃贴身宫女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三殿下突发高热，娘娘请您快去看看。”

萧凛渊看见父皇的身影颤动了一下，那截讲解的话头还悬在唇边。

最终父皇只是揉了揉他的发顶，转身离去。

可如今再没有贤妃来打断，但父皇却也没有时间了。

皇帝不知萧凛渊心中所想，只是看他愣神，便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但又因无力改成轻轻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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