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萧凛渊醒来时，叶锦意正坐在窗边陪着允和。
见他起身，她柔声道：“殿下醒了？看您眼下泛青，这几日定是没歇好。”
“最近确实。”萧凛渊揉了揉额角，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叶锦意将茶盏递到他手边：“方才您歇着时，林大人他们来过。见您睡着，德寿便请他们在偏殿稍候。”
萧凛渊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孤知道了，这就过去。”说着便起身更衣，系好衣带时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随即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叶锦意跟着送到门边：“殿下晚上记得过来用膳。”
萧凛渊的脚步未停，也不知听没听见，身影已消失在廊柱后。
一进端木宫，林羽几人便快步迎上前来。
萧凛渊抬手止住他们行礼：“不必多礼。有何要事，直说便是。”
陈将军上前一步，“殿下，靖远伯那边已有进展。”
“我们让一个与三房罗承相熟的陪练，前日在城西马场故意在嫡子罗文舟面前夸赞三房近日添置了不少田产。”
“那罗文舟果然中计，当即与罗承争执起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们三房那些屯田的账目根本经不起查，所幸被身旁幕僚及时捂住了嘴。”
萧凛渊神色不变：“单凭一句失言，尚且不够。”
林羽道：“赵御史核查漕运账目，故未前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密函呈上：“靖远伯一党行事周密，直接罪证难以入手，然而赵御史发现了一处关键，密函臣等还未曾看过。”
萧凛渊将密函展开，目光扫过纸面，最终停在某处。
“赵御史查得仔细。永州那三百亩屯田，账册记的是中上田的收成，亩产一石二斗。”
“但他暗中勘验过地方土质，实为贫瘠山地，正常亩产不过七斗。”
“这五分差距，账面上做得干净，若不是实地查访，根本看不出蹊跷。"
“正是这五分利。”
萧凛渊抬眼：“像棵歪斜的树苗，底下必藏着盘根错节的根系。顺着这三百亩田的粮款去向，应该能摸出大鱼。”
林羽道：“若此刻动这三百亩田，必会惊动靖远伯。”
萧凛渊：“不错，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先从罗家嫡子入手，听闻是个一根筋的。”
林羽说：“罗家嫡子名为罗文舟，臣近日从太医院打听到一桩蹊跷事。”
“靖远伯夫人这半月已三次密请王太医过府，对外只说是调理旧疾，实则是为嫡子罗文舟的婚事。”
“原是罗家与永昌伯府嫡女议亲在即，却因罗文舟身有隐疾恐难成婚，靖远伯夫人正在极力遮掩此事。”
萧凛渊目光如炬：“此事关系重大，你的消息可做得准？”
“殿下，此事臣不敢妄断。但连月以来，臣留意到王太医频繁出入靖远伯府，远超寻常问诊之数。”
“三日前，臣特意请王太医的故交设宴，席间多劝了几杯，王太医醉后失言，提及罗夫人屡次追问男子隐疾能否根治，言语间极为焦虑。”
林羽稍作停顿，继续道：“臣顺势探问，方知是为罗家与永昌伯府的婚事。王太医虽未明言具体病症，但反复叹息可惜了这门好亲事。”
“臣恐追问过甚引人生疑，未敢深究。不过依臣推测，此事应当八九不离十。”
话毕，萧凛渊便有了想法：“林羽，你顺着这条线，务必查清罗文舟这病症的来龙去脉，与罗家近年所作所为可有关联。”
随后他看向陈将军：“你派几个机灵的人，盯紧永昌伯府与靖远伯府之间的媒人往来，看看这桩婚事究竟卡在何处。”
待二人领命，萧凛渊已起身：“备轿，去太子妃处。”
叶锦意此时正在窗边独自对弈，见萧凛渊进来，便含笑邀他对坐手谈一局。
黑白子交错间，两人都凝神静气。
叶锦意执白子思索良久，眼见棋局已露败象，忽然开口问道：“殿下今日心情似乎甚好？”
“尚可。”
话音未落，叶锦意已趁他不注意，不着痕迹地将边角处两枚黑子调换了位置。
萧凛渊抬眼时恰将她这小动作尽收眼底，却只装作未见：“难怪突然问起孤的心情。”
“赢了棋自然开心。”叶锦意理直气壮地落下一子：“臣妾若开心了，殿下难道不也跟着高兴？”
这般你来我往，饶是萧凛渊棋艺精湛，也只得认输。
收拾棋局时，他状似无意地说道：“近日听闻一件趣事，勋贵之家联姻，可男方子嗣有所不足，竟想着隐瞒。”
叶锦意神色顿时严肃：“这哪里是趣事？若真如此，嫁过去的姑娘可就太苦了。”
“既要守活寡，又要在婆家受尽委屈。男方府上必定千方百计遮掩，对儿媳严加防范，唯恐走漏风声。”
萧凛渊挑眉：“看来依依有不同见解？若换作是你，会如何处置？”
叶锦意想了想，道：“这等婚事最是难缠。若处理不当，结亲不成反结仇。男方必定要处处遮掩，纳吉请期时少不得耍些手段。女方父母定会想方设法探听虚实。”
她抬眼直视萧凛渊：“若臣妾是男方的母亲，索性不娶正妻，或寻个知晓内情仍愿嫁的寒门女子，许她富贵，相敬如宾便是。”
“若臣妾是被欺瞒嫁去的女子，既已嫁了，日子难过，和离不得，被休又连累母家，怕是唯有一死了之。”
“若是那女子的父母，得知真相定会恨极，宁可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叫女儿受这等委屈。”
萧凛渊没有接话，依依那句鱼死网破仍在耳畔回响。
明日早朝后，须得让林羽从这几处着手。
永昌伯府既是真心疼爱女儿，若知晓靖远伯府竟敢隐瞒嫡子隐疾，定不会善罢甘休。
届时罗家光是应付亲家的怒火便要焦头烂额，那姑娘自然不必往火坑里跳。
更妙的是——大房自顾不暇之际，三房定会趁机有所动作。
简直是一箭三雕。
萧凛渊看着着叶锦意因愤怒而微鼓的双颊，他眼底不自觉漾开温柔的笑意，只觉得眼前人越看越惹人怜爱。
“是孤不该提这事让你烦心，孤也不会放任这桩婚事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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