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可不知怎的，侧妃娘娘突然言辞激烈，说了许多极难听的话……我们主子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当时便愣在了原地。”
“不知怎的？”萧凛渊语气中透出深深的无奈。
花漓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殿下恕罪，奴婢实在说不出口那些污言秽语。只知侧妃娘娘突然发作，我们主子全然不知如何应对。”
萧凛渊见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再追问，加快了脚步。
待一行人赶到沁芳亭时，只见塔娜正坐在石凳上，由贴身侍女阿莱低声安抚着，胸口仍在剧烈起伏。
而常良娣则独自立于一旁，脸色苍白，眼角犹带泪痕，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
“太子殿下安。”众人见萧凛渊到来，纷纷行礼，让出一条通路。
萧凛渊于石凳上坐下，目光在塔娜与常良娣之间扫过，并未急于发作，而是先看向常良娣：“你方才说了什么，竟惊得侧妃如此失态？”
常良娣连忙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与委屈：“回殿下，起初只是寻常闲谈，妾身不过是偶然提及罗良媛近况，侧妃娘娘便骤然沉默不语。妾身心下奇怪，便也噤声不再多言。”
“谁知……谁知娘娘竟突然厉声尖叫，让妾身滚远些。”她说到此处，泪水涟涟而下。
“妾身自幼家中也算知书识礼，何曾听过这般不堪入耳的呵斥。”
萧凛渊尚未想好如何处置这突如其来的争执，塔娜却已抢先起身，福了一礼。
她声音带着几分虚弱与沙哑：“殿下，是妾身失态了，近些时日总是夜不能寐，方才一时精神恍惚，惊扰了常良娣，还请殿下恕罪。”
常良娣见状，立刻佯装赌气，语带不满地说道：“罢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侧妃娘娘既说是恍惚，妾身还能说什么呢。”
这番作态在萧凛渊看来，不过是寻常家里被娇惯坏了的小姐闹脾气。
他并未深究，只温声安抚了常良娣几句，又嘱咐塔娜要好生休息。
正在此时，叶锦意扶着春莹的手缓步而来，面色略显苍白，却仍仪态端方地行礼：“给殿下请安。”
萧凛渊忙伸手将她扶起，语气关切：“你本就病着，何必亲自过来，当心再着了凉。”
“殿下朝务繁忙，后宫这些琐事本应是臣妾分内之责，是臣妾疏忽，未能及时察觉，反倒让殿下为此劳心。”叶锦意言语间满是自责。
说罢，她转向塔娜与常良娣，先是温言劝慰了塔娜几句，嘱她安心静养，并吩咐人送去上等的安神香料与滋补药材。
又对常良娣软语开解，赞她识大体，并赠了一对玲珑玉坠以示宽慰。
处理得妥帖周到，滴水不漏。
待萧凛渊与叶锦意相偕离去后，常良娣方才收起那副委屈模样，瞥了塔娜一眼。
“侧妃娘娘还是好好保重身子要紧，这般控制不住情绪，今日是运气好，下次可未必了。”说罢，便扶着宫女的手而去。
亭中只剩下塔娜主仆二人。塔娜心惊后怕紧紧抓住阿莱的手。
方才常良娣那句“罗良媛”，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紧绷多日的神经。
那一瞬间，她眼前浮现的不是常良娣，而是阿满，那个被她下令偷偷处置了的宫女。
近来她夜夜难眠，宫墙外总有不明的响动，宫内物品也似有被人挪动过的痕迹，下人们却众口一词说没有。
种种诡异，早已将她折磨得草木皆兵。
“滚远点！”那声失控的尖叫，更多的是冲着她脑海中那个阴魂不散的阿满，而非眼前的常良娣。
她哪里料到，常良娣会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把事情闹到太子面前。
“阿莱。”塔娜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殿下他没看出什么破绽吧？”
阿莱连忙反握住她冰冷的手安慰道：“主子放心，您方才的说辞很是妥当，只推说精神不济，殿下不会起疑的。”
萧凛渊确实如阿莱所说没有起疑，他和叶锦意并肩走在回宫的路上。
“你的风寒可好些了？方才出来也不知多披件衣裳。”
“谢殿下关心，已快大好了。”
叶锦意抬眼望向他，眸中带着真切的笑意：“倒是殿下，近日总见书房灯火亮至深夜，可是朝务繁忙？也要当心身子。”
“是有些琐事，不过已理出头绪。今日刚布下几着棋，且看后续吧。”
叶锦意温婉一笑：“殿下运筹帷幄，臣妾相信定能顺利。”
二人行至殿门前，萧凛渊自然而然地伸手，想将叶锦意揽入怀中，她却侧身避开。
“病气未清，岂敢沾染殿下？”
见他还想说些什么，叶锦意转而提起刚刚的事：“说起塔娜妹妹，倒是臣妾疏忽了。”
“听闻内务府记录，她宫中近日领了不少安神香，许是罗良媛之事受了惊吓。”
萧凛渊不以为意：“她虽久居京外，到底是部族公主，见惯风浪，何至于为此等小事惊惧？”
“女儿家心思细腻，或许是殿下处置此事时与她心中所想的仁厚不同，令她一时难以适应也未可知。”
萧凛渊沉默片刻，终是颔首：“罢了，孤今晚去看看她。”
“殿下体贴，是应当的。”叶锦意顺势接话。
“臣妾稍后也想去探望常良娣。今日无故受辱，心中难免郁结，莫要因此生了隔阂才好。”
“你病体未愈，遣人送些赏赐宽慰便是，何必亲自奔波？”
“已无大碍了，走动反而舒络气血。”叶锦意坚持道。
萧凛渊见她神色坚持，不再多劝，只伸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将她带近几分。
叶锦意面上微红，欲拒还迎地低声道：“快好了，又不是全好了。”
檐下宫灯暖照，将两人轻声笑语的身影投在窗上，远远望去，唯见一双人儿亲近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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