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守门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守门人
山君夫人眸光微闪，垂首掩下其中情绪，再抬头又是一副迷蒙模样，衣襟的湿润伴着晚风吹过而变得微干，她在门口还没踏入，其他人便从风中飘来的浓郁酒香中猜到来者何人。
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落，严肃刻板的学堂先生周老下意识眉头狠狠皱起，“真是没有一丝礼数！”
来得最晚还这般邋遢。
他一向对自己的学生严厉，山君夫人虽说地位比他高，但也曾是他的学生，旁人说不得半点，他却是那个最有资格说教的人。
“先生说得是。”
山君夫人微合眼帘，像是刚刚从醉生梦死的旧梦中挣脱出来，还不甚清醒，乍一看乖顺得很。
她脚步虚浮拜了个早就忘了的学生礼，四不像的像是临时想出来敷衍周老的。
周老抽了抽额角，想来若是手下有戒尺，他必定是要给这颓废的人来上两下，让她好好清醒。
“还不快进来！”
山君夫人寻了周老身后的位置站定，抬眼看向主位的空缺。
此刻一道人影越过门，如同神祇降临般，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径直走向那空缺，稳稳坐下。
在场众人大多都是妖族中受人敬仰的大妖，现在却不约而同微微垂首，将自己摆在了下位。
一时间无人开口，皆目光灼灼看向主位上的男子。“诸位，千年未见了。”
周老抖了抖那花白的胡子，望着他感叹，“大祭司一如当年丰神俊朗，不似我们，都老了。”
大祭司与神树共生，早已跳出生死，自然是不会老的。
其他人瞟了周老一样，黄婆婆在心中嘀咕，好你个老头子，平日看起来严肃正经，想不到这会倒是挺会拍马屁的。
昊宸对此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先生亦如当年，看着无甚变化。”这话也不算假话，妖族寿命长，千年不过是让周老眼角多出几条细纹。
他目光扫过下首的面孔，却发现少了一个人，“洛恒呢？”
众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竟无人晓得。
“家父已入神树往生。”正在沉默之际，一个女子回答道。昊宸看过去，众人也挪开步子，一位身形娇小，罩着黑纱的女子便上前。
昊宸：“你是？”
洛伽：“沙海这一任的守门人，洛伽。”
“洛伽…...”昊宸定定看向这女子，“洛恒难道没有告诉你？‘门’不能随意开启。”
一石激起千层浪，除了几个已经知道的，其余人都脸色发白，惊愕而不能理解地看向洛伽，低声惊呼，“天呐，那些东西有没有跑出来？！”
“守门人就应该让门永远关着！”
昊宸举起手，止住了众人的话。
洛伽看向他，“大祭司，你可知道我父亲是因何亡？”
不待昊宸回答，她又扬起脖颈，转身看了一眼这周围的大妖，“他死在你交给他‘钥匙’的一个月后，将被苦厄花寄生的同胞关入外荒后，他也进去了。”
“他是被亲手将同族推进去的罪恶感杀死的，被寄生的同族已经失去了本性，他们狡猾卑劣，卑微的祈求和歇斯底里的怒骂，时刻折磨着我的父亲。”
“他没有将‘钥匙’传给我，是我找到了他留下的秘记，从中学会了如何使用‘钥匙’，也知道了他经历过的挣扎和痛苦。”
说到这里，她才不卑不亢回答昊宸刚刚的问题，“所以，他自然也不可能告诉我，作为一个守门人，门到底该不该开，能不能开。”
昊宸默了一息，他选择将钥匙交给洛恒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突然被偷袭，从而流落在外，外荒需要设置在远离人烟的地界，热毒翻滚，被其他人厌弃的沙海是最合适的。
他将钥匙交给洛恒，也正是看出他脾性极佳，不会轻易被苦厄花寄生，能守得住这外荒里的东西。“我很抱歉，但这并不是你可以随意开启门的借口，众多同族和你父亲用生命关上了那道门，你这样做若是让外荒的东西跑出来，对整个妖族便是灭顶之灾，洛恒的死岂不是白费了。”
洛伽沉默了，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
想起刚刚在场众人竟连自己父亲近况都不得而知，如果他们稍微上点心，怎么会连一个人已经死去千年都不知晓。
没有父母照顾的幼崽还是不讨喜的毒蝎，她一个人孤寂地守着门，被所有人遗忘。
若不是有山君夫人，她早就淹没在沙海里，所以虽然一开始知道山君夫人想开启外荒，她也很抗拒，却还是同意了。
“只是开启一下，马上就关上了，我能保证不会有任何东西跑出来。”
昊宸有些失望地看向她，“你这是在拿妖族的存亡赌，也是在拿自己的命当儿戏，若是真的跑出来了一丝半点，那后果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洛伽脸色发白，但到底没有将山君夫人供出来，“是我太过自负，自认为有足够能力可以控制才会不加思考就开启门，您要罚就罚我吧。”
这便是将所有罪责都揽下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不管是谁要求开启外荒，都会是一样的结果，那主责便在她，而非那个要求开启外荒的人。
别人或许是不知事态严重，但她却是明知故犯。
山君夫人本是冷眼旁观，并没有为其出言，现在却像是有些烦了，嗤笑一声，“她父亲对妖族有功，未曾嘉奖，现下却要问责他的遗孤，实在令人心寒。”
此话一针见血。这下刚刚还谴责的部分人也哑口了，确实没有这种道理。
昊宸脸上的神色未有变化，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里面没有什么情绪，却令人不敢直视，他一句话都没对她说，对她这番话似乎不以为意，又转头看着洛伽。
“便罚取消你守门人的职责，可有异议？”
洛伽霍然抬头，唇瓣抖动了几下，半响才不敢置信地问，“您不严惩我吗？”
说到底，守门人本该在她父亲那断绝了，这实在算不上什么惩罚，比起之前的疾言厉色，这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让她像是做梦一样。
她甚至想过，或许会被驱逐出双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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