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你根本就不是戚褚渊

原以为这世上已经不会再有什么能让蕈和震惊至此！

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随手掷出的拉钩撞到的一块空心的墙，该怎么去形容，那是寝殿之中非常普通的一面墙，就在床榻的左侧，她闻声后心间一颤，本能地觉得这墙有异样。

蕈和暗暗看了眼纱帐外的寝殿门，戚褚渊刚离开不久，不会这般快的回来，她摸索着爬起来套上外袍，搬开墙体前的花卉瓷瓶，她顺着墙面一寸寸地查探。

果不其然，是空的！

蕈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墙面缝隙之中飘出的风，将她的发丝吹起，蕈和废了不少力气，才将墙面推开，她望着幽深的通道，就像是一双眼睛自地底深渊凝视着她，让蕈和有了种深深的不安。

戚褚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只是蕈和从未想过会是如此！

竟然是这样！

“砰”地一声，她手中的烛台猛地滑落在地，她哗然一笑，竟觉得自己有多么的荒唐可笑。

这是走廊尽头的一处暗室，数十只蜡烛，献祭一般地燃烧着，将整座房间映得雪亮，她微微抬起眉眼，竟然不受控制地流下了泪水，那种从心中攀爬而出的恐惧，那种颤栗。

蕈和的脸色愈加惨白，死死地凝视着前方，脑海里几乎翻腾而出无数难以遏制的念头，她想要狂奔地逃离，却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牌位，黑色的木骨，白色的字迹，有多少，数十数百！

每一个前都供奉着一盏佛灯，火烛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是这死寂之所唯一的声响。

眼花缭乱，一行行的名字！

那牌位上的姓氏，根本就不是戚！也不是梁王府本姓萧！

而是！而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蕈和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无数的猜想犹如一条冰冷的毒蛇爬上了她的脖颈，愈加用力，她几尽窒息。

这里安静地如同地狱，而她已经站在了地狱的门口。

“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日你知道了这里…”

倏地，一道男音如同黑暗的地底飘出来的鬼语！

响彻了整个暗室。

蕈和的汗毛瞬间耸立，她猛地回头，眼眸的惊慌和恐惧还未消散，却对上了青年有些淡泊的眼眸。

他似乎甚是不在意，一派随意淡然的模样，脊背轻轻依靠在门框上，他扬起了下颚，露出了修长的脖颈线，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曼妙地划过她的脸颊，最后落在背后的牌位上。

“蕈和”他勾了勾嘴角，仿佛失望地叹气：“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双手剧烈地颤抖着，蕈和手指蜷缩紧握，浑身忍不住出了冷汗，双腿似乎麻木了，她只能听到心脏深处传来的巨响，一下又一下，她脸色惨白，死死地咬住了唇。

“你，你竟然是！”她话说了一半，猛地捂住了心口，也许是答案太过于惊悚，她竟然说不出来。

半晌，她吞下了毛骨悚然的话语，“你不是戚褚渊！”

闻言，良久青年都没有动作，他只是慢慢地收回眼神，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如同刚走出九幽的幽魂，他双手交叉，长指在臂膀处点了点，扬起了一抹笑：“我本就不是戚褚渊。”

他向着蕈和走来，眼中满是戏谑：“我只不过是顶着他身份的一个该死之人。”

蕈和神情惶恐，不住地往后退去，直到腰撞到了供奉牌位的木桌，余光之中，牌位近在咫尺，她心一跳。

一扭头，戚褚渊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俯下身，与她四目相对，额间亦是相靠，往日里亲昵的动作，如今却像是索命的捷径。

“真正的戚褚渊呢？”蕈和胸膛起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想到了他的身份，蕈和只觉得恶心。

这些年，这么多时日，她竟然和这样一个早已经深陷污泥的人肌肤相亲，她从未如此憎恶过自己！

蕈和咬牙：“哪怕梁王灭口，那也是王侯府邸，你一个死囚，又怎么可能李代桃僵，成为他二十余年无人察觉！”

青年将她眼中的厌恶尽收眼底，却早已经料到了她的神色，他扬了扬下巴，目光嘲弄：“蕈和，一个四岁的孩子，有多少人能记住他的模样。”

“当时，梁王府灭门，是先祖一手放纵导致，既然先祖都不在意，又有多少人在乎梁王幼子是死是活。”

蕈和窒息难耐：“所以，让你得了机会偷天换日取代了他。”

戚褚渊凝着她，不置可否，“是。”

“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

戚褚渊愣了愣，“想什么？”

“我在想…”她的目光夹杂着隐忍夹杂着错愕夹杂着痛苦，“我原以为你因梁王灭门对我戚氏恨之入骨，所以你接近我利用我，想要报仇雪恨，可你即不是萧氏梁王后人，又为什么处心积虑地倾轧大齐。”

蕈和的嘴唇颤抖着，心中是荒芜一般地苍凉，她一字一句地蹦出：“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难怪戚褚渊这么恨！

“蕈和”戚褚渊神情复杂，抚上了她的脸颊，眸光却是异样的温柔，看在蕈和眼中却是一股发自肺腑的胆战，他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怎么办？”蕈和痴痴一笑，冷冷地看着他：“给我喂药，消我记忆，毁尸灭迹，之前种种你不是做的很好吗，怎么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

戚褚渊不由地敛眉，“大司马死于你手是不是？”

他望着她，很平静：“柳偌拂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知晓浮尸案的来龙去脉，蕈和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人，可很奇怪，你不该记得。”

“你很疑惑吗？明明给我喂了药，也亲眼看到了我失去记忆，可为何我还是想起来了。”她缓了口气，“我原也没有记起，只不过，较之往日多了写日志的习惯，不巧，那几日沈松峪如何向我禀告，大司马周瑞清如何犯罪我都记载在册。”

“日志”他嚼着这两字，出乎他的意料。

“百密一疏。”戚褚渊双眉不觉挑起，唇边却扯起若有若无玩味的笑来。

像是低估了蕈和，他不自觉有些懊恼，眉心蹙起，“我应当更仔细些。”

怎么，他是懊恼，没有做的天衣无缝吗？

蕈和目光荒芜地环视一圈，这里暗无天日，无人知晓，是个绝好的囚禁之所，对于戚褚渊来说，她一次一次地试探，得知了他埋藏了二十多年不可告人秘密，无论如何，他今日都不会放过自己。

透过那双极深的眼睛，蕈和的心底吹浮出一片荒原，她知道今日凶多吉少，反倒是越发平静。

他垂下眼眸，双指扣住了她的下颚，强行抬起，蚀骨的杀意愈演愈烈，绞了怒火，心中有了许多燥意，“为何始终都是你？”

她就像是一只烈性的野猫，怎么也驯服不了。

仿佛，又回到了当时，是杀还是再故技重施？

“又想对我下药吗？”蕈和似乎读懂了他的神情，苦笑道：“戚褚渊，只要我能记起来一日，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你终究别妄想能达成所愿！”

“乱臣贼子，国之叛徒，我就这么看着你的下场！”她的眼中充盈泪水，就像是一汪湖泊，却带着那般十足的恨意。

是不得好死的诅咒！

长指摸索着她的唇，戚褚渊的唇紧绷着。

陡然间，一阵冷冽地疾风自戚褚渊背后袭来，如同一道惊雷闪电，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向着青年的后背袭来，戚褚渊微微凝神，腰间的软剑随之出鞘，两股寒光相抗，朔风泠冽！

可没想到，背后之人的目的根本不是他的性命，而是他的手臂，戚褚渊察觉此人的意图，后撤半步，可一瞬间，怀中的人已经消失，牢牢地待在黑衣人的怀中，退开了数步。

蕈和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就在转瞬时间她已经换了两处地方，后背的衣裳叫人按住，勒着她的腰挪动了地方，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扯歪，难以呼吸。

“嘶”她吃痛出声。

这也太粗暴了！

身边的人看了她一眼，不悦地拧眉，当即道：“这个时候莫要再娇气，逃出去要紧！”

蕈和皱眉，她有说一个字吗？她娇气？你这么说合适吗？

即便是黑衣人遮住了脸，可仅凭着一双眼睛，戚褚渊还是认出来了。

戚褚渊握着软剑的手青筋迭起，他面色沉冷，怒意交加，“沈清明！”

“本王道你去了何处，原来是另择良主。”

戚褚渊对沈清明来说，是当年的救命之恩，他心中还有几分犹豫，“梁王殿下，跟随你之时，我曾说过，绝不违道义，可如今，道义已破，我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呵…”戚褚渊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默默抿着唇，杀意昭彰。

烛火狰狞地燃烧着，屋内亮得如同烈焰席卷。

几人这么对峙着，气氛陡然诡异了起来。

“你有几成逃出去的机会？”蕈和忍着腹部的疼痛暗暗提问。

沈清明面不改色地看了看蕈和，“一成吧。”他好像并没有多羞耻，“我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还带着你一个拖油瓶。”

蕈和额前青筋蹦跶：“我可谢谢你还知道来救我。”

沈清明沉默，心算逃走的概率，很艰难地承认：“先别谢，也许是一起死在这。”

蕈和：“……”

算了算了，他就这破态度，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别气！别气！

蕈和拉住了沈清明的手，戚褚渊的眸光在一瞬间暗了，剑薄如蝉翼，厮杀再起，迸发着夺目的凶光，一招一式冲着沈清明的要害而来，他只犹豫了一瞬，剑尖已经抵达来他的咽喉！

蕈和被他狠狠推开，撞到了门框，她下意识用手臂抵住，闷声吃痛，他就不能说一声，将她当成球般扔来扔去。

眼前已经是门口，蕈和深吸一口气，当即提裙狂奔。

不管沈清明死活。

沈清明就知道这个女人没良心，但也算聪明，她跑了他才能安心拖延。

戚褚渊看了眼，分神的片刻，沈清明抓住机会，强烈的剑气犹如紧绷的弓弦，缠上了他的脖颈，戚褚渊反手，软剑如薄锦，他似乎不耐烦，强烈的力道，震得沈清明虎口生疼。

蕈和还未跑两步，背后的男人却已经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一举拉回了屋内，她踉跄几步，停在了牌位之前，冷汗顺着流进了眼睛，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沈清明见蕈和又被抓了回来，不觉有些烦闷，怎么女人这么麻烦！

“找机会跑啊！”

蕈和充耳不闻，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她死死咬住唇瓣，指尖掐入掌心，她舔了舔发干的唇，拿出了袖中藏了许久的东西。

剑声凌厉！

陡然间只听得轰隆一声，戚褚渊与沈清明被这声巨响惊得愣神，扭头指尖，牌位已经四分五裂，灭了一半烛火，屋内顿时暗下，浓烈地烟尘一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炸了？！

而趁着目不能视的机会，蕈和只感觉手被人抓住，拖拽着往外走，她听见了沈清明低沉的声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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