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他的私心

戚褚渊将她拢进锦被之中，小心翼翼地掖好四角，坐在一侧顺着她的头发，掌心贴上她的脸颊，温柔地看着她：“休息吧。”

可手上忽然感受到了凉意，他眸光一震，却发现是蕈和无声无息的泪水，打湿了他的手心，戚褚渊忙不地慌了神。

蕈和双目无神，小脸瘦了一圈，毫无朝气的模样，她紧紧咬着唇，几乎将下唇咬烂了，戚褚渊皱起双眉，手指碰到了她的红唇，叹了声，“别咬。”

“为什么？”

蕈和眸中的失望，愤满，羞愤。

“为什么拒绝我？”

她忍不住地呜咽，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的求欢。

他们之间一向都是戚褚渊想要就要，蕈和从未如此过。

可为何，她想要，他却犹豫了。

纱帐缓缓地合上，戚褚渊俯身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明明只是很轻的触碰，却带着无限的缱绻，“我不想趁人之危，蕈和你现在情绪不稳定，不能分辨自己在做什么，冷静一些，别怕，我在，我会一直都在。”

蕈和的情绪却在逐步崩塌，他逐步感觉到了异样，伸手抓住了她乱窜的手，“你需要休息，睡一觉。”

蕈和咬牙，一股不明的情绪冲上了天灵，她需要一场激烈的事情，让自己重新整理情绪，她没有任何的犹豫，仓皇爬起来，抓住了他想离开的身体，对着他的脖子啃了下去。

戚褚渊浑身一僵：“蕈和，听话。”

像是蛇缠上了猎物，每一鳞片都在用力地挽留，直到她抱住他，彼此之间毫无缝隙地贴着，她在他耳边蛊惑般地说着：“别拒绝我。”

声音微弱，却带着渴求：“戚褚渊。”

男人的身体几乎是在一瞬间燃了起来，火星坠下，顿时燎原，枯死的草木焕发新机，连带着声音都发抖。

变化异常明显。

理智亦是在动摇，他一直对她都极度的欲望，她的祈求，他能拒绝几回？

蕈和微微弯唇，目光下移，得意地看着他的变化，还不依不饶：“我想要你。”

“别拒绝我。”

“好不好？”

她依然卑微至此，戚褚渊的心疼到窒息，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是坚韧的人，何曾如此渴望关怀和照顾，他捧着她的脸，本不想将这些事情交杂在一起，可看着她失神的模样。

理智终究没能坚持到最后。

眸光顿时变得极具侵略性，似一匹盯上猎物的野狼，他顺着她的意思，反客为主，吻住了她的唇，夺取她剩余的呼吸。

终究还是如她所愿。

就像是闷热的夏季，忽而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两人清醒着又像是迷离着。

烛火”噗“地一声灭了，

思绪像是一株火光，一次一次探入了最深处，挖掘着那微妙的灵感。

蕈和轻轻呼唤出声，她从未如此渴望过，想让自己忘这些日子所承受的压迫和微逼。

她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不住浮木。

但身体的欢愉与精神的震颤让她欲罢不能。

像是水草和洪流，在激烈的波流中纠缠再纠缠，轻重缓急，进退之间，彼此都在较劲。

“蕈和，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男人心疼地看着她的情绪变换，今夜是他第一次吐露心声，将心底里潜藏已经的秘密抒发而出。

蕈和额间沁出了薄汗，她被捞起来，手抚过男人的发鬓，直到摸到了他的眼睛，眼角露出了绯色，还有外人所永远看不到的欲.色，只属于此刻，只属于她。

呼吸逐渐急促。

蕈和咬着牙，忍耐着：“戚褚渊，你说逼我是你的私心，你何来私心，为何我从来就不知道？”

戚褚渊见她还能牙尖嘴利地抓他话语中的漏洞，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你不会有机会再想。”

蕈和失笑，尖叫了一声，果然就没有机会再思考这些问题。

夜深了。

有些乐曲有开篇就有终章。

蕈和沉沉地睡去，戚褚渊替她收拾好，重新穿好衣服，将她揽入怀中，鼻尖是少女清甜的味道，他的思绪在不经意之间飘走了。

有些人可能没有幼年时的记忆。

四岁之时，一场灭门，让他终身不敢忘记。

那一刀，让他险些丧命。

他永远记得，眼前猩红的鲜血，数不清的尸体，以及将他死死护在怀里的母亲。

可惜都死了。

他也被刺中要害，幼小的他，就像是狂风暴雨之中的草木，随时都可以夭亡。

是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也就是蕈和的父皇全力保住了他，让他一族的血脉得以留存，他当时昏迷了两个多月，等醒来之时，记忆那般模糊之下，却还清楚地记得灭门之仇。

他有了梁王的身份，在东宫抚养，后来太子继位为帝，他便入了宫。

既然为梁王，他的身边，多得是攀附之人，那些人靠近他的唯一目的不过是想借他得高官厚禄，永享荣华，不过是想榨取他，吸附他血液之人，对此他清楚的很。

家族之仇，让他变得沉默寡言，身边之人，让他学会手段计谋。

不过这也有好处，他本就性子偏冷，又养得颇有手段，不少趋炎附势之人惧怕他的性情，不再如小时候一般在他身边处处想捞到好处。

他深得陛下信任，成为皇帝信任助力，分府摄权之时他也不过十来岁。

十几年的生活日，步步紧绷，可能唯一一道让他见面放松的人，就是皇后所生的女儿，还是陛下的长女。

名字还那么难记，他看了三眼才记住。

其实小公主出生的时候，他也不过六岁。

刚出生看起来软软小小的，毫无自保的能力，哭起来嗓门还那么大，他那时性子有些闷，在皇后的卧房里盯着这个小姑娘，觉得她好弱小。

他自与强者为伍，这个丫头看起来弱不经风，他不喜欢。

可陛下和皇后都喜欢地紧，陛下抱着他，跟他说：“阿渊，你看朕的女儿长得可好看？”

陛下于他有救命之恩，他虽然对一个小人人没什么喜爱之情，但尊敬陛下，违心地点头道：“好看。”

闷闷的声音惹得陛下和皇后高兴不已。

大概心情的改变也就是在他十岁的时候。

小公主四岁，生得粉雕玉琢，陛下和皇后盛宠，满宫之人都喜欢她。

养得小公主娇气的不行，到处喜欢抓着人折腾，他也是皇后照拂长大，经常去皇后宫中温书，正研学之际。

余光见门框那处挪过来个较小的小不点，她自以为他没发现，实则透过书的缝隙看得一清二楚，小不点抓着衣裳扯来扯去，他嫌烦，侧身挡了一把。

他明明没有推的多用力，然而那个小人人却阴险地故意脚绊脚陷害他，摔在地上放声大哭，引得匆匆跑来的皇后以为她怎么了。

戚褚渊眼睁睁地看着小公主委屈巴巴地缩在皇后怀里，“母后他推我…呜呜呜。”

摆明了就是陷害他。

戚褚渊看着书，目不斜视，最终嘴角抽搐了一下，欣赏她那拙劣的演技。

“皇后娘娘，我没有。”

大概自己家丫头什么德行，皇后也知道，又因为皇后深知他的脾气秉性，自然清楚他不会对小公主使坏。

所以皇后抓着小公主的耳朵就是一顿输出，委屈的她不敢再哭，含着眼泪面壁了许久。

不甘心告状没成的她又去找了陛下大哭。

陛下为了哄她，特意跟她说，“父皇带你出宫去看野狼好不好？”

她躲在陛下的怀里，哭得一抽一抽，说：“好。”

然后他们便去京郊的围猎场看野狼，偏偏还把他也带上，戚褚渊跟在后面，纵使心中不大愿意，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只是将眉头拧得极高。

小丫头被陛下抱在怀里。

她很乖地趴在肩上，歪着头，手紧紧抓住衣角，像是看到了他，小孩子脾气一阵一阵，一会儿记仇的很，一会儿又开始兴奋。

捕捉到他以后，她眼巴巴地看着。

戚褚渊被这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想移开目光，可是小公主忽然裂了嘴，对他笑了笑。

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种笑意，一直以来亡族之仇笼罩在他的心上，夜里他还能梦到那数不清的亡魂，纠缠拉扯着他，似一层阴影，令人紧绷着不敢放松。

那种笑容，不带任何色彩，发自真心。

他那时的心一震，就像是暗黑里，突然看到的一束光，突然照在他的身上。

有一些发愣。

后来又年长了几岁，小公主实在骄纵任性，满宫里都传遍了她胡作非为的事迹，偏巧几位皇子出生，陛下要正她的骨，让她做一个乖巧端庄大方的公主，便送进了学社。

戚褚渊那时觉得，她离端庄大方，还是有着不小的距离的。

他和她之间度过了一阵井水不犯河水。

可陛下偏偏要将他们捆在一处。

她似乎还是个爱闹爱玩的性子，更不愿意服从夫子管教，他在学社之中性情孤高，没什么朋友，她似乎人缘很好，不管是迫于她公主淫威，还是别的，总之过得风生水起。

就是不愿意好好地学。

他们便是他管他，她不听，天天对着干。

陛下于他有救命之恩，他恩怨分明，救命之恩，便是万死不辞，舍生相报。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从何时开始走向了极端，亦不知从何时开始，眼里满是她，不知道何时，看到她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弯起笑意。

也许是她的生命全都是光芒万丈，而他背负枷锁。

也许是她的恣意随性，骄纵狂妄，而他陷入阴霾。

总之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故。

一切总是来的那么突然，来的那么的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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