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唬人

阿勒娅大为感慨：“你这人真会过日子。不像我们……咳，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些做买卖的，一个个铜臭味儿熏天，哪有你这般雅致。”

她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桂花的甜香混着酒的醇厚，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这酒要是拿出去卖，肯定比一梦楼那些好卖多了！”

齐恙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苦笑，那笑意不似先前在酒宴上的从容，倒添了几分落寞。

“阿鲁罕公子说笑了。”他给自己也添了些酒，灯光下，他那张俊朗的脸庞映着摇曳的烛火，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自己酿着玩儿的东西，和真正摆上货架的，不一样。”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你瞧我今晚在楼里，摆了那么大阵仗，又是请客唱戏，又是自报家门说要开什么安边之局，听着是不是挺唬人的？”

阿勒娅眨眨眼，老实地点头：“是有点。那些掌柜的脸都绿了，你没瞅见？跟吃了苍蝇似的。不过，你最后把他们都给怼回去了，帅！”

她比划了个不成样子的拳头。

阿诺斯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公主殿下，您这用词也太……太不中原了！

齐恙被她逗得轻笑一声，但那笑意很快又淡了下去，他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轻叹道：“唬人归唬人，可这买卖……难做啊。”

“难做？”阿勒娅有些不解，“我看你挺能说的，那些老狐狸都被你几句话噎得半死。怎么会难做？”

“阿鲁罕公子，你有所不知。”

齐恙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真诚的无奈，“我从江南姑苏千里迢迢来到这榆关，带来的都是我们江南最好的丝绸、绣品、茶叶、墨扇。这些东西，在南边，那是王公贵胄都争相追捧的宝贝。可到了这北地……”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眉头微蹙：“你也听见了，他们说我那江南软绸，未必适销。说北地之人喜欢大红大紫，厚重富贵。我那些清雅的、细致的、带着江南水乡灵气的东西，他们……他们不懂欣赏啊。”

阿勒娅听着，忍不住皱起了小巧的鼻子：“他们懂什么！一群土包子！好东西都分不清！”

她想起那些掌柜颐指气使的样子，又想起齐恙被围攻的场面，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平。

“就是！”她一拍桌子，差点把酒杯震翻，“你那些东西，听着就比他们那些粗布烂铁好多了！什么大红大紫，俗气！”

齐恙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面上依旧是那副忧愁模样：“阿鲁罕公子快人快语，只是……这生意场上，不是东西好就一定能卖出去的。”

他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萧索：“你瞧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那些本地的商行，盘根错节，哪个背后没有点靠山？我一个外乡人，想在这里立足，跟他们分一杯羹，何其艰难。”

“今晚你也看到了，吕三老爷他们，恨不得立刻将我赶出榆关。我那安边之局，说得好听，是想与诸位共开，可实际上，谁知道有多少人真心愿意？又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等着我血本无归，灰溜溜地滚回江南？”

他拿起酒坛，又给阿勒娅满上，也给自己满上，然后举杯，对着空气，像是在敬什么，又像是在自嘲：“我带来的那些货，都是家中的心血，是我一针一线、一叶一选积累起来的。若是卖不出去，砸在手里，那可就……唉。”

他一声长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姿态，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萧瑟与悲凉。

阿勒娅看着他，之前那股子兴奋劲儿渐渐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心疼。

她虽然大大咧咧，但心思并不算粗。她能感觉到齐恙此刻话语中的失落和不易。

“那……那怎么办啊？”她有些着急地问，“你的货，真的……真的就没人买吗？”

她想象着那些美丽的丝绸、精致的绣品，就那么孤零零地堆在仓库里，蒙上灰尘，慢慢腐朽，心里就一阵难受。

“那些中原人，眼睛都瞎了吗？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要？”她气鼓鼓地说道。

齐恙苦笑：“也不是没人买，只是……这榆关毕竟是边陲之地，真正懂得欣赏我那些江南精品的，怕是少之又少。而且，突厥与中原虽说要开边贸，可这风声也只是风声，万一……万一这市集开不起来，或者开了之后，突厥的贵人们也看不上我这些文弱的玩意儿……”

他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那我这一趟，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连回江南的路费都不知道够不够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那月白长衫下的身形，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单薄，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

“我本想着，能在这榆关做成一番事业，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让我那些倾注了心血的货物，找到真正懂得它们的人。也想着，或许能为这榆关的安稳，尽一份绵薄之力。可如今看来……”

他自嘲一笑，“倒像是我痴人说梦了。”

阿勒娅听得心里堵得慌。

她最见不得别人受委屈，尤其是像齐恙这样，长得好看，说话好听，还会酿这么好喝的酒的人。

“不会的！肯定能卖出去的！”她急急地说道，小脸涨得通红，“你那些东西那么好，怎么可能卖不出去！是他们没眼光！一群笨蛋！”

她越想越气，又越想越替齐恙不值。

“你……你别灰心啊！”她绞尽脑汁地想安慰他，“总会……总会有人识货的！”

她看着齐恙那双带着忧愁的眼睛，那里面仿佛盛着江南的烟雨，朦朦胧胧，让人忍不住想去拂开那层薄雾。

“要不……”她脑子一热，话就冲到了嘴边，“要不我……我们……我们汗……我们部族可以……”

“咳咳！咳咳咳！”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紧张得手心冒汗的阿诺斯，在听到我们汗三个字的时候，魂都快吓飞了！

她猛地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急，脸都憋红了，拼命地朝阿勒娅使眼色，脚下还狠狠地踩了阿勒娅一下。

“殿……阿公子！阿公子您喝急了！”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08978/11111054.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