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权谋,在武力面前一文不值?
林偌辅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那笑意里,带着浓重的自嘲。
【这是……想通了?】
范隐心中有了判断。
【也是,意识到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文人的权谋是多么脆弱,放弃抵抗也属正常。】
【若不是我身处这个世界,还成了武者,我也不知道,高阶武者究竟有多超标。】
然而,林偌辅的思绪早已飘向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那自嘲的笑意缓缓收敛,心念电转。
【范隐这是在点醒老夫,在提醒老夫,陛下的手段,不只有权谋。】
【可是,这又不对了。】
【范隐是陛下废相计划的参与者,他为何要这么好心提醒我?】
【为了范贤和宛儿?】
【倒也说得通,他一向重感情。】
【不。】
林偌辅捕捉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一个让他浑身汗毛倒竖的细节。
【范隐刚刚,复述了牛兰街刺杀之后,陛下训斥太子和二皇子的话。】
【那些话,他说的那么详细,那么笃定,就好像他当时亲耳听到了一般。】
【可据老夫所知,范隐当时绝不可能在场。】
【是太子,或是二皇子告诉他的?】
【更不可能,这种训斥,是皇室内部之事,是他们父子三人的家事,如何能告知外臣?】
【那是范隐自己探听到的?】
【不可能。】
【范隐当时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在宫中毫无根基,怎么探听?】
【退一万步说,就算各方势力在宫中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最多也只能知道陛下训斥了二位皇子,绝无可能知道陛下具体说了什么。】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一个让林偌辅心脏骤然一紧的可能。
【是陛下,亲口告诉了范隐。】
【陛下这是想让范隐来警告我,不,不只是警告,也是提醒,是规劝。】
【规劝我识相一点,自觉一点,保全这最后的君臣情谊。】
【给双方,都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若是我不要这最后一点体面……】
【那陛下,就会帮我体面。】
想通了这一切,林偌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他原本挺直的腰背,此刻微微佝偻,面色也多了一分灰败。
他认输了。
在他看来,庆皇已经把所有的牌都摊在了桌上。
自己不可能赢。
甚至连一个平局,都无法达成。
范隐看着林偌辅这副模样,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他这是怎么了?】
【一副被榨干了的样子。】
【原剧中,他最后被罢相,虽然输了一局,可精神头足得很,神采奕奕,还在按部就班地安排自己的后手。】
【怎么现在这副样子?】
就在范隐疑惑之时,林偌辅开口了。
“好了,老夫已经知道了。”
“老夫不会鱼死网破的。”
“陛下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
“老夫若是不识相,只会弄得两方都难看。”
“到时候,老夫会自谏废相。”
范隐躬身行礼。
“林相能想通,是再好不过。”
“那小侄告退。”
林偌辅合上了那张写着《内阁制》的纸,抬起手,就要交还给范隐。
范隐却没有接。
“林相,此物,还是由您交上去比较好。”
林偌辅的动作停住了。
范隐继续说道。
“林相您宦海沉浮数十载,对朝堂的理解,对权力的制衡,远非小子能比。”
“这纸上的东西,不过是一个简陋的雏形。”
“其中必然有许多思虑不周之处。”
“还是得由林相您这样的国之栋梁,亲自斧正,将它完善。”
“然后,再由您亲手呈给陛下。”
“如此,既是为陛下分忧,也是为我大庆开创一个全新的局面。”
“这等功绩,足以让林相千古留名,也不为过。”
林偌甫听完这番话,刚刚平复下去的心绪,再次剧烈翻涌起来。
他捏着那张纸,指节因为用力而绷紧。
【陛下不是要范隐将此物交上去?】
【这是要老夫自己废了自己这个宰相,还要亲手把这个替代自己的制度给交上去?】
【欺人太甚!】
一股怒火直冲他的头顶。
但那怒火只燃烧了一瞬,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范隐的话。
【不对。】
【陛下这是……要给老夫最后一件大功。】
【若是由老夫提交这个内阁制,固然会断绝朝堂百官的宰相之路,得罪无数人。】
【但此举,却能让陛下在老夫退下之后,念及我的这份配合,依旧会照拂林家一二。】
【这样一来,正好能填补我退下之后,到新的文官集团成长起来之前,那段林家最为虚弱的时间。】
【这……】
【莫非……】
【这是范隐为老夫,向陛下求来的恩典?】
这个念头一出现,林偌辅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抬起头,两眼灼灼地看着范隐,那灰败的脸上,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他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书桌,快步走到范隐面前。
然后,在范隐错愕的反应中,伸出双手,死死地握住了范隐的手。
“范隐。”
林偌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原来我林家的未来,不是范贤,而是你啊!”
“能有你弟弟做我林家的女婿,真是我林家三生有幸啊!”
“老夫早就看出来了,你非池中物!”
范隐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扯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不是……】
【你这林家的未来,一会儿是林共,一会儿是林宛儿,一会儿又是范贤。】
【怎么这会儿,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你们家的未来还带轮班的?】
……
范隐总算从林偌辅那过分的热情中脱身。
回到自己的小院,他一个纵身,身形轻盈地跃上屋顶,盘腿坐下。
双手合于胸前,掌心握着一块正在发出微弱荧光的石头。
夜风习习,吹动他的发梢,他整个人沉浸在一种玄之又玄的宁静之中。
周身气息如潮水般涌动,沿着某种特定的、诡异的经脉路线,缓缓流淌。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轻巧地落在旁边。
是范贤。
他也学着范隐的样子盘腿坐下,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又在感悟天地呢?”
范贤的语调里带着一丝调侃。
“你这都九品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冲击大宗师,准备飞升了?”
“不过话说回来,大宗师那玩意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你这样,天天搁这儿打坐就行?”
范隐没有睁眼,气息平稳如初。
“大宗师不是肯德基疯狂星期四,没那么容易。”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很清晰。
“当今天下,满打满算,也就四位。”
“苦何大师,人家是专业的修道之人,一心向道,早就抛却了世俗的欲望,再加上天赋异禀,又被咱娘送了功法,属于是天选之子,水到渠成。”
“东一城的思古剑,外面都传他是以杀证道,其实不准确。”
“他只是在杀光城主府满门的时候,恰好就突破了而已。”
范隐顿了顿。
“都说思古剑是个傻子,其实不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只是懒得跟人说话。”
范贤立刻接话。
“社交恐惧症?还是重度自闭?”
“自闭症加天才,这可是电影里的常见配置,比如那个《良医》里的肖恩。”
范隐继续闭着眼睛,像个没有感情的百科全书。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当年咱娘路过东一城,一眼就看出他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随手送了本秘籍,这才有了后来的剑圣。”
“至于叶留云,那家伙纯粹是自己厉害,天赋太过逆天,属于是氪金玩家还开了挂。”
“他当年已经是半步宗师,被咱娘点拨了一下,就毅然决然放弃了练了大半辈子的剑,转而练掌,自己搞出个流云散手,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范贤听得入了神,忍不住追问道。
“那宫里那位呢?”
范隐的叙述停顿了一下。
“宫里那个,练的也是咱娘给的功法,但那本功法……有点特殊,属于是BUG级别的。”
“他练功走火入魔,全身筋脉尽断,成了一个废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辈子完了,号已经练废了,结果他硬是靠着超乎常人的毅力,重新站了起来,直接练成了大宗师。”
“他也是最特殊的一个。”
范贤的好奇心彻底爆棚。
“怎么个特殊法?”
范隐道。
“他现在无筋无脉,全身的血肉骨骼都能储存真气。”
“所以,他大概也是最强的那一个,人形充电宝,续航能力拉满。”
范贤听完,整个人都惊呆了,半晌才咂摸出一句话。
“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这离正常人越远,离大宗师就越近啊?”
范隐道。
“从武者到大宗师,是一次质的蜕变。”
“说成是修仙的入门阶段也不为过。”
“要不是这个世界没有灵气,那四个家伙估计早就转行修仙了。”
“所以,你刚才的总结,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因此,我说,想成大宗师,没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范隐掌心那块石头的微光,像是被掐断了电源的灯泡,彻底黯淡下去。
他心念一动,将这块已经报废的石头收回系统空间。
随即,他开始收敛周身翻腾的气息。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范隐体内的气息像是脱缰的野马,又像是喝了假酒的哈士奇,突然不受控制,向四面八方狂乱冲撞。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坐在旁边的范贤首当其冲,他感觉一股从未体验过的真气冲入体内,霸道、陌生,还带着一股子蛮不讲理的劲儿。
这玩意儿,还能算是真气吗?
这简直是泥头车!
就在范贤惊疑不定时,范隐发出一声闷哼,一缕殷红的血丝从他嘴角缓缓流下。
范贤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凑上前去。
“怎么回事?你进阶九品的后遗症不是早就好了吗?”
范隐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的靠近,自己倒是平静得很。
“当然早就好了。”
范贤急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
“冲击大宗师失败,副作用?”
范隐摇了摇头。
“不是。”
“是因为,我不认为我能通过传统方法进阶大宗师。”
“所以尝试新的修炼方法,毕竟老路子已经走到头了。”
他随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用一种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今天晚饭吃了什么的口吻说道。
“这次单纯就是练功,练劈叉了。”
【哎,果然行不通啊。】
范隐心中默默叹息。
【用修炼真气的方法去运行灵气,跟用柴油机的图纸去造核反应堆有什么区别?】
【完全就是两个科技树上的东西。】
【看来还是得老老实实看系统中那些《基础引气入体三百问》和《五年修真三年模拟》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话说回来,你最近应该也快到九品了吧?”
“有没有出现真气紊乱,像路由器信号不好的情况?”
范贤老老实实回答。
“有过几次,但同时练了天一道的心法,双核处理器,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他依旧不放心地上下打量着范隐。
“不过,现在明显是你的问题更大吧?你确定不用去挂个急诊?”
范隐再次抬手打断他。
“我没事儿,小场面,习惯了。”
“行了,功法的事到此为止。”
他话锋一转,问道。
“见过郭争了?”
范贤点了点头。
“见过了。”
“给了我一本小册子,说是春闱的注意事项,包装得跟考研秘籍似的。”
“我翻了翻,表面上没看出问题,但总感觉里面有坑,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快来踩我’的气息。”
“正打算抽空去一趟监察院大牢,找郭攸之那个老狐狸参考参考,让他给掌掌眼。”
范隐道。
“正好。”
“郭宝昆也回来了。”
范贤一愣。
“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范隐朝着监察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刚回来,这会儿估计已经到监察院大牢,看他那个倒霉爹去了,正在上演一出铁窗泪。”
范贤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精神头立刻上来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正好去听个墙角,看看他们父子俩能聊出什么花来!”
说罢,他率先提气,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两人相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同款的坏笑。
下一秒,他们同时施展轻功,化作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从屋顶上飞掠而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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