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范贤得知自己要主持春闱
陈平平的目光从庆皇的脸上移开,落在了满地狼藉的地面上。
刚刚那股狂暴的气浪,将御案上的奏折吹得七零八落。
他的视线在纷乱的纸张间扫过,最终停留在其中一份散落在地的奏疏上。
奏疏被吹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的字迹。
陈平平的瞳孔一凝。
那上面,赫然写着二皇子的名字。
就在他看清那名字的瞬间,候公公已经带着几个小太监快步上前,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地上的奏疏。
猴公公的身影挡住了陈平平的视线,但他只是躬着身子,飞快地将那份奏疏连同其他的几本一起收拢起来,抱在怀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可陈平平已经看清了。
那份奏疏上,不仅有二皇子的名字,还有“举荐范隐”、“春闱”等字眼。
更重要的是,落款的日期。
是范隐从北奇归来的那天,也是二皇子动身前往江北赈灾的前一天。
“宣太医。”
猴公公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被烟呛到的沙哑。
很快,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太医便提着药箱,诚惶诚恐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
“臣……参见陛下。”
“行了,过来看看。”
庆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太医战战兢兢地起身,走到矮桌前,当他看清庆皇脸上的黑灰和一道道细微的血痕时,双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
“陛……陛下……”
庆皇躺倒在不远处的御榻上,任由太医用沾了清水的软布,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脸上的烟灰和伤口。
一张干净的白布盖在了他的脸上,只露出鼻孔和嘴巴。
“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
庆皇的声音从白布下传来,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今天朕这受了伤,也处理不了公务。”
陈平平闻言,微微躬身。
“臣,告退。”
候公公立刻上前,推着陈平平的轮椅,向御书房外走去。
厚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内里的一切。
陈平平坐在轮椅上,双手交叠在膝前,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躺在御榻上的庆皇,忽然掀开了盖在脸上的白布。
他的脸上只有一道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浅浅划痕。
他没有去看那一片狼藉的房间,也没有去看那只炸裂的研钵。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
他斜着眼,仔细地看了看爆炸前后,陈平平那张轮椅所在的位置。
一个点,是爆炸之前。
另一个点,是爆炸之后。
他眼神幽深,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又将那块白布,缓缓盖回了自己的脸上。
……
林宛儿的郡主府,小院里静谧安宁。
石桌旁,三道身影围坐,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范贤的手中没有像往常一样,不老实地牵着林宛儿的手。
因为此刻,叶玲儿也在。
气氛便少了几分男女间的黏腻,多了几分友人相聚的清爽。
范贤正说到兴起处,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紧张与激昂。
“那白素贞与小青,眼见许仙被困金山寺,法海又不肯放人,心中大急。”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下了决心。”
“只见她们祭起法宝,口念真诀,顷刻间,风云变色,乌云蔽日。”
他压低了声音,语速放缓,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水汽。
“钱塘江之水,被她们以大法力引动,掀起滔天巨浪,朝着那金山寺,便狠狠拍了过去!”
“水漫金山!”
故事讲到此处,戛然而止。
范贤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目光却在林宛儿和叶灵儿的脸上悄悄打转。
两个姑娘听得入了神,脸上还带着为那场惊心动魄的斗法而感到的紧张。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叶玲儿。
她不像往常那般咋咋呼呼,而是秀眉紧蹙,脸上带着一丝不解和凝重。
“为了救自己的相公,这没错。”
“可……可引来江水淹没寺庙,那寺庙周围的城镇,那些无辜的百姓呢?”
叶玲儿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这……这不是一场天大的灾祸吗?”
林宛儿轻轻点头,接过了话头。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玲儿说得对。”
“白素贞对许仙的爱,至深至切,令人动容。”
“但为救一人,而使万民遭殃,此举……终究是错了。”
她抬起眼,看向范贤,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思索的光。
“拥有移山倒海的力量,便更该懂得克制与敬畏。”
“这与凡人间的权势是一个道理。”
“身居高位者,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更应当时时自省,步步谨慎。”
“否则,这滔天的权势,与那淹没金山的洪水,又有什么分别?”
范贤放下了茶杯。
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宛儿。
看着她温柔面容下,那颗清醒而通透的心。
他本以为,她们会更感性地站在白素贞那一边,为了那份轰轰烈烈的爱情而喝彩。
却没想到,她们看得如此分明。
范贤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欣慰与骄傲。
这便是他未来的妻子。
她不仅有小女儿家的娇憨与温柔,更有识大体、明是非的胸襟与格局。
他忽然想起了朝堂上的诸公,想起了那位高居御书房的庆皇。
他们所做的许多事,何尝不是在“救一人”与“害苍生”之间做着抉择。
只是他们口中的“一人”,是整个大庆的安危,是皇权的稳固。
而被牺牲的“苍生”,有时只是几个名字,有时却是一片地区的百姓。
范贤脸上的笑意变得柔和起来。
他看着林宛儿,轻声说道。
“你们说的都对。”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纯粹的恶。”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变得深远。
“而是失控的善意,和自以为是的正义。”
叶玲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林宛儿的眼中,则亮起一抹异彩,她看着范贤,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那后来呢?”
叶玲儿立刻追问,显然还沉浸在故事里。
“许仙救出来了吗?那法海呢?白素贞和小青怎么样了?”
范贤故意卖了个关子,神秘地笑了笑。
“这个嘛……”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哎呀!”
叶玲儿不满地叫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林宛儿只是抿着嘴笑,看着范贤的眼神里,满是温柔与欣赏。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范贤觉得能有更多这样悠闲的午后,真好。
“哎呀,你就告诉我嘛!”
叶玲儿不依不饶,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央求,身子微微前倾,几乎要趴到石桌上。
“那后来到底怎么样了?白素贞和小青被法海抓住了吗?许仙呢?”
范贤端着茶杯,老神在在地吹着杯口氤氲的热气,眼角的余光瞥着她急切的模样,就是不开口。
林宛儿只是抿着嘴笑,眸光流转,静静看着范贤,任由叶玲儿在他身边撒娇。
就在这时。
“叩、叩、叩。”
三声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小院午后的宁静。
声音不重,却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规律感。
范贤端着茶杯的动作一顿。
他脸上那份悠然自得的笑意,也随之收敛,化作一丝疑惑。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
林宛儿柔和的声音响起。
“或许,是二哥来了。”
范贤这才恍然。
他想起来了,林宛儿确实还有一个亲哥哥,当朝宰相林偌辅的二公子,林共。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轻轻一碰,发出一声脆响。
“我去开门。”
他站起身,朝着院门走去。
伸手,拉开了门栓。
木门“吱呀”一声,向内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的人,却让范贤的瞳孔,在瞬间微微一缩。
不是什么林家二公子。
而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老人身后,还跟着一名躬身侍立的太监。
正是陈平平。
范贤脸上的表情,在那一刻凝固了。
他怎么会来这里?
陈平平抬起眼,那双看似浑浊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范贤,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怎么,不请老头子我进去坐坐?”
范贤的思绪瞬间回笼,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哪能啊。”
“您快请进。”
他侧过身,小心翼翼地将陈平平的轮椅推过门槛,推进了院内。
石桌旁的林宛儿和叶玲儿已经站了起来。
当她们看清来人是陈平平后,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连忙躬身行礼。
“见过陈院长。”
陈平平微微颔首,目光在两个姑娘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还是落在了范贤的身上。
“陛下有旨。”
他没有半句多余的寒暄,直接表明了来意。
四个字,像是四块冰,让小院里刚刚还暖融融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范贤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
他与林宛儿、叶玲儿一同躬下身子。
“臣,接旨。”
陈平平平稳的声音,在安静的院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
“陛下口谕。”
“范贤兼任四品居中郎,监督此次春闱糊名、抄录一应事宜。”
口谕不长。
却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叶玲儿惊讶地张开了小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但那份惊讶,很快就被一种纯粹的兴奋所取代。
她猛地一巴掌拍在范贤的后背上,力道大得让范贤一个踉跄。
“恭喜啊!”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真切的喜悦。
“你能监督春闱,那这次所有的考生,可都得称呼你一声座师了!”
范贤被这一巴掌拍得回过神来,可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他只是下意识地应着。
“哦。”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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