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抄家？不，是搜集罪证！
说完，他再次走到了床边，猛地一掀，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全部掀到了地上。
他弯下腰，用指关节敲了敲床板，又敲了敲床头的立柱。
声音沉闷，没有异常。
王七年眉头一皱，竟毫不犹豫地一矮身，钻进了昏暗的床底下。
他整个人平躺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继续用指关节敲击着床底的木板。
依旧是一无所获。
就在邓梓月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床底下传来了王七年的一声轻“咦”。
他似乎是想从床底退出来，身体挪动了一下，却又停住了。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背后的地面有些硌人，高低不平。
王七年翻了个身，趴在了地上，开始用手在地面上鼓捣起来。
片刻之后，他左右扭动着，像一条笨拙的虫子，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他满身都是灰土，头发上还挂着一根蛛丝，样子颇为狼狈。
但他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小盒子。
“大人，找到了。”
范隐和邓梓月立刻上前。
“还真有！”
邓梓月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王兄厉害！”
他对着王七年竖起了大拇指。
王七年得意地摆了摆手，故作深沉。
“勿夸，基本操作。”
邓梓月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话说，王兄你怎么如此肯定藏在他们卧室，不是其它地方？”
“你看，又不懂了吧。”
王七年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分析。
“刚刚在外面，那位参将夫人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急着想出去通风报信。”
“这说明，她肯定知道她家老爷倒卖军械的事情。”
“再按照这位秦参将藏私房钱那抠抠搜搜的样子来看，十有八九是个怕老婆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那这笔倒卖军械的巨额赃款，事关身家性命，秦参将绝对信不过他夫人一个人保管。”
“同样的，他夫人也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保管。”
“那么，两个人共同的秘密，藏在什么地方最合适？”
王七年一拍大腿。
“当然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卧室了！”
话音落下，范隐和邓梓月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不愧是老王。”
“经验丰富啊。”
王七年脸上一热，连忙摆手。
“哎，保密，保密。”
“当然，当然。”
两人异口同声地保证。
“来，打开看看。”
范隐指了指那个小盒子。
王七年将盒子放在桌上，从怀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对准锁孔捣鼓起来。
范隐瞥了一眼他熟练的动作，侧头问邓梓月。
“老王这一手，在院里登记过吗？”
邓梓月先是一愣。
“登记？”
他随即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哦，大人说的是撬锁这个技能啊。”
“这个院里有不少人都会，算是个通用技能，用不着特意登记。”
“不过，要是在民间，那肯定是要去官府备个案的。”
范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咱们监察院，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怪不得当初朱各那么担心监察院落入不法之人的手里。”
“要是我，我也担心。”
就在两人说话间，“咔哒”一声轻响。
那个看起来颇为精巧的小铜锁，应声而开。
“大人，打开了！”
王七年兴奋地叫道。
范隐走到桌前，随手掀开了盒盖。
一瞬间，一抹刺目的金色光芒从盒中迸发出来，照亮了三人的脸。
盒子里面，没有银票，没有地契，只有十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王七年和邓梓月的嘴巴，登时张得老大，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范隐看着他俩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淡淡开口。
“喂喂喂，回神了。”
两人猛地回过神来，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行了，赃款找到了。”
范隐作势要合上盖子。
“一起带回监察院吧。”
“等等！”
王七年却突然伸出手，拦住了范隐。
范隐疑惑地看向他。
“老王还有事？”
“大人，数额还不对。”
王七年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数额还是不对？”
“是的，大人。”
王七年指着那盒金条，语速飞快。
“这一盒子黄金，王某双手就能抬起来，估摸着也就五十斤左右。”
“换算成白银，不过万两。”
“可那本账册上记录的赃款，足足有几十万两！”
“大人，这还只是个零头！”
“靠！”
范隐的耐心终于耗尽，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
“轰！”
一声巨响，坚实的木桌竟被他拍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我就知道，这群贪官，没那么简单！”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算了，我懒得跟他们玩捉迷藏了。”
范隐转身，对着门外高声下令。
“来人！”
“传我的命令，把这座参将府里所有看上去值钱的玩意儿，全部搬回监察院！”
“找人鉴定！”
“再让专业的人来，把这座府邸给我彻查一遍！”
“掘地三尺！”
邓梓月闻言大惊，赶忙上前制止。
“大人，您这是抄家啊！”
“不可啊！咱们此次只是查案抓人，抄家……抄家的事得等案子判了，罪名定了，才能进行啊！”
范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什么抄家？”
“我们这是在搜集罪证！”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
“要不然，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带着那么多辆马车过来？”
随着范隐的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在外的监察院一处众人，如狼似虎地涌了进来。
一件件精美的瓷器被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一箱箱珍贵的字画被抬了出去。
很快，一车又一车的“罪证”，开始源源不断地朝着监察院的方向运去。
从参将府邸返回监察院的路，比来时要慢上许多。
十几辆马车组成的长队，在京都宽阔的街道上缓缓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咕噜”声。
每一辆马车上都堆满了东西，用巨大的白布严严实实地遮盖着。
尽管如此，那鼓鼓囊囊的轮廓，依旧引来了街道两旁无数百姓的驻足围观。
风偶尔吹起白布的一角，会短暂地露出一抹温润的瓷器光泽，或是雕刻精美的木器一角，瞬间便又被盖了回去。
“这是哪家大人府上的东西？”
“看押车那些人的衣服，是监察院的。”
“监察院？他们这是……抄了谁的家？”
“我的天，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东西，得是多大的官儿啊。”
议论声如同潮水，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一道道好奇、敬畏、猜测的目光，汇聚在那支沉默前行的车队上。
范隐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他的表情平静，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公务外出。
终于，监察院那座庄严肃穆的石牌坊出现在视野尽头。
车队抵达门口时，正巧另一队人马从院内整装而出。
为首一人，身着四处特有的黑色劲装，身形挺拔，面容冷峻，正是言冰芸。
范隐勒住马缰，笑着打了个招呼。
“呦，小言公子。”
“你这是要外出公干？”
言冰芸停下脚步，对着范隐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
“不是你发起的查贪腐行动嘛。”
“说好了，你们一处动手，我们四处也随即开始。”
“家父已经带队出发了。”
“我也要带人去另一处。
言冰芸的视线越过范隐，落在他身后那长长的车队上，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倒是你。”
“你不是去查案抓人了吗？”
“这一车车往回运的是什么？”
范隐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翻身下马，走到最近的一辆马车旁，随手一掀。
“哗啦。”
盖在上面的白布被扯了下来。
刹那间，满车琳琅满目的物件暴露在日光之下。
精美的字画卷轴堆叠在一起，散发着墨香。
造型各异的瓷器瓶罐，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还有一些紫檀木、黄花梨的小件家具，雕工繁复，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言冰芸和他身后那些四处的同僚，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言冰芸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看着范隐，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你不是去查案抓人了吗？”
“这是什么？”
范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理直气壮地开口。
“这是我们一处抄家……”
话刚出口，他似乎察觉到了不妥，立刻改口。
“啊，不是。”
“这是我们一处搜集到的罪证啊。”
他身后的王七年和邓梓月，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肩膀微微耸动。
言冰芸身后那些四处的下属，则个个面露古怪。
每个人的心里都回荡着一个声音。
你刚刚说了抄家对吧？
你绝对是说了，对吧？
范隐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我们抓人搜查的时候，发现找到的赃款，跟账册上记录的数额，差得太远。”
“所以我怀疑，犯人肯定是将那些见不得光的银子，换成了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古玩字画，用来保值。”
“这些，都是罪证。”
言冰芸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原来如此。”
他点了点头，似乎完全接受了范隐的说法。
“那你加油。”
“我也要去办案了。”
范隐咧嘴一笑。
“好嘞，你也加油。”
言冰芸转过身，带着他的人准备离开。
可没走几步，他却又停了下来。
言冰芸回过头，平静地看着范隐。
“对了，范隐。”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院里有专门抄家的……”
他顿了一下，似乎也在纠正自己的用词。
“啊，不对。”
“是搜集罪证的专业队伍。”
范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我知道。”
“不过，还是多谢小言公子提醒。”
二人相视一笑，言冰芸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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