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你以为发财？二哥：这是抢钱！
范贤带着范四哲，穿过回廊，向着院外走去。
一路上，范四哲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两只手不停地搓着，眼睛里闪烁着金钱的光芒。
“二哥，二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那股子激动。
“你是说，明家在江北趁乱买下的那些地，还有那些跟灾民签的卖身契一样的用工合同，现在全都要交到咱们手里？”
范四哲的声音因为过度兴奋，都有些发颤。
“我的天爷！这……这是天上掉馅饼啊！”
他伸出手指，飞快地在空气中划拉着，嘴里念念有词。
“那些地，我听人说了，明家收的时候，一亩地才几两银子，跟白送一样！”
“现在江北这情况，眼看着就要恢复元气，地价一天一个样，转手一卖，至少翻十倍！”
“不，二十倍都不止！”
范四哲越算，眼睛越亮，呼吸都粗重了。
“还有那些用工合同！”
“签的都是死契，十年、二十年的都有，一个月才给一两百文钱！”
“这点钱，在京城连顿好饭都吃不上！”
“咱们接手过来，光是省下的工钱，一年下来……”
“我的乖乖，那得是好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脆响。
“这买卖，简直是白捡的！不，是抢钱啊！”
范贤走在前面，一言不发，脚步沉稳，听着身后的絮叨，脸色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范四哲完全没察觉，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规划着宏伟蓝图。
“二哥，你说咱们接手这些产业之后，是先把地租出去收租子，还是干脆自己开工坊？”
“我觉得还是开工坊划算，咱们有大哥给的那些方子，琉璃、香皂、白糖，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那些东西，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范四哲。”
范贤突然停下脚步。
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范四哲的兴奋上。
范四哲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愣住了。
他抬起头，正对上范贤转过来的脸。那张脸上，平日里的温和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范四哲，你刚才说什么？”
范贤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范四哲心里发毛。
“我……我说……这买卖划算啊。”
范四哲有些不明所以，结结巴巴地回答。
“二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范贤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
“你忘了大哥离京前，在书房里是怎么跟你说的了？”
范四哲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范贤盯着他，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一字一句地问。
“大哥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范四哲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躲开范贤的目光，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他低下头，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在叫。
“记得。”
“那你说说看。”
范贤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
范四哲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背诵道。
“大哥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范家的生意，要有底线，不能昧着良心赚钱。”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
“尤其是国难财、灾难财，一文钱都不能碰。谁碰，谁就不是他弟弟。”
范贤点了点头。
“你既然记得，为什么刚才还那么高兴？高兴得像只偷了鸡的黄鼠狼。”
范四哲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范贤向前一步，逼近到他面前，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尺。
“四弟，我问你，明家那些地是怎么来的？”
范四哲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落在地面上。
“是……是趁着灾后，用极低的价格从灾民手里收的。”
“对，是贱价收的。”
范贤的声音沉得像铁。
“那些卖地的灾民，家里死了人，房子被冲垮了，颗粒无收。他们不卖地，全家老小就得活活饿死。”
“一亩原本值几十两银子的良田，明家只给几两钱。这不是买卖，这是用刀子顶着人家的脖子，抢！”
范四哲的脸色更白了，额角渗出了冷汗。
范贤的声音没有停。
“还有那些用工合同，签的都是死契。”
“一个月一两百文钱，能干什么？”
“连最粗糙的米都买不起几斤。那些灾民为什么签？”
“因为他们没有选择！”
“不签，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爹娘，就得饿死在街头！”
范四哲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不敢吭声。
范贤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怒其不争的意味。
“你刚才说，这是白捡的买卖，是抢钱。你知不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
“这是踩在那些灾民的尸骨上，从他们的血肉里榨出来的！”
范四哲浑身剧烈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嘴唇颤抖着。
“二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那么想……”
“那你是什么意思？”
范贤的目光像两把锥子，死死地钉在他脸上。
“你是觉得，只要能赚钱，管他是人血馒头还是断头饭？”
范四哲连忙疯狂摇头，脸上满是慌乱和恐惧。
“不是的！二哥，我真的不是这么想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高兴？”
范贤的语气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范四哲的心上。
范四哲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为自己辩解。他刚才，确实就是那么想的。
他低下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二哥，我错了。”
范贤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稍稍降下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失望。
“四弟，你想想明家。江南第一商贾世家，富可敌国。”
“可他们是怎么做生意的？欺行霸市，草菅人命，趁火打劫。他们眼里只有银子，没有活人。”
范贤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刚才那副财迷心窍的样子，和明家那些吸血鬼有什么区别？”
“你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吗？想让范家成为第二个明家，成为一个趴在尸骨上吸血的怪物吗？”
“我不想！”
范四哲脱口而出，声音尖锐而恐慌。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他看着范贤，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二哥，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范贤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四弟，你知道大哥为什么要费尽心机，从明家手里把这些产业要过来吗？”
范四哲茫然地摇了摇头。
范贤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还那些灾民一个公道。”
范四哲愣住了，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二哥。
范贤继续说。
“那些被贱卖的地，咱们要按现在的市价，一分不少地还给原来的主人。那些卖身为奴的用工合同，全部作废，按照正常的工钱，重新签。”
范四哲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那咱们不是亏大了？不仅白忙活，还得往里搭钱？”
范贤看着他，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四弟，你的眼光，怎么就只盯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
他走到一旁，看着院外街道上渐渐多起来的行人。
“大哥说过，做生意，分三个境界。下者赚银子，中者赚人脉，上者赚人心。”
范四-哲站在原地，咀嚼着这句话，似懂非懂。
范贤转过身，看着他。
“明家做的，就是下者的生意，只认银子。”
“所以他们富甲一方，却人人唾骂，根基不稳，大哥一出手就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咱们要做的，是上者的生意。”
范四哲咬了咬嘴唇。
“可是二哥，那咱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范贤笑了。
“白忙活？”
他走到范四哲面前，重新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弟，我再问你，咱们把地还给他们，把工钱提上去，你觉得那些被明家压榨得喘不过气的灾民，会怎么想？”
范四哲张了张嘴，迟疑地回答。
“他们会……会感激咱们？”
范贤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他们会感激咱们。不仅是他们，整个江北的百姓都会知道，范家不是明家那样的吸血鬼，而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人。”
范四哲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了一丝光芒。
范贤笑了。
“四弟，你现在明白了吗？人心，才是最值钱的买卖。”
范四哲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羞愧和懊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领悟。
“我明白了，二哥。”
他顿了顿，有些急切地问。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范贤看着他，等着他自己说出答案。
范四哲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说。
“咱们立刻去把那些地契和合同都拿过来，然后贴出告示，让原来的地主按市价把地赎回去。”
“不，不能叫赎，是还给他们！那些用工合同，全部撕掉，想继续干活的，咱们按当地的工钱标准，重新签！”
他停顿了一下，越说越顺。
“还有，咱们可以在江北开几个工坊，专门招募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
“工钱要给足，不仅要让他们吃饱饭，还要让他们能攒下钱，重建家园！”
范贤听完，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对，就是这样。”
他拍了拍范四哲的肩膀，这次的动作，充满了鼓励。
“还有一点，你也要记住。”范贤补充道，“咱们将来要做的生意，无论是香皂还是白糖，都不是只卖给达官贵人的奢侈品，而是要卖给天下万民的日用品。咱们要做的是平民的生意。”
“如果咱们发家的第一桶金，是靠着吃人血馒头得来的，那名声就臭了。”
“天下的百姓会怎么看我们？他们会一边用着咱们的香皂，一边在背后骂我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
“这样的生意，根基不稳，做不大，也做不长久。”
范四哲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一次，他是真的明白了。
“我记住了，二哥！做生意，先要做人！”
范贤看着他，欣慰地笑了。
“好，孺子可教。那咱们就去准备吧。”
范四哲转身要走，脚步轻快了许多，但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挠了挠头。
“二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范贤看着他。
“什么问题？”
范四哲的脸上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对金钱的困惑。
“咱们这么一搞，又是还地又是加工钱，确实是赚足了人心，可咱们也亏大了啊。那咱们拿什么赚钱？”
范贤笑了，笑得有些神秘。
“四弟，你觉得大哥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人吗？”
范四哲愣了一下。
他想了想大哥范隐那张总是云淡风轻，却仿佛能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的脸，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会。”
范贤点了点头。
“对，大哥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既然敢这么干，就一定有办法从别的地方，把钱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范四哲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好奇心像猫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那大哥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范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你猜。”
范四哲瞪大了眼睛，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二哥，你别卖关子啊，快告诉我！”
范贤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
“等着看好戏吧，大哥的手段，肯定比你想的要高明得多。”
范四哲挠了挠头，虽然心里急得不行，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那好吧，我听二哥的。”
范贤走在前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范四哲跟在后面，还在小声嘀咕。
“二哥说得对，大哥肯定有办法。”
他顿了顿，满脸的纠结。
“不过，大哥到底是什么办法啊？”
范贤听到了身后的碎碎念，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笑意。
“你猜。”
范四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二哥，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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