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无名之冢，月下掘墓人
夜色浓稠。
月亮被云层遮住。
天地间一片昏暗。
城外的荒地,寂静无声。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那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凄厉。
风吹过。
带着泥土的气息。
还有些别的味道。
腐烂的,发霉的。
荒地上,长着一些稀疏的野草。
那些草在风中摇晃。
发出沙沙的响声。
地面坑坑洼洼。
到处都是土堆。
一个接一个。
像是……
坟包。
确实是坟包。
每个坟包前,都插着一块木牌。
那木牌很简陋。
就是普通的木板。
上面用黑色的炭笔,写着几个字。
无名氏。
所有的坟包前,都是这三个字。
密密麻麻的坟包,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月光从云层缝隙里透出来。
惨白的光,落在那些坟包上。
将它们照得像是鬼影。
风吹过。
坟包前的木牌,微微晃动。
发出吱呀的响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荒地的角落。
有人。
一个人影，在那里，弯着腰。
他手里拿着铁锹。
正在挖坑。
铁锹刺入泥土。
发出沉闷的响声。
嗤——
那人影的动作,很有节奏。
铲起一锹土。
扔到旁边。
再铲。
再扔。
他的动作很快。
坑越来越深。
泥土堆在一旁。
形成一个小土堆。
那人影没有停下。
他继续挖。
月光照在他身上。
能看到他的轮廓。
身形修长。
动作利落。
他挖了大约一刻钟。
坑已经很深了。
足有半人高。
那人影停下手。
他直起身。
站在坑边。
然后。
他跳了下去。
整个人消失在坑里。
坑不深，只到成年人膝盖处。
他蹲在坑里。
双手在泥土中摸索着什么。
指尖在泥土里翻动。
动作很仔细。
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月光照进坑里。
能看到他的手指,在泥土中来回摸索。
那画面,诡异至极。
他摸索了片刻。
然后停下。
似乎找到了什么。
他的手指在泥土中停住。
停顿了几秒。
然后。
他开始往坑里填土。
动作依旧很快。
他将旁边堆着的土,一锹一锹地铲回坑里。
泥土落下。
发出沙沙的响声。
很快。
坑被填满了。
地面上,多了一个新的土堆。
那人影拍了拍手。
站起身。
他走到旁边。
那里放着一块木牌。
和其他坟包前的木牌一样。
简陋,粗糙。
上面写着:无名氏。
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脚步声。
两个人影,从树林里走出来。
他们的脚步声很轻。
但在寂静的夜里,依旧清晰。
那两个人影,停在荒地边缘。
他们看着前方。
看着那些坟包。
看着那个蹲在地上挖坑的人影。
其中一个人影,压低了声音。
“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里,透着警惕。
另一个人影,没有说话。
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两人对视一眼。
然后。
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脚步很轻。
几乎没有声音。
他们走到一棵树后。
躲在阴影里。
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那个人影。
那人影依旧在忙碌。
他将木牌拿起来。
走到刚刚填好的坟包前。
然后。
他将木牌插进泥土里。
动作很随意。
像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插好木牌后。
那人影拍了拍手。
转过身。
准备离开。
月光照在他脸上。
那两个躲在树后的人影,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年轻。
面容清秀。
正是范隐。
二皇子愣住了。
他瞪大眼睛。
嘴巴微微张开。
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范隐?”
他忍不住低声说道。
声音里,满是震惊。
谢币安也愣住了。
他的手,依旧按在剑柄上。
但整个人,却僵在那里。
两人对视一眼。
眼神里,都是疑惑。
范隐不是早就回城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还在这种地方挖坑?
二皇子咬了咬牙。
他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
他从树后走了出来。
谢币安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的脚步,在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范隐听到声音。
他转过头。
看着走过来的两人。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二皇子走到范隐面前。
他扫了一眼周围。
那些坟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他又看了看范隐。
范隐的手上,还沾着泥土。
衣衫上,也有些许泥点。
二皇子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范隐。”
他开口道。
声音有些干涩。
“你……在这里做什么?”
范隐低头。
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泥土。
然后。
他抬起头。
看着二皇子。
“没事儿。”
他的语气很淡。
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杀了人。”
范隐顿了顿。
“这不是来毁尸灭迹嘛。”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二皇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转头。
看向周围的那些坟包。
月光下。
那些坟包,一个接一个。
密密麻麻。
粗略估计。
至少有几十个。
二皇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几十个?
范隐这才来定江城半天。
就杀了几十个人?
他到底跟谁有这么大的仇?
谢币安也转头看向那些坟包。
他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
指节都泛白了。
他们来江北这一个月。
处理的那些奸商,也不过十几个。
范隐这半天。
就杀了几十个?
二皇子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他张了张嘴。
好半晌。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人?”
他的声音发颤。
“什么人能惹到了你?”
二皇子顿了顿。
“怎么还得你自己动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
“像你如今的身份,一声令下,有的是人为你办事。”
二皇子盯着范隐。
“是不是用身份压不住对方?”
他的语气里,透着紧张。
“你说,我会帮你的。”
范隐听着。
脸上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没用。”
他摆了摆手。
“我这次要对付的人。”
范隐看着二皇子。
“你完全帮不上忙。”
二皇子愣住了。
他能帮不上忙?
他可是皇子。
手里握着江北赈灾的权力。
什么人,他帮不上忙?
就在这时。
范隐忽然抬起头。
他看向远处。
“正好。”
他的声音很淡。
“你们来了。”
范隐转过身。
走向旁边那个刚刚填好的坟包。
“我也处理完了。”
他弯下腰。
拿起那块木牌。
走到坟包前。
然后。
他将木牌插进泥土里。
动作很随意。
像是插了无数次一样。
范隐拍了拍手。
转过身。
“一起回城吧。”
他看着二皇子。
语气里,没有半点波澜。
二皇子看着范隐。
又看了看那些坟包。
背后,冷汗直冒。
那些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流。
衣衫都被浸湿了。
“好。”
他咬了咬牙。
声音有些干涩。
“一起回城。”
三人转身。
往城的方向走去。
月光照在他们身后。
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谢币安走在最后。
他的手,依旧按在剑柄上。
目光不时扫过范隐。
警惕。
紧张。
他怕范隐杀红了眼。
连二皇子也不放过。
范隐走在前面。
脚步很稳。
完全没有刚刚挖坑的疲惫。
他的衣衫随风摆动。
月光照在他身上。
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二皇子走在中间。
他的脸色,依旧惨白。
脚步,也有些发软。
但他咬着牙。
硬撑着。
三人穿过荒地。
走进树林。
夜色,将他们吞没。
只剩下那些坟包。
静静地立在那里。
月光照在木牌上。
“无名氏”三个字,格外刺眼。
风吹过。
木牌微微晃动。
发出吱呀的响声。
那声音,在夜色中,飘得很远。
城门口。
守卫看到二皇子。
立刻躬身行礼。
“殿下。”
二皇子点了点头。
“开门。”
守卫不敢怠慢。
立刻打开城门。
三人走进城。
城门在身后关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街道上。
空无一人。
只有几盏灯笼。
挂在店铺门口。
昏黄的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单。
范隐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
看着二皇子。
“殿下。”
他拱了拱手。
“时候不早了。”
范隐的语气很淡。
“我就先回去了。”
二皇子看着范隐。
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
但最终。
什么都没说出来。
“好。”
他点了点头。
“回见。”
范隐转身。
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响起。
很快。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二皇子站在原地。
看着范隐离开的方向。
半晌。
他才转过身。
“走。”
他的声音很低。
“回去。”
谢币安跟在他身后。
两人往二皇子的住处走去。
脚步声,在街道上回荡。
走了一段路。
二皇子忽然停下。
谢币安也停下脚步。
“殿下?”
二皇子没有回头。
“你说。”
他的声音很低。
“范隐到底杀了什么人?”
谢币安沉默了片刻。
“属下不知。”
他顿了顿。
“但能让范隐大人亲自动手。”
谢币安的语气,变得凝重。
“恐怕不是普通人。”
“您说,会不会是……”
谢币安没有说下去。
但二皇子明白他的意思。
值得范隐出手的，至少是九品。
而且在大庆，连皇子身份都不起作用的……
二皇子的声音很轻。
“有些事,不该问的,别问。”
他看着谢币安。
“不该知道的,别知道。”
谢币安听着。
沉默了片刻。
然后。
他点了点头。
“您说得对。”
二皇子转过身。
继续往前走。
“回去吧。”
两人的身影。
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街道上。
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几盏灯笼。
还在风中摇晃。
昏黄的光。
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第二天一早。
天刚蒙蒙亮。
范隐扛起铁锹，准备出门。
铁锹上的泥土还没完全干透。
范贤刚起床。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范隐的背影。
眉头皱了起来。
“大哥。”范贤开口。
声音里透着疑惑。
“你昨晚很晚才回来。”他顿了顿。
“这一大早又要出门？”
范贤的目光落在范隐肩膀上那把铁锹。
锹面上沾着泥块。
锹柄被握得发亮。
“还带着铁锹。”范贤走近几步。
“要去干什么？”
他停下脚步。
“用不用我帮忙？”
范隐转过头。
“没啥事儿。”他的语气很淡。
“用不着。”
他转身准备离开。
又停下。
“对了。”范隐回过头。
“昨天，我给二皇子说了。”他顿了顿。
“关于明家在江北置办的那些产业的事儿。”
范贤愣了一下。
“明清答今天应该就回来了。”范隐继续说道。
“你可以带范四哲去接手一下。”
范贤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依旧盯着那把铁锹。
“不过。”范隐的声音传来。
“这次接手的只是明家在江北买的地。”
他停顿了一下。
“还有那些低价签署的用工合同。”
范隐看着范贤。
“以及一些产业。”
他顿了顿。
“那些从江南带来的设备和有经验的工人。”范隐摆了摆手。
“就不必了。”
范贤听着。
“知道了。”他只是答道。
范隐转身。
扛着铁锹往外走。
脚步很稳。
范贤站在原地。
目光追随着范隐的背影。
那把铁锹在晨光中。
泛着暗沉的光。
院门被推开。
又关上。
“神神秘秘的，绝对有鬼。”
范贤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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