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饭局质问
在座众人，无论是大皇子李承濡，还是北奇大公主，都听过江南明家的大名。
他们看向明清达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几分好奇与审视。
李承泽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他热情地为明清达“表功”。
“此次江北水患，明先生当真是高义！”
“我前脚刚到，明先生后脚就带着人与百万石粮草赶到，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这醉仙楼，也是明先生帮我一手打理，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这定江城的第一酒楼！”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
李承濡看向明清达，一向冷峻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赞许。
“明家主深明大义，本王佩服。”
北奇大公主也由衷地赞叹。
“明先生之举，令人敬佩。”
面对皇子与公主的夸赞，明清达的身子躬得更低了。
他那张局促的脸上，满是诚惶诚恐。
“殿下、公主谬赞了。”
“草民只是做了些分内之事。”
“我明家世代经商，受陛下与长公主殿下隆恩，方有今日。”
“如今国朝有难，自当倾尽所有，以报君恩。”
他的姿态谦卑到了极点，言语间滴水不漏，将所有功劳都推给了皇权。
李承泽笑着摆了摆手，显然没忘了范隐的功劳。
“当然，这酒楼能有今日，范大人的菜谱居功至伟。”
雅间内的气氛一片和煦。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品茶的范隐，将茶杯轻轻搁在了桌上。
“啪”的一声轻响，不大，却让所有人的话语都停了下来。
范隐抬起头，看向明清达，脸上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一口气捐出百万石粮草，明家当真是家大业大，手笔不凡啊。”
这话听着是夸赞，但那腔调里，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刺。
雅间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
所有人都有些发愣，不明白范隐为何突然发难。
范贤适时地露出一副“我哥又在发什么疯”的困惑表情，他拉了拉范隐的袖子。
“哥，你不知道吗？”
他开始“解释”起来。
“明家可不是一般的商贾。”
“他们是咱们大庆内帑在江南三大坊的唯一行销商，玻璃、香皂、白糖……这些最赚钱的东西，其生产、销售，可都由他们负责。”
范隐听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重新看向明清达，拱了拱手。
“哦？”
“原来是执掌内帑财源，富可敌国的明家，失敬，失敬。”
他嘴上说着失敬，可那态度，却比刚才更加玩味。
明清达的心猛地一跳，他瞬间就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敌意。
但他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依旧是那副谦卑到骨子里的模样，甚至比刚才还要恭敬。
“范隐大人言重了，草民不敢当。”
“我明家不过是替陛下、替长公主殿下看管产业的奴仆，仰仗着京里各位贵人赏口饭吃，才能勉强糊口，万万不敢称‘富可敌国’。”
他一番话，将自己的位置摆得极低，几乎是趴在了地上。
李承泽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
“范隐，你这话就过了。”
“正如范贤所说，明家是为内帑办事。”
他话锋一转，看向范贤，笑容重新变得热切。
“说起来，这倒是巧了。”
“范贤你马上就要接手内帑，今日我便算提前为你们引荐了。”
“日后，你们可要多多亲近才是。”
他又提起了味精的事。
“尤其是范隐刚刚说的‘味精’，此等神物，必须尽快投产。”
“这事，还得落在江南三大坊的头上，还得仰仗明家主多多费心啊。”
他想用未来的合作，来冲淡眼前的这点不快。
然而，范隐根本不接他这个话茬。
范隐的身体微微前倾，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李承泽。
“殿下与明家主，看来交情挺好啊。”
“殿下一声令下，明家便倾囊相助。”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内帑的真正主事人，是二殿下您呢。”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雅间内炸响。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皇子端着酒杯，动作停在半空。
北奇大公主与林宛儿等人，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
在场众人，基本都知道，二皇子与长公主勾结，利用内帑走私。
范隐此刻，等于是将这层窗户纸，狠狠地捅穿了。
在众人看来，范隐这是在为即将接手内帑的弟弟范贤立威，敲打二皇子与明家。
这很正常，权力争斗，他们早已司空见惯，只当看戏。
李承泽的脸，却瞬间僵住了。
他心中翻江倒海。
【怎么回事？范隐怎么突然翻脸了？】
【离京前，在城门口，范隐明明亲口对他说过，只要他将那些钱用在灾民身上，便可既往不咎。】
【这才几天功夫，他怎么又开始翻旧账了？】
李承泽真想站起来质问范隐，但他不敢。
一来，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能将自己走私的罪名和与范隐的私下交易，就这么摆在台面上。
二来，他是真的怕范隐。
他只能演。
演给在座每一个心知肚明的人看。
李承泽放下酒杯，脸上露出几分被误解的无奈与苦涩。
“范隐大热此言差矣。我与明家主，不过是私交。”
“此次赈灾，明家高义，乃是体恤万民，响应朝廷号召。并非因为我李承泽一人。”
“不只是明家，江南诸多商贾世家，都纷纷解囊。我只是一个发起人罢了。”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范隐听完，竟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他这个说法。
“原来如此。”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一直躬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明清达。
就在李承泽和明清达都以为这一关总算过去的时候，范隐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明家主此次深明大义，一出手便是百万石钱粮，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就是好奇，这笔钱粮，是走的内帑公账，还是……明家私账？”
此言一出，李承泽和明清达的心，反而同时落了地。
原来如此！
搞了半天，范隐的真正目的在这里！
他是怕明家借着赈灾的名义，将内帑的钱粮划到赈灾款里，填补他们走私造成的巨额亏空。
他是怕自己的弟弟范贤将来接手内帑时，面对的是一个空壳子！
想通了这一点，明清达的应对便从容了许多。
他立刻抬起头，斩钉截铁地回应。
“回范大人的话，此次赈灾所用钱粮，皆是我明家历代先祖积攒下的私产！”
“内帑是陛下的内帑，是大庆的内帑！”
“草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动用内帑一分一毫，去做这沽名钓誉之事！”
“这一点，请范隐大人放心，也请范贤大人放心！”
他的话掷地有声，充满了保证。
范隐听完，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如此，最好。”
他重新端起茶杯，悠然地喝了一口。
“来，诸位，继续，继续。”
范隐招呼众人继续宴席，仿佛这醉仙楼是他的，这场宴席也是他主办的。
一场交锋，似乎就此结束。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准备重新动筷。
李承泽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觉得总算糊弄过去了。他又想起了那件能让他大赚一笔的宝贝。
“范隐，那‘味精’投产之事……”
范隐抬手打断了他。
“此事不急。”
“等我弟弟什么时候真正接手了内帑，再和我三处新研发的几样东西，一并投产吧。”
李承泽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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