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伤疤
他的这双眼睛……
韩江雪紧紧盯着那个男童，一时间都忘了呼吸。
记忆中那个站在她面前，抱着书得意洋洋让她考他四书的小学童浮现在眼前。
“你帮我抱好醒伊。”韩江雪一把将楚醒伊塞进玲珑的怀里。
她完全顾不得形象，提着裙子快步冲下车，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阿弃抢在怀里。
“睿之！”韩江雪紧紧抱着阿弃，眼眶发红。
哪怕阿弃满身的灰尘，她已经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掌柜被吓了一跳，见韩江雪衣着华丽，又是从如此富丽的马车上下来的，便陪笑道：“这位贵人莫不是认错人了，这个小厮是我铜炉坊买的一个贱奴，买来炼铁的。”
奴隶？
韩江雪眼眸中泪光闪烁，捧住阿弃的脏兮兮的小脸，痴痴地望着。
阿弃很瘦，细细的胳膊皮包骨头，嘴唇泛着营养不良的惨白，下巴很尖，眼神怯生生的，透着惶恐，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他确实跟自己记忆中的睿之不一样。
她是睿之白白净净的，脸蛋是圆润的，小胳膊藏着肉，总是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手里不论什么时候都捏着一卷书。
睿之的眼神也是干净的，简单的。
不论什么问题都考不倒他，每每答出来，他都会开心地冲韩江雪扬起下巴。
好像在说：娘亲，儿子厉害吧。
“雪儿，你认错人了，他不是我们的睿之。”楚云深见又有人好奇地向这边张望，脸上挂不住，赶紧拉韩江雪的胳膊。
韩江雪不松手，仍旧捧着男童的脸。
她盯着阿弃的双眼。
这双眼睛实在太像她的睿之。
睿之的眼睛也是这样的，眼角微微上扬，只不过没有眼前这个男童眼底的疲惫和恐惧。
“你，叫什么名字？”韩江雪声音轻轻的，生怕吓到他：“别怕。”
阿弃紧张地注视着韩江雪，苍白的嘴唇因为紧张而颤抖。
“我叫阿弃。”阿弃的声音怯生生的。
韩江雪不死心，几乎是乞求一般，再次问道：“你之前有没有过其他名字？”
阿弃的眼中透出一丝迷茫。
“睿之，楚睿之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韩江雪声音无法自抑地颤抖着。
楚云深的心也高高的提起。
而下一秒……
阿弃迷茫地摇摇头。
韩江雪眼中的微光暗下去。
楚云深如释重负。
“雪儿，我都说了，他不可能是咱们的睿之，”楚云深扶住韩江雪的肩膀：“睿之走丢之后，我一直命人在找，这么多年都未曾放弃过，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为你找到睿之的。”
是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五年前的元宵佳节，本应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她和楚云深五岁的小儿子楚睿之，却在看灯会的时候和家人走散。
这一走散……
就是整整五年。
如今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她也请父亲和哥哥们帮忙寻找，却都未曾找到过。
她只能宽慰自己，像是睿之那么聪慧机灵的孩子，总有一天会找到回家的路。
他们母子终有一天，一定会相见。
而这五年，她每次看到与睿之年纪相仿的男童，总会在想他是不是自己的睿之。
已经闹出过好几次乌龙。
“那你今年几岁了？”
“十二。”阿弃长得远比同龄人瘦小。
不对，年纪不对，她的睿之应当是十岁。
“那你到铜炉坊之前，是在哪里？”
“……在满春宴。”阿弃的头羞愧地低下去。
满春宴是永州客人最多的青楼。
“那你还能记住你的父母吗？”
“夫人，我是与我父母走散了，被拐卖到满春宴的。”
韩江雪的眼睛再次亮起一团火。
然后下一秒……
“我父母是徐州的茶客，带我到永州卖茶，卖茶的时候我与他们走散了，才流落到青楼。”
阿弃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韩江雪，小心脏因为紧张跳动着。
说实话，他早已忘记他的父母长什么样。
此刻，眼前这位漂亮的夫人捧着他脸颊的手那么温暖，那么温柔……
他多希望她能是自己的娘亲啊。
然而，他紧接着就看到韩江雪听到他的话后，眼中的一团火渐渐的熄灭。
不对……
全都对不上。
五大三粗的掌柜也站不住了：“夫人，你可千万别被这个贱奴迷惑了，这小子满嘴没一句实话，他的卖身契在我那，打小就是奴才一个，哪有什么卖茶的父母，你可别信了他的鬼话。”
楚云深也在一旁劝道：“雪儿，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他真的不是咱们的孩子。”
“咱们的睿之是什么样貌你怎么忘了？他一身污泥，怎么可能是你我的孩子。”
“走吧，莫在这里引人耳目了。”
韩江雪的心针扎般的疼。
这些年，楚明朗的疯魔和楚睿之的走丢，是她最痛的两件事。
如今楚明朗疯魔的原因找到了。
她的睿之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回来？才肯原谅她这位粗心大意的母亲？
“我能看看你的肚子吗？”韩江雪的心里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楚睿之的肚子上有一块巴掌大的月牙形的胎记。
阿弃疑惑地看着韩江雪，但仍是依言将满是泥污的粗布衣服一点点掀起来……
“啊……”
韩江雪的心猛的一颤。
阿弃的身上满是烙铁的痕迹，伤痕累着伤痕，颇是触目惊心。
但是却并没有任何胎记。
睿之腹部胎记的位置，阿弃身上是一大块皱巴巴的烫伤。
“雪儿，你也看过了，这下确定他不是睿之了吧，”楚云深的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快：“你闹也闹过了，现在可是死心了？”
楚云深又接着对掌柜道：“抱歉，我娘子看到这个小厮，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耽误时间了。既然是认错了，人你们带走吧。”
掌柜的一脚踹在阿弃的背上，阿弃直接脸着地，猛扑在地上。
“竟会惹事的麻烦精，”掌柜的对阿弃完全没有刚才面对楚云深和韩江雪的克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子回去就拔了你的皮！”
阿弃绝望地抬起头，哀求地看向韩江雪：“夫人……”
韩江雪的心一颤。
奇怪。
为什么他明明不是自己的睿之。
他的一个眼神，会让她的心这么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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