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 章 她是虎子的娘

当天下午，罗氏又跑了一趟秋田家，说里正家里就有油菜种子，他家还有几十斤，原本准备冬天去榨油，过年的时候有香油吃。

陈实上次请里正当证婚人，大气的给里正送了许多礼。

这次里正也大气地说，就用他家的油菜种子。又说秋田没有种过油菜，应该也没有泡过种子，说他帮着一起将种子泡好，泡过的籽更容易出芽，到时候泡好再给秋田，只让秋田提前将地整好就行，如果有底肥最好不过。

秋田一听这样自然好，她本来就没有种过油菜，里正是村里种田地的一把好手，跟着他学总是没错的。

又与罗氏商量着，让张铁匠和张大奎帮整着地种油菜，都按村里做工一样付工钱。

葫芦田夏季种过水稻，放水晒干的土板结得厉害，必须先粗翻出来晒一段时间。

陈宝山当初已经粗翻过，但在下种子之前还需要细细的翻一遍，再挖沟刨垄，挖窝，最后才下种子丢肥，如果土地干旱还要及时浇水，做这些事需要不少时间。

罗氏推辞着说不要工钱，说油菜种子里正不要钱，又帮着泡种子，问秋田准备些啥谢礼。

秋田自是不会占张铁匠的便宜，到时候照给工钱就是，拿出了成亲那天没有喝完的两罐酒，和一些晒干的干笋装好，让罗氏给带给里正家。

她这一年晒的笋干本就不多，秋田没有让曹忠阳带出去卖，留在家里自己吃。

村里不是每户人家都有竹林，这笋干也不是家家都有的。

田里的事情安排好，秋田算是松了一口气，陈实说让她啥都不要管，哪里能真不管，那么大一块田荒着会被人骂死的。

当天下午，虎子睡着后，秋田就决定将之前积下来的鸡粪和骡子粪都清理出来，再撒了些草木灰搅在一起沤上几天，到时候好用。

在后院干了会儿活，秋田挂念虎子又回前院。

虎子居然睡醒后自己起来了，坐在屋檐下石桌边，呆呆地看着脚边的黑熊，看着是那么的孤单，泪水再次湿了她的眼睛。

她抹了一把眼睛，进灶房装了一碗水出来坐在桌边。

虎子直接反应就是要接过去喝，秋田却又将端水的手缩了回来。

虎子露出疑惑的神色，秋田趁此时就对着虎子说：“虎子，喝水。”

虎子并不能理解娘的行为，眼睛只紧紧地盯着娘看，秋田一边将手里的水往前送，一边说道：“虎子，喝水。”

每当虎子要来喝水的时候，她又将手缩回来。

来回几次，虎子都有些生气了，转脸不再理秋田。

秋田却还是满脸的微笑，轻轻拉过虎子，继续之前的行为，一连又说十多遍之后，虎子终是大声喊道：“娘，我要喝水。”

虎子说的话虽然不全是秋田想听到的，但他至少开口说了话。

秋田将水递给他，然后她又像之前夸赞虎子时，在他脸上亲一口，再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秋田拿一个小凳子放在她干活的边上，让虎子坐在旁边玩。

过一会儿，她又给拿出一小块糖来放在虎子的眼前，重复之前的事情。

这一回虎子有些明白娘在跟他玩啥游戏了，秋田重复了四五遍之后，虎子便说出：“虎子，吃糖。”

虎子这次说出了跟秋田一模一样的话，又前进了一步，秋田笑着亲了虎子两口。

秋田前几天就有一个新的想法。

她不但要虎子不忘记怎么说话，还要让虎子看懂别人说话时的唇形，如果有一天，虎子真的再也听不到世上的声音，她也想让他能与人交流。

让虎子学着看懂唇语，是她那天听冯大夫说，要让虎子开口说话后就有的想法。

唇语这事，是她从以前听吴阿爹讲的一个离奇的故事中知道的，他说懂唇语的人，不听声音，只要看你嘴巴就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便决定一试。

只是这事她都只是听说的，如何教虎子也全靠自己摸索，没有把握真能做到，连陈实她都没有说，怕到时候没有做到让人失望。

秋田准备开始先将东西放在虎子眼前，让他看无数次自己说话时的唇形，等他慢慢熟悉之后，就不把东西摆在他眼前，直接让他看她说话时嘴巴的动作。

这事情做起来需要足够的时间与耐心，秋田认为自己能坚持，从最简单的吃饭、喝水、穿衣开始，等虎子长大一些他能明些事理，再学更难一些的，这样就可让他在以后的生活中方便一些。

冯大夫开的几副药喝下去见效很快，虎子头上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肿也完全消了。

身上不痛了，虎子比前几天活跃一些，秋田坚持让他学唇语，他有时候会不耐烦，秋田表现出十足耐心，哄着他学。

家里如今只有娘俩，虎子反而没有以前那么调皮，会注意娘的感受。

秋田做事的时候，虎子的眼睛也总是追随着她。

张铁匠父子俩开始帮秋田整葫芦田，当天下午，陈田也就带着一把锄头到了，啥话都不说只帮着干活。

张铁匠父子做田里的事情很麻利，又加了陈田去帮着做了两个半天，三天后那块三亩大的葫芦田就被整治了出来，刨好了垄挖好了窝，只等撒种子和下底肥。

隔天是个大晴天，里正已将油菜籽泡好，罗氏就帮着丢籽，秋田也带着虎子往田间去帮忙，这是虎子受伤后，首次出现在村人面前。

一路上村里人见着都试探地喊一声：“虎子，”再没有听到虎子的回应，只见他紧紧的抱着秋田的脖子，看向外人的眼睛带着警惕。

秋田一路并不停留，也不多理会别人同情或探索的眼光。

留在秋田身后的村民们，都摇着头叹息一句“可怜”。

张铁匠把秋田沤好的粪用骡车拉到田间，秋田与罗氏在前面丢种子，他就跟后面丢肥。

秋田家的肥并不多，地却有整整三亩，每窝里面都只能施一点点，张大奎就跟在后面用锄头再盖上薄薄的一层细土。

从陈实从扬州回来，明目张胆的与秋田来往后，张大奎见到秋田时不再跟着她，也再没有往她家送柴，只还是叫她秋姐姐。

秋田也觉得大奎不是真的傻，正如罗氏所说的那样，他该知道的都知道。

张铁匠家狗蛋走路走得晚，这个时候才学会不久，伏在田埂边玩泥巴，虎子在田埂边凭着记忆扯鸡吃的草。

狗蛋想跟虎子玩，虎子却不理他，他便也跟着扯一些乱七八糟的草往篮子里丢。

虎子嫌弃狗蛋啥草都扯，将篮子放在离狗蛋远远的地方去。

罗氏看了一眼虎子，又忍不住落泪，转过头去立即抹掉，不想让秋田看见。

“秋儿，虎子一定能好的。”

“嗯，会好的。”

秋田很肯定的回一句，事情过去了好几天，她看到虎子还是会心痛得落泪，但她心里已经能面对这件事。

以后，她会尽力教好虎子，也会尽力想办法让虎子恢复，如果真有一天恢复不了，她是虎子的娘，她也会让他这一生过得尽量安稳，她永远不会放弃虎子。

即使在田间忙活，秋田也会过一会儿就过去虎子跟前，教着虎子说话，虎子也不负秋田的付出，每次都会对他娘说上几个字，只是有时候声音大有时候声音小。

下种施肥一天就忙完，田里的土很湿润，张铁匠说暂时不需要浇水，过几天如果没有下雨再浇。

有时候天老爷也很有人情味，转天就下起了一场小雨，滋润了土地，秋天再不用操心给油菜田浇水的事。

秋田拿出一百五十文钱来，又提了一篮子鸡蛋往张铁匠家去。

张铁匠家在村子中间，鸡圈并不大，只养了三四只鸡，秋田专程送了这许多鸡蛋过去。

罗氏收了那篮子鸡蛋，钱就只收了一百文，还说后面要浇地的时候就不许再给工钱。

很快，村里的人开始种麦子，秋田也将后院的菜地大部分种了麦子，如今菜地这么宽敞，种菜根本就吃不完。

麦子种下，菜地收拾好，村里人都也将田里点了麦子，余下来就挖红苕，再点地里的麦子。

秋田去赶集卖鸡蛋，上次成亲的时候杀了好多只鸡，如今家里只有十来只，每天能得七八只鸡蛋。这段时间下来，家里也集了一百多个，好在天气已经不热。

鸡蛋太多，又要带着虎子，搭村口的牛车去。

刘老伯也多打量了虎子几眼，帮着秋田把鸡蛋搬上牛车，牛车颠簸，秋田装鸡蛋的时候已经垫了许多干草，他仍旧找了最安稳的位置放好。

“秋田，你家不是有骡子吗？你自己也可以学着赶骡车，骡子你天天养着，对你熟悉，你多学着赶几次就能行的。”

秋田知道这刘老伯说这话是在提醒她，学赶骡车是可以考虑的。

赶集的人不多，快到中午时鸡蛋还余二十来个没卖完，秋田抱着虎子带着鸡蛋往杏仁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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