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裹挟前进

混混们举起棍棒冲过来，沈为民把江薇往后一拽，动作敏捷地用胳膊挡开棍击，回身猛的给了个肘击，打得他满脸开花。

其他人还没反应，又被沈为民的一个扫堂腿撂倒一个，剩下一名混混看情势不好，抡起棍子向他的头挥去，几个工友赶紧赶上来。

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晃过，丈夫眼看要吃亏，江薇突然大怒，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抄起了刚才的板砖就要拍去。

那小混混吓得一哆嗦，脚下一软居然整个人跪下了，其他人合力将三个混混的武器给没收了。

沈为民拿掉江薇手里的砖头，有些无奈的笑了：“你怎么那么彪，这砖头下去要砸死人的。”

“他们来我的摊子捣乱，还打你。”江薇很不服气，她素来是个泼辣性子，上辈子时运不济过得憋屈，这辈子发誓要扬眉吐气，哪肯轻易吃亏？

沈为民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江薇的发顶，神色温柔。

“好身手！”鼓掌声突兀地响起，江薇看向了混混的身后，走出了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留一头中长发的男人。

这人的眼神和三个混混不同，显得有些阴鸷，先瞧了一瞧江薇，最后把视线投到了沈为民脸上。

江薇面色依然平静，手指却掐了掐掌心，盘算着打不过就报警。

他看了沈为民很久，似乎竭力在回想什么，突然大叫一声：“大民哥？”

沈为民听的一怔，半晌才试探地喊道：“东子？”

刚才还阴恻恻的男人，居然三步并作两步，展臂抱住了沈为民，声音透出了激动：“大民哥，你退伍后怎么就不来找我了？”

这番举动，让包括江薇在内的所有人都云里雾里。

原来这男人大名陈卫东，从前是跟在沈为民屁股后头的小尾巴，沈为民参军后，他就成了这片新的地头蛇。

二人叙了半天旧，彼此留下联系方式。陈卫东还觉得不过瘾，对江薇又是鞠躬，又是赔笑：“大嫂，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冲撞了您的摊子，真是该打。”

这态度把江薇逗乐了，连忙摆手：“东子别客气，不打不相识嘛。周末到我家来，嫂子给你做红烧羊肉。”

陈卫东一口答应，再跟沈为民握握手，才依依不舍道别。

江薇想了想，又开口叫住他：“东子，刚才那两个大姐也是摆摊的？”

陈卫东不明所以，还是一点头：“她们跟我住一个弄堂，家里男人都不顶用，平时在附近摆摆摊，这不是看嫂子卖衣服赚钱么，把生意都抢走了。”

“大家都不容易。”江薇叹息道，“嫂子批发了些衣服，她们如果觉得好，可以在我这里进货，她们有本事卖出去，赚多少跟我无关。”

这话让陈卫东大出意料：“嫂子要带她们发财？”

眉眼微弯，江薇笑不可仰：“发财谈不上。只有一条，换个地方摆，大家不撞生意。”

江薇不是吝啬之人，况且倒卖并非长久之计，一旦佐丹公司意识到瑕疵品的价值，断了货源就万事皆休，所以现在能赚一点是一点。

跟黄玲店里的寄卖方式一样，两个大姐在她这里小批量进货，手头紧江薇也不会催货款，她们都很有眼色地挪到别处去卖，赚个糊口钱不是问题。

礼拜天晚上，江薇提早让沈灵吃过饭，送到张姐家跟着莹莹学英语。这所幼儿园很有远见，已经有了双语培训课，沈灵一开口江薇就交了钱，她要尽力为女儿创造条件。

天刚擦黑，之前约好的小伙子陆续上门。陈卫东反倒是第一个到的，还帮着江薇张罗招呼，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人。

这画面看得江薇十分好笑，转头就钻进了厨房。

外面谈论些男人的话题，江薇起锅烧水，将羊肉和葱姜萝卜片一块倒入开煮，焯过水的羊肉洗净，先加冰糖超出琥珀色，再加生抽老抽等翻炒，最后加水没过羊肉。

小火炖着起码要四十分钟，江薇擦掉额头的汗珠，就听到一耳朵闲聊：“炒股票知道伐啦？去年底就开始来，证券公司开在我家对门的申银大楼呀。”

九零年代经济高速发展，物价一路飞涨，在邓公宣布改革的大浪潮中，一代弄潮儿踏浪争雄，迎潮而泅，造就了一个最好的时代，一个最疯狂的时代。

值此千帆竞发的时机，太多领域依旧是空白，遍地黄金绝非妄语，端看你能不能稳立潮头。

想到这些，江薇的心随之火热起来。

她上辈子也炒过股，而且属于胆大心细一类，小散户照样能赚到钱，不过还是差了些运气，股票赚的钱没赶上房地产的腾飞。

沈为民沉稳保守，对这种风险收益并存的东西不感冒。

倒是陈卫东很感兴趣，催促赵康接着往下讲，赵康颇为得意地龇牙：“现在都是现金委托，老八股第一批已经暴涨过，说不好要跌一跌哦。”

“那你买了飞乐音响没有？”江薇清脆的嗓音从厨房飘出来。

赵康悄悄竖起大拇指：“还是嫂子时髦，老沈这方面差远咯。”

小徒弟武彬脑子活络，眼珠打了转便说：“赵哥，要不你带我们炒股吧？我们把钱给你。”

此言一出，连陈卫东都眼睛亮起来，齐齐地看向了他。

谁知赵康立马摇头：“不成，这玩意来钱是快，但是风险也大。亲兄弟要明算账，到时候弄得不欢而散，反倒影响咱们的关系。”

这是大实话，两人都哑口无言，却听江薇笑吟吟地说：“别着急，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开股票账户，到时候你们自己就能操作。”

现在只有股票名卡，买卖都不方便，明年就会推出股票账户，到时候会掀起一波热潮，也是江薇早就思索好的赚钱契机。

四人微微一愣，连沈为民都没想到，自己老婆居然懂那么多。特别是炒过股的赵康，他迟疑后问道：“嫂子你怎么知道？”

“沪深挂牌开始，股票就是大势所趋。”江薇靠在门框上，慢悠悠地分析：“但是证券交易所目前都没在外地开设分公司，要操作很多人必须携款去两地，还要等至少一周的委托交易，实在是太不便利，与趋势相悖。”

赵康听了，不住的点头。江薇望向窗外零星的万家灯火，意味深长地感慨：“我们终会被时代的洪流裹挟前进，无论愿意与否，所有不适宜的、不愿意改变的都会被抛弃。”

丢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江薇继续去做饭，留下大男人们全都陷入了沉思。

其他人尚好，沈为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没出息，只顾专注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了，特别是顺着江薇的话，联想到电声厂的技术将来会被淘汰吗？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不安。

没料到自己一席话能让丈夫警醒，江薇如流水般端上了凉拌猪耳朵、卤鸡爪、爆炒腰花、芹菜目鱼以及硬菜红烧羊肉，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这顿饭非常丰盛，几人还喝上了小酒。陈卫东夹起羊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大赞：“嫂子的厨艺真好，这个羊肉一点膻味都没有。”

武彬已经喝得上脸了，更是不吝赞美之词，一个劲地夸：“何止是羊肉，桌上每一道菜都做得好，简直太棒了。”

赵康晃了晃酒杯，笑道：“嫂子，他们倒不是拍马屁，你这手艺去开个饭店，保准不愁客源。”

江薇抿嘴一笑，并不答话，脑子里却暗自谋划开了。

干餐饮？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比卖衣服长久些，特别是在明年股票改革前，先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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