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的前夫

后来裴丞就再也没有上过门了，可魏昌玉总觉得如今的裴丞让她觉得难受，他当年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

即使他不曾真正把她当妻子一样爱重，可魏昌玉依旧觉得那个从寒门出生的状元郎身上是有风骨的，早年的魏昌玉很少触及民间疾苦，世家门阀治国平天下，可最底层的疾苦依旧离她遥远。

如果说谢沉曜教她如何治国，魏宝璋教她平等，那裴丞，则是让她看到了不公。

那些缺衣少食、庸庸碌碌的人才是大魏的大部分，他们谈论刑法，谈论赋税，谈论威仪，却很少看到百姓真正需要的，裴丞少年过得苦，所以也让魏昌玉看得见那些苦。

当时候跪在她面前的少年，满腔的赤忱，他是一柄剑，比谢沉曜和卫入砚多两分坚韧，魏昌玉怀疑过一切，怀疑他对自己的爱里掺杂利益，怀疑他上位的手段，怀疑他的用心，可从没怀疑过他对大魏的忠心。

他从寒门来，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就算借了她的东风，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知道寒门子弟的艰难，能帮扶的帮扶，能接济的接济，他过得太苦，心底还有两分仁慈。

即使最后上了战场，他的才学变成了刀枪，他也丝毫不惧，在朝堂是明枪暗箭，在战场上亦然。

可人一旦被爱恨捆束，就难免变得拎不清了。

可魏昌玉依旧记得他当年，最好的样子。

那是君王对臣子的欣赏，他分明是大魏政坛上不可或缺的良将。

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后有人为她披了一件衣裳，看着庭下的雪，环住了她的腰，在她耳畔问：“在想什么？”

“在想我的前夫。”

腰肢上的手微微一紧，魏昌玉都不用看就能感觉到他的醋意大发，笑着说：“还没说完呢，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笑意敛了几分，魏昌玉说：“我当年嫁给裴丞的时候，实在是无奈之举，可后面也察觉出他确实是个有才能的人，纵观我们的婚姻，难免有些许对不住他的地方，他当年分明是文臣，可硬生生被我逼上了战场，虽说当年不过是做军师，不必上去拼刀枪，可他回来后，身上实在落了不少伤。”

后来他就拿到了十三司的兵权，一步步巩固自己的地位，成为了魏昌玉路上最大的辅臣。

当年的情形实在是如履薄冰，就算魏昌玉如今想起来，才意识到裴丞跟着她的不容易。

谢沉曜沉默了一瞬，说：“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在选择你之前他已经权衡利弊过了，你对于他来说是一条布满荆棘但能够平步青云的险路，自然旁边也有相对安稳但极有可能一辈子出不了头的路。他当时没有选择，因为她姐姐快被婆家打死了，就连孩子也很难护住。他要尽快出人头地，把他姐姐接出来。”

如果当年裴太太的情况再好一些，裴丞大抵都不会选择她，做个老老实实的清流文臣，毕竟谁登基了他都是效忠朝廷。

谢沉曜继续说：“没什么好自责的，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没来找你，多半就是他无地自容了。”

“我当时还怀疑你生死不明的事是不是他做的手脚，后来觉得，他干不出那种事。”

“不是他干不出来，是他根本解决不了我。”谢沉曜嗤笑道，然后说：“是我让人传消息回京城的，就是想看看宋南徽的反应，没想到他还挺沉得住气，我还以为他立即就会发动政变了。”

两人又细细说了些话，眼看就要年关了，还打算着要不要办个宴会之类的……

开春的时候谢家还没办宴，就收到了各家送过来的帖子，如今的世家夫人们，对魏昌玉都是有些畏惧的，但她自己并不在乎，能推的推，实在推不掉的才去，她也逐渐开始带着团姐儿露面，没有从前那般敏感了。

谢静桃被二太太定下了婚事，但对方算不上多出挑，她躲到了郑夷君的府邸上，就连二太太也不敢上门找麻烦，只能自顾自地生气，如今她犹如找到了靠山，死缠着郑夷君不放。

檀茵还奇怪呢，没少在她跟前念叨：“她是走了哪门子的运了？居然碰上了郑大人那么好心的时候，一只阿猫阿狗都随便收留了。”

魏昌玉自然知道其中缘由，但没有直说，只说让檀茵小心说话，跟了她这么久了，还是免不了嘴碎。

檀茵自己也委屈，她根本没想到当年那个落水的、柔柔弱弱的姑娘会攀上谢沉曜，成为谢家的主母太太，她之前还以为她和那些痴心妄想想爬谢沉曜的床的女人一样，没想到谢沉曜把自己拨给她之后，还真能学到几分本事。

不得不说女人和女人在一起，能学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世家夫人们团团坐在一起，从前的旧相识都变成了生面孔，那场谋反判断，清洗了不少人，也有不少州府上的官员能够调任到京城，但在这样的宴会上，还是有几分拘谨的。

魏昌玉有些意外地，在这些夫人当中看到了吴昭蘅。

她其实气色不错，脸盘也好像莹润了一些，但已经没有当年被二春嗤笑时的无措了，甚至面对周遭的太太，都有自己的气度。魏昌玉是有些意外的，当年那个一心想靠着高嫁达到出人头地的目的的少女，如今说话都有些底气了，她有她的韧劲儿。

听王照水说，她的那门亲事她自己是很看不上的，和母亲闹了很久，但耐不住夫家给的嫁妆实在多，吴太太狠了狠心还是把她嫁过去了，一开始过得不太顺遂，但后来也就认了，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成婚那两年家里遭了变故，吴太太还想让她到靖安侯府打秋风，但她实在没拉下面。

最后还是和自己的丈夫把日子经营起来了，还算和美。这次宴请她其实是把刚刚调任到京城的官员家眷都请过来见一见，魏昌玉来之前并不知道她也在。

她其实是承了小叔子的面子，因为小叔子没有娶亲，她又是家里“最拿得出手”的女人，这才被派过来的。

当年“好姐姐”“好妹妹”相称的二人，一个成为了命妇之首，给都要给两分薄面，一个经营自己的姻缘，也有几分烟火气。

似乎察觉到魏昌玉的目光，吴昭蘅也抬起头朝她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魏昌玉再怎么看也没窥到几分恨意，或是羞恼，不甘，嫉妒，她只是柔柔地，朝魏昌玉颔首。

魏昌玉看着她，也回了一个笑意，从前的剑拔弩张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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