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不会想在谢家杀我吧

魏昌玉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裴丞，两个聪明人交锋已经不屑用一些手段了，倒是坦诚得令人刮目相看。

裴丞来的时候和负荆请罪那日的情形差不多，他上次来是为了带章毓儿回家，如今来是为了给章毓儿讨一个公道。

魏昌玉看着趴在榻上摇拨浪鼓的团姐儿，丝毫的不惧不怕，和从前别无二致。她揉了揉肩膀，没有说话，却晾了裴丞好一会儿，如今的裴丞也是比肩谢沉曜的人物，魏昌玉似乎在思虑要如何接他的话，又要如何应他的话。

她自觉问心无愧，可面对裴丞，还是有两分不可查觉的慌乱。

她把团姐儿留在屋子里，独自出去见他了，但面对站在外面的裴丞，魏昌玉眼底有两分讥诮，道：“经久不见，裴大人风姿依旧。”

“你不会想在谢家杀我吧。”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微微一怔，又和当时的雪景重叠在一起了。

“她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她已经处处退让了！”裴丞大喝道，眼底都是浓浓的怒气，仿佛在审一个罪恶滔天的罪人。魏昌玉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裴丞会说出这样的话。

裴丞是不敢和她这样说话的。

可如今自边关回来的将军，面容已经有了两分沧桑，难忍痛失心爱之人的悲苦，他立在那里，犹如站在战场上，面对重重杀阵，千军万马。

魏昌玉就站在他的对面，很快就说出了自己杀她的原因，道：“前世的毒，是她下的。她害我身死，我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裴丞，我不欠他什么，也不欠你什么。”

“做你君王的时候没有对不起你，当你妻子的时候也没有，如今亦然。”魏昌玉一字一句地道。

世人总觉得沙场之上，九死一生，裴丞不愧天下百姓，也对得起自己，可朝堂之上，龙椅之上，那个不是在文人刀笔上活下来的？她魏昌玉何尝不是为天地立心我，为民请命的人？

即使她如今不在高坐大殿之上，她也丝毫不愧任何人。

“她如何会害你，她不过一介女流，便是偶有嫉恨之心那也是人之常情！你前世已经压了她一辈子了，如今为何还不肯放过她！”

魏昌玉嗤笑，眼底浓浓的讥诮，她心底浮上浓浓的悲凉，在裴丞眼底，她始终是强势的，因为杀伐果断，就好像受一些委屈也无所谓了，吃一点苦才配得上她如今的一切。

因为章毓儿是弱势，因为章毓儿卑贱，因为章毓儿软弱，她就天生欠她的。

但魏昌玉极其清醒，说：“你说话很可笑，就好像我捅了她一道，她扇我的一耳光就不疼了。不对，应当是我捅了她一刀，她也刺了我一剑，但我活下来了，你似乎忘了因为她那一剑我失去了什么，我又受了多少委屈，你不在乎，人心就是偏的，这无可厚非。”

“但偏心可以，颠倒是非就龌龊了。”

魏昌玉道，“你可以杀了我，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但你显然没有，裴丞，我杀的是我的仇人，没有牵连你，已经不错了。”

如果她杀自己的仇人还要被人指手画脚，那她活着一遭，未免太憋屈。

“你！”裴丞的耳光就要落下来，却被人从身后狠狠制住，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可以滚了。”

魏昌玉忽然觉得很奇怪，心底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她看着裴丞，半晌才说：“你不相信她杀了我？”

“她如何杀得了你！”

“那你就去查。如果，我说如果，真的是她动手的呢？我不过反击而已，你觉得我有错吗？”魏昌玉问。

裴丞没有说话。

如果真的是章毓儿动的手，那裴丞没有话说。没话说不代表不恨、不怨、不难受。

在朝堂上混得如鱼得水的人，总是有几分理性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都会难过的。

会一直难过。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去查当初是不是章毓儿下的毒。如果不是，那我杀人，我偿命；如果不是，该如何自处，是你的事。”

说完，魏昌玉就没有再理会他了，裴丞此次来，不像要杀她，不像要动手，因为他知道，他杀不死她。

不像复仇，像一个无能为力的丈夫要为妻子讨个说法。

及时不能惩罚凶手，也没办法毫无作为。

谢沉曜却道：“你和他说那些做什么？他认自己的死理，不肯回头的。”

魏昌玉和裴丞相识那么多年，却有不一样的见解，她道：“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坏人，自然也没有纯粹的恶人，就连卑微到尘埃里的翠娘都会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吴昭蘅也舍得为自己筹谋，更何况是万人之上的官员呢？他没有义务一直效忠我，更何况我如今已经不是魏昌玉了，他要给自己的心爱之人讨个说法。很正常。”

很正常，但是到了和她刀剑相对的地步，魏昌玉还是很不舒服。

怎么说，她并没有把裴丞当成自己的丈夫，而是战友，是并肩作战的人。让她心寒的是裴丞不信她，情理之中，却依旧让人耿耿于怀。

不多时，魏昌玉抱着团姐儿和谢沉曜逗趣儿，谢沉曜和她下棋，团姐儿却把棋局搅得散乱，她闹得不行，伸手就要打她，团姐儿就一个劲儿地往谢沉曜怀里钻，搂着谢沉曜的脖颈窝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魏昌玉更恼了，踹了谢沉曜一脚，道：“你就惯着她吧，看以后谁敢娶她！”

“不嫁也不是不行，嫁出去还免不得受委屈，那么大的宅院，也不是不能好好养着她。”

谢沉曜逗着团姐儿，魏昌玉摆弄着棋局，又无意间问起宋漱春的事，谢沉曜顺口道：“应该是明年的科举，今年是不行了，马上就要春闱了。”

魏昌玉颔首，想来也是，她听说宋漱春之前还想过回水月庵去的，最后被孔氏跪下来哭求了一番，如今倒回心转意了。

到底见不得父母姐妹，皆没有好下场。

相比宋漱春，当初没头脑的宋催春过得就好多了，之前虽然高不成低不就地嫁过去了，可如今夫妻恩爱，婆母也不刁难，靖安侯府发达的时候没有攀扯，侯府没落了也没有冷言冷语，过得还算不错了。

宋招春的姻缘也算是低开高走，本心不坏，所以家里待她也不错，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偶尔看在魏昌玉的面子上，婆家还高看她两分，不算难过。

就是琅琊的宋时莺也听舒坦的，远离了京城的纷争和闲言碎语，侯府怎么样似乎都和她没有太大的干系，如今也有了闲情雅致，就算不嫁人生子，当个自在的寡妇，宋家也不至于养不起她。

总归是逍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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