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魏昌玉，我太害怕了

杀了章毓儿，新的顾虑自然就来了——裴丞不会放过她的。

从前的神仙眷侣，如今也到了持剑相对的时候了。

魏昌玉稍微有些疲倦地回到府里，发现抱剑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挑眉会：“谢沉曜回来了？”

抱剑颔首，魏昌玉还咂舌，怎么今儿回来的这么早，等她推门进去，就看到谢沉曜抱着团姐儿在逗弄鱼缸里的鱼儿，父女二人其乐融融，团姐儿白嫩的手臂搂着谢沉曜的脖颈，好奇地张望着鱼缸里的鱼儿。

谢沉曜的官服已经换下来了，一身寻常的鸦青色的衣裳，略有些宽松，更添几分慵懒和舒适，修长的手指拿了根毛笔在围着鱼缸里的鱼打圈儿，团姐儿笑得见牙不见眼，拍着小手仰起头。

魏昌玉也不由地笑起来，好似疲倦一扫而空，走进去道：“你们玩什么，用过晚膳了吗？”

“卫入砚和你说什么了？”谢沉曜道，团姐儿看到她，就要往她怀里铺，张着手要她抱，谢沉曜拍了拍她的屁股，说：“只会黏着你娘，我上个朝回来，就把我忘了？”

魏昌玉也没立即和他说章毓儿的事，而是伸手把孩子接过来，先亲香了一番，才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见他了？倒也没说什么，他问了一些他姐姐的旧事。”

“魏昌玉，我不希望你再和他来往了。”谢沉曜的声音有些低沉，好像只是一句寻常的问候。

魏昌玉抱着孩子的手微微一怔，随即说：“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但我不是个大度的人。”谢沉曜的手搭上她的肩，声音却有些冷淡，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魏昌玉对他不忠，他甚至比魏昌玉自己还要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还是忍不住她和卫入砚频繁的来往。

人而为人，有七情六欲再正常不过了。一个丈夫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和前夫过多纠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凡事都要有个度。

魏昌玉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委屈求全，她挑眉看了谢沉曜一眼，问：“你知道我去见他是做什么？”

谢沉曜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魏昌玉道：“他查出了当年害我的真凶。”

谢沉曜骤然愣住了，可魏昌玉毫不避让地直视着她，团姐儿还在扯着她的衣裳，似乎想引起魏昌玉的注意，可夫妻二人四目相对，过了半晌，谢沉曜才问：“是谁？”

“章毓儿。”

谢沉曜几乎气笑了，道：“怎么可能？”

他精心培养的暗桩，到头来杀死了他一直心爱的人，谢沉曜只觉得荒谬，他并非相信章毓儿纯善，而是对自己的手段足够有把握，或者从他手底下走出去的人没有一个是叛徒。

魏昌玉能理解，因为谢沉曜一直是个很聪明的人，许以利益，操控人心，他底下的人对他是足够的忠诚，所以他恨自负，极端的自负，这两点他们是一样的。但百密一疏，或者也不算疏，章毓儿至死都对他念念不忘，如果不是为了他，当初她想必也不会对魏昌玉起了杀心。

但事实就是如此，是谢沉曜把章毓儿安插到裴丞身边的，也是谢沉曜给了章毓儿毒杀她的机会，因为他可笑的嫉妒之心。

谢沉曜盯着她，确认她不是开玩笑之后，面色越发难看，喉头滚了滚，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无措，他怎么能接受是自己间接性地杀死了魏昌玉？他当初爱而不得，为她一步步退让的人，到头来居然是自己害了她。

她好不容易才登上的帝位，没有人比谢沉曜更清楚她为此付出的努力了，她应该会是一位好皇帝的，如果魏昌玉没有死，再安安稳稳地活十年，二十年，朝中也不至于有这样的动乱。

如果不是他，裴丞应该和魏昌玉是恩爱登对的，他们有顺遂的姻缘，魏昌玉也可以坐在她一直想坐的皇位上，她会给天下女子公平的机会，她会善用贤才，会勤政爱民……

她好似什么都没说，可风轻云淡的样子犹如在斥责他的卑劣，埋怨他当年的插手！

谢沉曜浑身僵硬，下颔紧绷，咬紧了后槽牙，直到魏昌玉怀里的团姐儿见魏昌玉不肯理她，继而哭起来，一声声地喊着“娘”……

魏昌玉低头去哄她，倒是外面的檀茵听到哭声进来了，见他们二人之间气氛不对，连忙把团姐儿抱下去了，道：“兴许是饿了，从宫里回来就没吃东西了，奴婢这就抱下去给奶娘喂奶。”

团姐儿被抱下去了，谢沉曜有些难堪地别过头，说：“我不知道。”

但不知道并不是借口，对魏昌玉的伤害还是造成了，他想和魏昌玉道歉，他想告诉她，这么多年了，他是真的喜欢她，他从没想过要伤害她。一想到是自己造成她被毒害，谢沉曜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可率先抱住他的是魏昌玉，她缓缓说：“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谢沉曜，不要自责。人心难料，我们不能掌握一切。”

谢沉曜是谢沉曜，章毓儿是章毓儿，谢沉曜爱着她，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她清晰明了，知道他的情深，所以即使这样，她依旧对他怨怪不起来。

她缓缓抱住他，轻柔地安抚着，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知道人的一生实在太短了，我不想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误会再把你推开。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要一直争吵，被爱的人为什么要一直说抱歉？”

人的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她已经和谢沉曜错过很多年了，她不想用遗憾来惩罚自己，有话好好说，有误会就趁早解开，他们都是普通人，只想要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日子。

谢沉曜回抱住她，沉声道：“魏昌玉，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一想到你的死和我有关，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一个被他爱到骨子里的人，连半点伤害都舍不得她受，怎么可能容忍她的死和自己有关？

泪水子谢沉曜眼角落下，他紧紧地搂住魏昌玉，说：“我并非要你被我的爱束缚，你有你的抱负，你有你的志气，不忍你一辈子困顿于后宅，我也不是不许你出去交际往来，我不过是……太害怕……”

“魏昌玉，我太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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