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那你觉得谁配得上他？

魏昌玉回到谢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但谢沉曜还没回来，她倒是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郑夷君。

郑夷君身上还穿着没换下的官服，眉眼已经没有从前那么跳脱了，多了两分沉稳和压抑。

看到魏昌玉，目光也只是在她凸起的肚子上停留了一瞬，稍顿之后，就移开了目光。

“郑大人，这么晚了，所为何事？”魏昌玉轻笑着问。

郑夷君其实是有些看不上魏昌玉的，她总觉得谢沉曜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娶一个这种门户见识的女人，没想到才没多久她就怀上孩子了。

郑夷君也没当众拂了她的面子，说：“朝堂上的事情，我急需请教谢大人，就不劳烦夫人过问了。”

“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今夜还能不能回来，大人别白白等了。”魏昌玉说，谢沉曜就是宁愿把公文搬回府里处理，平日都是早的。但是现在还没回来，多半就是有事情耽搁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郑夷君一时间有些心急，魏昌玉看她好像真的有急事，不像是揣了别的心思来的，于是道：“大人不妨同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一二。”

郑夷君一听，简直气笑了，道：“国家大事，就是我等朝廷命官都要仔细商榷的，夫人能管好谢家就已经不错了，插手到国家大事上来，未免逾矩。”

丫鬟奉上安胎药，还有些烫，魏昌玉放在了一旁，然后看向郑夷君，叹息道：“看来大人是看不上我这个弱女子了。”

她又问：“大人是看不上我嫁给谢沉曜，还是看不上我插手朝政？”

她这话说得直白，反倒让郑夷君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郑夷君才道：“我两个都看不上。我既不觉得你配得上谢大人，也不觉得你能给我合适的建议。”

魏昌玉轻笑着说：“我很喜欢你的直率。”

“我说的并没有错，你和谢大人有共鸣吗？和他能聊到一起去吗？你有过什么功绩吗？你什么都没有。砂砾和明珠如何称配？“郑夷君道：”我云游四海，并非一个在意出身的人，如果你有旁人不能企及之处，那我可以承认你的过人之处。可你什么都没有，你靠什么得到他的喜欢，靠一个能生的肚子吗？”

“再者，国家大事，朝廷拨款赈灾，你又如何解决，如何提出意见？靠你平日看的话本吗？”郑夷君说。

她说得很直接，能看出是个不慕权贵的人，魏昌玉道：“你这样的嘴皮子，应该去御史台的，反正你也不怕得罪人。”

魏昌玉说完就示意让她把手中的公文递过来，郑夷君有些不愿意，说：“这是我和几位大臣商讨的结果，你有没有处理过朝政，就算再谢大人身边耳闻目染，也解决不了。”

“我都还没看，你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魏昌玉说，郑夷君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公文递过去，料想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虽然话本子里总是写那些千金如何聪明、如果精明，但真正反倒现实生活中来，一点用也没有，就是纸上谈兵。

魏昌玉接了公文，一面翻开细细地看，一面问：“你觉得我配不上谢沉曜，那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谢沉曜？”

郑夷君似乎真的不怕得罪她，也不怕她去谢沉曜跟前告状，道：“自然是魏宝璋，魏昌玉之流。”

魏昌玉稍稍挑眉，唇角稍稍弯了弯，郑夷君随即道：“襄城公主魏宝璋，那才是吾辈楷模，巾帼英雄，世上一等一的好女子，就算高宗在世大抵也没有她的治世之才。她的目光极其长远，深谋远虑，她的权术世上无人能出其右！可惜棋差一着，落得个那样惨淡的下场。”

“还有女帝魏昌玉，大抵少年时养在魏宝璋身边，继承了她的两分风骨，办事雷厉风行，不知要越过多少男人。她们两位要是在世，谢沉曜我都觉得有些高攀了。”郑夷君道，声音里都是崇敬。

“但或许天纵英才，太过天赋异禀，二人都避免不了红颜薄命，她们姑侄要是在世，我朝女子文明应当再往前走两百年！”

魏昌玉专心看着那封公文，但笑不语，郑夷君又感慨道：“可惜我生得太迟了，成名太晚，她们要是在世，我定为她们效犬马之劳。“

她言辞恳切，大抵是真的对魏宝璋和魏昌玉充满了崇敬与钦佩，说：“但魏宝璋和谢大人隔辈了，和魏昌玉年岁倒是相仿，还是他们更相配些，听说少年时他们还是一起念书的学生，总归她千好万好，世间女子要是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她零零碎碎地说了一堆，魏昌玉的公文也已经看完了，道：“赈灾的缘由是水患，但第一时间解决的并非灾民的粮食问题，而是水患之后疾病盛行，届时粮草没到，人就已经因为瘟疫没了。同钱款，粮草一同去的，应当还有几位大夫，剩下的从周边的州府上召集即可。”

郑夷君微微一怔，魏昌玉却继续道：“朝廷拨下去的钱款肯定是不够的，拨多少都是不够的，也不能单单仅靠朝廷的钱款。到时候可以让灾民和朝廷打欠条，借一点银钱解决家用，到时候靠修建河堤来还债。”

她说得浅显易懂，郑夷君虽然一开始有些蒙，但后面也跟上了，有些犹豫地道：“这样，灾民会不会觉得朝廷过于无情，要在此时剥削难民？”

“真正的难民食不饱腹，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他们没有余地去想这些，再说，骂就骂了，有怨言就有怨言，永远没有万全之策。”

魏昌玉还没说完，又添道：“还有，赈灾的钦差大臣选得也不好，梁承德高望重不错，但他对这些水患河堤没什么经验，而且他年纪大了，应该从户部拨一个油嘴滑舌能来事儿的去，届时那些乡绅、地主那儿多多少少能募捐到一些钱财。但还要挑选一个御史台的清臣跟随，以免剥削官银，收受贿赂。”

“最主要的是那些乡绅和地主，他们……“

魏昌玉又说了几点，就刚刚说话的一会儿，她就发现了这么多的漏洞，郑夷君都生生愣住了。就算是跟在谢沉曜身边耳闻目染，她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说完之后，魏昌玉看向她，问：“听懂了吗？”

郑夷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魏昌玉道：“那你可以走了。”

郑夷君甚至连自己怎么走出去的都不知道，手里的公文骤然变得滚烫了起来。

屋子里魏昌玉让人端水来洗漱，檀茵还为她打抱不平，道：“那个郑夷君怎么回事啊，分明就是瞧不起您吗？她倒贴我们郎君郎君都还不要呢。竟然也敢给您甩脸色。”

郑夷君在给她甩脸色吗？魏昌玉并不觉得，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只是把别人在她面前不敢说的话说了一遍，魏昌玉很喜欢这种诚实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些人连表露这些情绪的资格都没有。

“也不知道谢沉曜今晚还能不能回来，就不给他留灯了。等他回来让他别去书房睡了，书房的床又冷又硬。”魏昌玉卸下钗环，和郑夷君说了这么多，她都有些累了。

掩了个哈欠，她和衣睡下，不知过了多久，她都已经沉沉睡过去了，还有一双手伸进来，把她揽进了怀里。

他怀里是温热的，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魏昌玉困得睁不开眼皮，嘟囔了一声就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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