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他还年轻，他不能死
夜凉如水，脚边放了火炉，魏昌玉早早卸了发簪，窝在榻上看书，案上放了安神茶，不知道谢沉曜进屋还回不回来，听说皇帝已经三天没有临朝了，也不许朝臣去探望，宫里都是荣贤妃做主。
就在她要沐浴上榻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她微微一怔，檀茵攒眉，说：“哪个短命的，身后有鬼撵着？不知道少夫人要休息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儿说？”
魏昌玉攒眉，还是让人进来了，小丫鬟急匆匆地说：“少夫人，不好了！有贵人来请，请您移步。”
她问，“什么人？”
“宫里的人。”
魏昌玉微微一怔。
魏暄的病越来越重了，池柔在床榻边守了他很久，但一直不敢传消息出去，甚至连谢沉曜都不敢告诉，她不相信任何人，她不敢信。
魏昌玉被接进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全被内侍监给拦住了，说是池柔的命令，只接魏昌玉一人。她远远地看着“太极殿”三个字，这里已经换了主人，可明明很久以前，她也是这里的主子。
她为了住进这里，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走进来。
大殿内灯火通明，可一个下人都没有，池柔跪在榻边，双目赤红，发髻凌乱，双眼都是浓浓的乌青，连落了满脸的泪都不知道。魏昌玉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池柔伏在榻边，泪眼婆娑。
这是魏昌玉第二次见到魏暄，他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就连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都很虚弱。池柔死死地攥着他的手，不忍放开。她不知道这个时候池柔要传她进来做什么，可她还是不忍看到她这么难受。
“池柔。”她轻声喊，同样跪坐下来，抱住了池柔，说：“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池柔被她揽在怀里，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她嚎啕大哭，说：“阿玉，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是我把他牵扯进来的，他还这么年轻，他还没有及冠，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看着他就这么死去……”
魏昌玉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道：“没事，池柔，有我在，别怕，我们慢慢来。”
她没有让池柔别哭，因为池柔一生要强，只有在她面前还能卸掉坚强的盔甲，她哽咽着，哭得痛不欲生，声音里都裹挟着绝望和痛苦。
“太医说，太医说他很难再撑下去了……让我早些定下储君，可他，可他才十几岁啊！你让我怎么能接受他活不了多久，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那么小，他喊我姐姐，你让我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他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啊！”
撑不下去？魏昌玉猛地一怔，魏暄如何看都是年轻的，她也一直以为他甚至很好，甚至在朝臣面前他都是个年轻矫健的君王。所以他就算因病不上朝，大臣都没有起疑，可是怎么会忽然病的这么重？
魏昌玉拍着她的背脊，说：“怎么回事？他生的什么病，怎么会闹成这样？”
“不是病，”池柔咬碎一口银牙，恨恨地道：“是蛊。”
魏昌玉指尖一颤，池柔好像也伤心欲绝，这才说：“是他生母给他下的蛊。是我把他从他母亲手里夺过来的——我，我好恨啊，我好恨自己，我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蠢事！阿玉，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
她劈手就给了自己两耳光，魏昌玉却攥住她的手腕，说：“你慢慢说，我来给你想办法。池柔，信我，你先告诉我怎么一回事。”
池柔这才和盘托出，原来当初成王被贬到边陲后，就娶了一个当地土司的女儿，两人恩爱异常，彼时皇帝子嗣众多，就连最疼爱的女儿魏宝璋也极其出挑，盖过男嗣的锋芒，所以成王娶什么人朝廷也没有管，那个女子甚至连宗室玉碟都没有上。
可最后成王到底风流，四处沾花惹草，和成王妃的矛盾越发深，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成王妃来自异族，当初就靠特立独行的风情勾得成王对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没想到他倒是率先背弃了他的承诺。
成王妃也是个极其烈性的女子，她和成王和离后，执意要带走自己的儿子魏暄，成王当然不许，这可是他的孩子。成王妃却强硬地带走魏暄，后来成王不知为何惹怒了成王妃，成王妃在魏暄身上下了蛊，只要离开成王妃，就没有人可以为他驱除蛊虫，他迟早要七窍流血而死。
成王一开始也不相信她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并不相信，没想到魏暄没多久就疼痛难忍，甚至口吐鲜血，成王这才真的怕了，跪在地上求成王妃把魏暄带走。
之后魏暄就跟随成王妃回到了寨子里，一直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很少有人能寻到他们的踪迹。
成王最后也抱病而亡，罪魁祸首就是魏昌玉，因为只要魏家还要一个男人活着，她的皇位就永远有隐患。但她知道魏暄的存在，却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所以一直没有处置。
直到魏昌玉忽然驾崩，群龙无首，裴丞就要借势登基，池柔才拿出杀手锏，拥护魏暄上位。
魏昌玉心下有些不好受，问：“你去接他的时候，成王妃的蛊毒还没有驱除？”
池柔咬牙道：“她就是个疯魔了的毒妇！她简直不是人，我真的不知道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母亲！”
提到成王妃，池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越发激动，哽咽着说：“她把魏暄用链子拴起来，当成她试毒的工具，每次都要喂他许许多多的毒药，最后又一一给他喂下解药！她让他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解蛊？她压根儿没有想过要解蛊，因为根本解不了！”
“她就没想过要让魏暄活着离开她身边，她死了，魏暄也就死了。她就是要把她对成王的恨，全部施加到魏暄身上！”她道，似乎提起来都要恨到骨子里，碎尸万段都不甘心。
魏昌玉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说：“当时我从琅琊回来，看到你身着男装，怀里抱了个人，难不成……”
“对，是我带魏暄去寻访一个神医，没想到会撞到你。但是我当时并不认识你，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奇怪，好像见过我一样，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你就放下帘子催促车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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