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寸寸沦陷

次日清晨，魏昌玉去给谢太太请安，两人一同吃着茶，因为二房刚刚搬过来，就让她们在歇息歇息，因为上头没有老祖宗，谢太太也只是说得空过来做做，有事儿就不必来了，她也是怕麻烦的。

举办宴会的事魏昌玉也已经和谢太太说了，谢太太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说：“她们急着要，但也不能太丢了谢家的脸面。”

魏昌玉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怕陈氏一时间不好上手，她还让檀茵派了个历练过的丫鬟去帮衬，两边便算达成一致了。

“你倒是什么也不想管，还落得一身轻松。”谢太太很喜欢这个什么都不求，什么都放得下的儿媳妇，笑道。

婆媳两个是相处得很融洽的，魏昌玉笑着说：“我吃谢沉曜的俸禄，他这么大的官儿，还是养得起我的。”

见她看得开，又没有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儿，谢太太轻叹道：“你们两个感情好是好事，也只有你才能让他走出来了，唉。他这些年，也不容易啊。”

魏昌玉微微挑眉，有些好奇是什么人让谢沉曜走不出来了，但谢太太显然不想多说了，心底心痒挠抓地想探个究竟，她又追问道：“我听檀茵说，他从前心底有过一个人？母亲，他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谢太太嗔了檀茵一眼，责怪她什么事都搁魏昌玉跟前说，但既然她问起了，她也就没有继续藏着掖着，毕竟府里就这么大，要是有心打听，总是知道怎么一回事的。

谢太太扶来扶发髻上的簪子，说：“从前年纪轻，确实有过一个喜欢的人，喜欢成什么样呢？要帮她争皇位。”

魏昌玉微微一怔，谢太太叹了口气，说：“为了那个女人，把他父亲气得半死！我们谢家，素来都是清流人家，他只要喜欢的是一个清清白白、家世干净的姑娘，我和他父亲都不会反对的！结果他不管不顾地爱上了一个冷宫里的公主。那个公主养在反贼膝下，当初能活下来已经是他的老师卫首辅拼命求情，皇帝才开恩了。”

“可她野心勃勃，不知收敛，参与党争，他就看上了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女子，恨不得把谢家的前途都搭进去。听说那个公主要选驸马，他在他父亲屋外跪了一夜，天寒地冻的时候，人都要昏死过去了，就为了娶她。”谢太太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心疼，语气都是沉重的。

她如今回想起来，都还记得那夜的场景，谢沉曜只身跪在雪地里，不许小厮撑伞，一盏孤灯在他身侧，他的背影越发孤寂，连大氅都没有披，也没有奴才给他撑伞。

谢太太知道他父亲不会松口，于是前去劝阻，询问道：“这京城的女子有很多，她身份不是第一尊贵，也不见得第一漂亮，你听娘的话，只要不是她，不是这种女人，我们都随你。我们换一个吧？”

霜雪凝在他的眉上，谢沉曜抬眼看她，说：“母亲，我已经守了她那么多年了，在冷宫的时候我不敢去见她，她出冷宫了我也不敢去接她。如今她要嫁人了，我想娶她，没有别的，我喜欢她，我无法忍受她嫁给别人，也无法忍受我的妻子不是她。”

谢太太心下不忍，却还是问：“不能再换一个吗？宁国公府的嫡幺女、武安侯府的长孙女、镇国公府的嫡长女，都是很好的姑娘啊，你要是都不喜欢，我们找个像她的。你父亲说了，她私下插手朝政不少，如今已经被太子党盯紧了，皇后娘娘如今逼嫁，我们谢家不能娶这样一个女子，会把整个家族连累的。”

可对上谢沉曜那双通红的眼，为娘的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谢沉曜打小什么事都不让他们操心，可就操心这一回，他们也只能拒绝。

“母亲，我走不出来，我满脑子都是她，如果娶的人不是她，那我这辈子都不愿娶亲了。”他沉声说出这句话，一辈子有多长啊，可谢太太知道，他能说到做到。

那夜大雪纷飞，谢太太在外面劝了他许久许久，谢大人屋子里的灯也亮了一宿，就是为了这个身份尊贵却是个烫手山芋的儿媳。

他们不敢要。谢大人或许已经预见她想要做什么了，到时候谢家就算不会站到她的对立面，但是也绝对不会是她的盟友。

谢沉曜兴许也知道，但他还年轻，还是觉得非她不可，非她不要。

谢大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考量了许久，他思量了多久，谢沉曜就在外面跪了多久。

“后来他父亲答应了，说是只要公主同意，我们谢家，就接受这位娇客。”

魏昌玉喉头滚了滚，后来呢？后来他满心欢喜地迎上来，却被她亲手推开了。

“但是那位娇客不满意，下嫁给了寒门贵子裴丞。”谢太太阖上眼，说出这句话，“赐婚消息出来那一天，曜儿没有说话，在书房里待了一整日，等他出来的时候，眼底都是血丝，一夜无眠。我不知道当时她为了什么要放弃曜儿，可我对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我以为曜儿会惦记她一年，两年，三年，过去就好了。可最后才发现，他说他走不出来，是真的走不出来。”

“最后那位权倾朝野的公主杀死了废帝，登基成了女帝，没多久就驾崩了。”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魏昌玉。”

短短几句话，是她和谢沉曜的很多年。

为人臣子，她是君，也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这些话、这些事谢沉曜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导致她前世的时候一直以为他反对女子称朝，也恨极了她。

如今亲自从谢太太口中得到答案，魏昌玉还是震撼于他对她的爱。

“他这么多年，就喜欢过这么一位吗？”

谢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就这一位还不够啊？再来两个，整个大魏都要掀翻了。”

魏昌玉轻笑出声，谢太太继续道：“你呀，也别太在意，他也就年纪轻的时候轰轰烈烈地鲁莽过，如今啊，安分下来了，收心了，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的。你这样本分的姑娘，很适合我们家，老爷子在世，看到他娶了这么一位姑娘，也会很开心的。”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谢太太这么轻易就接受她了，甚至没有怎么刁难，兴许就是见识过那位娇客的乖张和大胆吧。

可是时隔多年，这位娇客，到底还是入了谢家的门。

这些天院子里的人都安排给了陈氏，魏昌玉都没有怎么管，谢沉曜偶尔问起来她也一问三不知，好在谢沉曜无意管束她，都随她去。

她们更多相处的时候还是晚上，有时候他回来的早，还能和她一起用个晚膳，有时候他回来的晚，魏昌玉都已经睡了。但大多数时候如今晚一般，两个相依偎在一起，看书说话。

犹豫斟酌了许久，魏昌玉才说：“谢沉曜，我当初推开你，有我的迫不得已。但我不辩解，我就是放弃了你选择了权利，谢谢你，压下骨子里的倨傲、狭隘、恨，永远地这样爱我。”

猝不及防的一番话，让谢沉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缓缓地才知道她是说当初拒绝他的事情，谢沉曜说：“如果还有别的选择，如果可以放弃，又怎么算爱？是无法悬崖勒马，无法及时止损，是除了你，无法容忍她人。”

“魏昌玉，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选择你。但没办法，我非你不可。”

是时不时的剖心告白让魏昌玉动容，她环住他的腰，说：“谢谢你，没有收回你的爱。”

谢沉曜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在唇角落下一个吻。这个吻逐渐加深，魏昌玉大胆地仰起头，回应他的吻，在昏暗的烛火照耀下，他的眉眼半明半暗，平添暧昧的温柔，好像他的温柔从唇角蔓延到眉眼，最后被魏昌玉的玉指抚过。

一寸寸心甘情愿，一寸寸沦陷。

她轻笑着，他搂住她细瘦的腰肢，在她耳畔道：“我爱你，不用像别人了解，你可以亲自和我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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